景仁宮。柒玥還沒進內室，便聽到了含卉的哭喊聲，“銀鎖，好痛啊，太醫呢，太醫呢，我好痛，好痛！”“娘娘，你忍一忍，”銀鎖也是急的滿頭大汗，一邊穩著含卉，一邊催促道，“嬤嬤，你們快點啊。”“娘娘，你彆這麼用力啊，快把腿張開，”接生嬤嬤聲音高了不少，“生孩子都這樣，娘娘你放心，奴婢一定給你接個大胖小子出來。”“真的好痛，我不生了，不要生了！”含卉疼的直搖頭，直掙紮。“這……”另外一個接生嬤嬤有些傻眼，看向銀鎖，“銀鎖姑娘，娘娘怎麼儘說胡話呢！”“嬤嬤，你彆理……”銀鎖也很是慌亂，隻吩咐接生嬤嬤道，“你們做好你們應該做的事情。”“好痛，真的好痛！”含卉眼淚早就疼的洶湧而出。柒玥掀開珠簾直接走了進去，“含卉，你怎麼樣了？”“姐……姐姐？”含卉聽到柒玥的聲音，偏過頭來，看到柒玥之後，哭的更加厲害，伸手朝向柒玥，“姐姐，好痛，我好痛，我能不能不生了，我好怕，好怕，我會不會疼的要死掉。”“你不要胡說，我在這裡，”柒玥徑直走到榻邊，去握含卉的手，“你莫怕。”“貴妃娘娘？”銀鎖和兩個接生嬤嬤都傻了眼，其中一個接生嬤嬤連忙說道，“貴妃娘娘，這裡汙穢，還請娘娘室外等候。”“是啊，”另外一個接生嬤嬤也賠笑說著，“貴妃娘娘，可彆臟了你的衣裳，就是奴婢等人的罪……”柒玥冷冷的看了過去，不怒而威的說道，“你們隻管做好自己該做的，本宮在哪，還用不著你們來質疑！”“是……是。”接生嬤嬤被柒玥一嚇，低著頭，諾諾的應了。“和嬪娘娘疼的厲害，如何是好？”柒玥又問。“這生孩子哪有不疼的？”離的柒玥遠的一個接生嬤嬤嘀咕一聲。“嗯？”柒玥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另外一個估計是主接生的嬤嬤，連忙湊到柒玥跟前，滿臉認真的說道，“貴妃娘娘，奴婢說句不中聽的話，這生孩子真的沒有不疼的，但是……”“但是什麼？”不等接生嬤嬤說完，柒玥就追問道。“這和嬪娘娘叫喚的厲害，奴婢想著還是給她嘴中含塊帕子吧，回頭萬一咬傷了自己，就不是什麼好了。”接生嬤嬤也說的也為難，“再說了，貴妃娘娘你身子金貴，這產房著實不能待的。”柒玥順著接生嬤嬤說的看向了含卉的嘴巴，果然因為忍著疼痛，含卉上下嘴唇都被咬的有血絲冒了出來。“姐姐……”含卉眼淚就沒止過，“真的好痛，姐姐彆走好不好？”“好，”柒玥點頭應了，“我不走，說了陪你就一定陪你，銀鎖，拿塊乾淨的帕子來。”“貴妃娘娘，給。”銀鎖很快就拿了帕子遞了過去。看到帕子，含卉當然也明白是做什麼的，拚命搖頭，不願意被那樣對待。“含卉，”柒玥接過帕子對含卉說道，“把帕子含著，你放心，我一定陪你。”陣陣疼痛襲來，含卉都沒發現嘴唇的疼痛，可是柒玥如此哄她，她也不能拒絕。含卉點了點頭，張了嘴巴，任憑柒玥將帕子塞在她的嘴巴裡。見含卉妥協，柒玥心疼的要命，連忙拿了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含卉的額頭，才轉身厲聲道，“本宮今日把話擱這兒了，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本宮要和嬪娘娘完好無傷。”“可……”床尾的接生嬤嬤慌亂的不知所措，辯解道，“可是和嬪娘娘這是難產啊。”“怎麼，沒聽到本宮說的話嗎？”柒玥聲音不高不響，卻重重的砸向彆人，“本宮說了，要和嬪娘娘完好無傷！”“奴婢明白了。”主接生嬤嬤反應了過來，連忙應下，瞪了床尾的嬤嬤一眼然後又忙碌起來。