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博洛和屯，將軍府。紫禁城禦花園的情況，遠在西北的柒玥並不知曉。柒玥送走阿克木，聽袁侍衛說皇上在後院等她，便收起擔憂阿克木和紅兒的心思，轉身往後院走去。後院裡，玄燁坐在榻邊，閉目沉思。從昨日到今日，他遇到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他無法心平氣和。可是，隻有失去後，他才明白，什麼事情是重要的，什麼事情是不能失去的。柒玥進來的時候，還以為他會因為自己見阿克木一事生氣，卻見他閉目養神，滿是疲憊的樣子。柒玥敲了敲門，喚了一聲，“皇上。”玄燁聽到柒玥的叫聲，睜開了眼睛，看了柒玥一眼後，伸手招了招，示意柒玥進去。柒玥點了點頭，朝著玄燁跟前走去，剛準備坐到玄燁身邊，就被玄燁攬了過去，坐到了他的腿上。柒玥一驚，有些訕訕，“皇上，這……”“彆動，讓朕好好抱抱你。”玄燁歎息著說道，“朕生怕現在是一個夢，夢醒了就不知道你在哪兒。”被玄燁說的動了心，柒玥也就沒有再掙紮，伸手摟住了玄燁的脖子，將額頭抵在玄燁的額頭上，“皇上，玥兒在這裡，嬪妾在這裡，我在這裡。”室內安靜了下來，柒玥在他懷裡，玄燁能感受到她，又聽到了她的回音，滿足極了。又過了一會兒，柒玥仿佛感覺到了玄燁越來越重的呼吸，才開口說道，“皇上，你昨日也是極累，還一夜沒睡，今日又累了，要不，我陪你躺床上睡一會兒吧？可好？”玄燁看向柒玥，想要透過她的眼睛看清什麼，不由得笑了起來，“好。”柒玥微微掙紮，剛想從玄燁的腿上下來，心一顫，就驚呼出聲，“啊！”。原來玄燁不等柒玥下去，就把柒玥攔腰抱了起，往內室走去。柒玥本身驚呼還是因為身後懸空，差點跌倒，幸好玄燁反應快，伸手攔住了她。玄燁將柒玥放在了床上，然後也和衣躺在了柒玥旁邊，“睡到午時醒來用午膳。”柒玥看到玄燁沒脫衣服，鬆了口氣，她不是不願意和他親熱，而是怕胸前又溢血的傷口被他給看到。玄燁摟住了柒玥，閉上眼睛開始睡覺，柒玥也沒敢亂動，果然沒一會兒，玄燁呼吸就平緩了許多。柒玥看著麵前，即使睡覺還皺著眉頭的他，滿心疼惜，他總是這樣。柒玥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眉頭，想要把眉頭給抹平，剛碰上去，就被玄燁快速伸手給握住了。“彆鬨。”玄燁帶著慵懶的嗓音，呼出的氣息吐在柒玥的臉上。柒玥臉頓時紅了起來，有些羞澀的想要縮回手，卻被玄燁拉住不放。玄燁的胡子也沉重了起來，睜開眼睛看向柒玥，“玥兒是不困嗎？”柒玥思緒一下子炸開了，不困？是不困，可是她能聽懂他的潛意思啊！“困！”柒玥說完，連忙閉上了眼睛。可是已經遲了……玄燁攬過柒玥的脖子，一個吻就印上了她的唇。之前見到她，在門後的那個吻，已經將他的欲望全部勾起來，即使現在有些疲憊，但那些念頭一湧現出來，就有了渾身力氣，隻想立刻將她吃乾抹淨。“唔……皇上，”柒玥趁玄燁的唇離開她的嘴巴，貼向她的脖子時，連忙開口說道，“皇上還說帶玥兒今日去玩的呢，可彆……”“朕待會兒和你一起睡到天黑，正好去看夜景。”玄燁一邊吻著柒玥，一邊抽空回答。“皇上，”柒玥餘光瞥到外麵的天色，又有了理由，“天還亮著呢，外麵有人，萬一……”“沒事，”玄燁伸手拉下了帷帳，將外麵的世界隔斷，“有袁華遠在門外守著，沒人敢來打擾，你惹的火，你自己滅。”“皇上，我……唔。”柒玥還要再說什麼，又被玄燁用唇給堵住了，溫柔而又霸道的，讓柒玥心中也忍不住生起漣漪。柒玥索性不再掙紮，伸手摟住了玄燁的脖子，讓自己去回應他。玄燁小心翼翼的解開了柒玥的衣衫，看到了她胸口的疤痕時，愣住了……疤痕有嬰兒手掌那麼多，原本已經結痂了，卻因為用力，又有些溢血。感覺到玄燁的愣住，柒玥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慌亂的就要拿被子遮擋，“皇上，彆，彆看。”那裡好醜不說，如今還有些溢血，皇上估計又會把罪過怪在阿克木頭上。“沒事，”玄燁伸手拉開被子，氣息平緩了許多，玄燁的表情裡飽含著心疼，“朕看看，你這是因為朕，才受了這麼多的罪。”“皇上，你彆放在心上，我已經不疼了，不疼了。”柒玥看到玄燁的樣子，很是不忍，“真的不疼了。”玄燁歎了口氣，伸手將柒玥的衣服一點點係上，然後翻身躺在柒玥的身邊。“玥兒，回京後，朕封你為貴妃吧，與素影分管後宮。”玄燁說道。