一陣又陣的疼痛，讓含卉已經渾身是汗，柒玥坐在床頭，不停的拿帕子替含卉擦汗，另一隻手握著含卉，一刻沒放開，哪怕滿手汗水。“娘娘，太醫來了！”惜若衝了進來，說道。“快讓他進來！”柒玥一聽，也不猶豫，直接吩咐道。“什麼？”一旁跟進來的金鈴連忙出聲阻攔，“這個時候怎麼能讓太醫進來呢！”“顧不得彆的了，”柒玥急急的說道，“快讓他進來，看看你們主子和小主子！”“貴妃娘娘這話什麼意思？”銀鎖聽出了不對勁，焦急的問道，“娘娘和小主子這是有什麼問題嗎？”“這個本宮之後給你們解釋，”柒玥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惜若，快去！”金鈴和銀鎖知道自家主子和貴妃娘娘的關係，也更知道如今宮裡已經是貴妃娘娘當家做主的。太醫是被惜若直接拉扯進來的，低著頭，眼睛都不敢亂睜開。“劉太醫，”柒玥站了起來，直接開口吩咐，“快給和嬪把脈，看看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樣了？本宮懷疑她中了難擇，你快點，然後開藥催產助接生嬤嬤給她接生！本宮要和嬪無事！”“什麼？難擇？貴妃娘娘，臣……”劉太醫忙不迭的應下，“臣遵旨，和嬪娘娘，臣得罪了。”柒玥說的急，劉太醫便也顧不得其他禮節，伸手去給含卉把脈。不過一會兒，劉太醫的額頭便冒出了冷汗來，連手也開始有些顫抖。“到底怎麼樣？”柒玥追問道。劉太醫被柒玥的聲音一嚇，腳下一軟跪在地上，“貴妃娘娘，臣……臣……臣無力回天啊。”這樣的情況，柒玥之前就想到了，但就因為是難擇，才更加難以抉擇，她要和嬪無事，是因為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情況，可現在……她已經彆無選擇。柒玥沉重的說道，“劉太醫，那就好好保住和嬪吧，不得再出錯。”“是，臣遵旨。”柒玥跌坐回去，一旁的和嬪睜大眼睛迷茫的看著她，想要得到她的解惑，柒玥卻不敢看她。“貴妃娘娘，”銀鎖聰慧，剛剛安靜了那麼一會兒，卻已經明白了什麼，“娘娘她……”“銀鎖，本宮保你們主子無事。”柒玥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含卉握著柒玥的手用了幾分力氣，讓柒玥看她，柒玥隻得睜眼看向含卉。看著含卉那雙迷茫而又悲痛的眼神，柒玥隻得開口說道，“含卉，我對不起你，你莫怕，無論怎麼樣，我都陪著你。”即使柒玥沒有說的直白，可柒玥和劉太醫說的，和銀鎖說的，含卉都有聽到。孩子……孩子！又一陣強烈的痛處傳來，含卉掙紮的想要喊叫，卻又被嘴巴裡的帕子塞著叫不出來，幾番嗚咽，嘴巴裡的帕子才被吐出來。“啊！”隨著含卉的一聲高呼，接生嬤嬤驚喜的聲音傳來。“生了，生了，和嬪娘娘生……”“……”室內一片安靜，隨即而來的並不是她們以為能聽到的聲音。柒玥猛然感覺到握著自己的那雙手，無力而又急切的掐進了她的肉裡，“姐姐，孩子，我的孩子。”柒玥先站了起來，鬆開含卉的手，走到床尾，去看那個沒有動靜，也驚住接生嬤嬤的孩子。見柒玥過來，接生嬤嬤慌亂的跪了下去，“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貴妃娘娘這不是奴婢的錯啊，奴婢也不知道怎麼了。”柒玥哪裡顧得上管她，也不管那孩子身上帶著臟汙，伸手輕輕的將她抱了起來。是個女孩，一個出生就沒了氣息的孩子。滿臉黑紅，眼睛緊閉，嘴唇烏黑，小小微張。“劉太醫。”“臣在。”劉太醫聽到喚聲，挪動膝蓋，換了一個方向。“起來吧，”柒玥淡淡的隱忍道，“看看，到底是不是中了難擇。”“是，臣遵旨。”劉太醫應了，爬了起來，走到柒玥身邊，微微抬頭伸手從柒玥懷裡接過孩子，慢慢檢查。“姐姐，姐姐！”含卉躺在床上無力的喊著，“孩子，我的孩子！”“貴妃娘娘，的確是中了難擇，”劉太醫微微側頭道，“和嬪娘娘無事，這孩子才……”劉太醫話未落，就聽其中一個接生嬤嬤惶恐的喊了起來，“不好了，血崩了！”“什麼！”柒玥聽到接生嬤嬤的話，很是震驚，“怎麼會這樣，劉太醫，難擇不是已經擇了孩子，怎麼還會！”“臣也不知道啊，”劉太醫也很是無措，小心放下孩子，忙不迭去搭含卉的脈搏。“貴……貴妃娘娘，難擇，擇的是和嬪，是和嬪娘娘！”劉太醫不由得提高聲音！“快救她，劉太醫快救她！”柒玥厲聲說道，“必須救活她！”“可是，和嬪娘娘以後就不能……”劉太醫擔憂的說道。“那又怎麼樣！”柒玥冷冷的說道，“本宮要的是和嬪的命！你們必須救下她，今日和嬪若是活不下來，你們都不要想著有命！”“是，臣遵旨。”“奴婢……奴婢遵旨。”柒玥又走到了床頭，含卉因為疲憊加上失血過多，已經無力之至。嘴唇沒有一絲血色，眼睛也是快要閉上。“含卉！”柒玥抱著含卉的雙臂，高聲喚她，“你彆睡，你千萬彆睡，不能睡，不能睡啊！”“姐姐……我好累，想睡一會兒。”含卉的聲音已經很小，很無力了。“彆睡，你一定不要睡，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柒玥的手指掐著含卉的胳膊，希望疼痛能讓她清醒一點。“姐姐，我的孩子怎麼樣了？”含卉還沒有忘記這事。“含卉，以後胤祄也是你的孩子，”柒玥忍了好久的眼淚止不住的滴落，說道，“咱們一起養著她，好不好，好不好？”“我的孩子她……”含卉像是知道了所有，想哭，卻沒有力氣哭出來，連眼淚都沒有。“含卉，你彆睡，姐姐求你了，你千萬彆睡。”“……”“你陪我說話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歡說話了嗎？”“姐姐，……”“含卉，含卉，等你醒來，我帶你去玩，好不好。”“好。”“你最近總說我忙的沒時間陪你，等你醒來，我一定一定陪你好好玩。”……柒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多久，隻知道劉太醫說了一句，“貴妃娘娘，和嬪娘娘無事了”之後，柒玥無力的癱倚在床框上。“娘娘。”惜若心疼的上前，“娘娘，你怎麼樣了？”“我沒事，”柒玥微微的搖了搖頭，“劉太醫勞煩了。”“貴妃娘娘折煞臣了，這都是臣應該做的，”劉太醫的額頭也都是汗珠，可也沒有攬功，“臣去殿外守著，這幾日都不可懈怠。和嬪娘娘這裡還是讓嬤嬤好生收拾一番，臣現在去給和嬪娘娘開一些補血益氣的藥方，這裡若是有事再喚臣。”“好。”柒玥點頭應了，“金鈴，跟著劉太醫去。”金鈴有些猶豫的看了看含卉的方向，“那娘娘……”“金鈴，你快去。”銀鎖催促道。“好吧，”金鈴隻好應下，“劉太醫，請。”劉太醫出去後，柒玥看了一眼已經無事，但也昏睡了的含卉，深深的無力感襲滿全身。“貴妃娘娘。”接生嬤嬤唯唯諾諾的喚道，“奴婢……”“收拾好和嬪娘娘，”柒玥淡淡的說道，“做的好了，本宮不追你們的過錯。”“是，是，”接生嬤嬤忙不迭的說道，“多謝貴妃娘娘，多謝貴妃娘娘，奴婢一定一定服侍好和嬪娘娘。”柒玥扶著惜若站了起來，走到那個差點被遺忘的孩子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才吩咐道，“銀鎖，孩子你看一眼，然後本宮會請高僧替她誦經，讓她早日輪回。”“貴妃娘娘，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銀鎖應聲走到柒玥跟前，看著那個出乎預料的孩子，追問道，“小格格怎麼會一生下來就變成這樣，還有娘娘她……奴婢剛剛聽貴妃娘娘你和太醫說的話，好像娘娘她血崩也不是意外？”“這事具體本宮也不清楚，本宮一定回查到是誰動的手腳，絕對不會讓你們主子白白受罪，也不會讓小格格白白沒了性命。”柒玥暗下決心，“不管是誰，本宮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銀鎖聽了柒玥說的話，連忙跪了下來，“貴妃娘娘，娘娘這樣了，奴婢也沒彆的主意，奴婢跟娘娘一樣，最信任的就是貴妃娘娘你，奴婢這裡謝過貴妃娘娘，還請貴妃娘娘一定要還娘娘一個公道。”“你放心，一定會的。”柒玥保證道。說完，柒玥才扶著惜若，慢慢走出了內室，進了廳裡。“玥兒！”見柒玥出來，坐立不安等了許久的玄燁就迎了上去，“朕得了消息便趕了過來，怎麼回事，你怎麼也在裡麵？”“皇上，”柒玥無神的拉住了玄燁的衣袖，“含卉她……她差點沒了性命。”“你快坐下，”玄燁扶著柒玥到椅子上坐了下來，“到底怎麼回事，剛剛問了劉太醫，他說和嬪是中了毒！”“是，”柒玥點了點頭，“難擇，那個毒叫難擇，一旦中了，就必須在孩子和大人之間選擇一個。多數情況下，這毒會擇在孩子身上，也可以說，即使有人選擇棄大人保孩子，最後也很可能會變成一屍兩命。今日，臣妾以為擇的也是孩子，可沒想到……沒想到擇的是含卉她！”“含卉沒事吧？”玄燁聽的臉色都變了，“她不會……”柒玥搖了搖頭，“她現在沒事了，難擇不是那種一沾斃命的毒，含卉血崩才是難擇擇大人的方式，讓人措手不及，大夫也趕不及，今日幸好劉太醫一直都在，才能迅速救下含卉，隻是……隻是……”後麵的話，柒玥張了張嘴巴，說了幾次都有些難以啟齒，最後才咬牙說完，“難擇不會給人留所有餘地，含卉她以後，以後再不能生了。”“貴妃娘娘說的那麼詳細，那貴妃娘娘可能告訴奴婢，娘娘如何就中了這毒？”從殿外回來的金鈴，正好聽到了柒玥對皇上解釋的這些話，冷著臉，咬著牙，問向柒玥。柒玥被金鈴一句話問的臉上血色更無，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金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惜若何嘗沒有聽到金鈴話裡的質疑，不等柒玥說話，冷著臉反問了回去。“金鈴。”銀鎖也聽了出來，連忙嗬斥道，“彆胡說！”金鈴瞥了銀鎖一眼，直接朝著玄燁和柒玥跪了下來，“奴婢今日就是死，也要問個清楚，貴妃娘娘，為什麼你知道的那麼詳細！”“混賬！”玄燁怒了，嗬斥道，“你什麼東西，也敢質問貴妃！來人，將她……”“皇上，莫急，”柒玥攔著了玄燁，對向金鈴說道，“金鈴，你這是懷疑本宮嗎？認為是本宮對你們主子做了手腳，下了毒？”“奴婢沒有彆的意思，隻是覺得疑惑罷了，”金鈴繼續說道，“彆人都不知道什麼是難擇，偏偏貴妃娘娘知道，今日也是貴妃娘娘非要太醫進產房，還有，貴妃娘娘明明已經回承乾宮了，怎麼又會返回來？這些難不成都是巧合嗎？”柒玥深呼吸一口氣，還是能聞到殿裡混在清荷香裡的那股子淡淡的異樣的香味，才道，“當然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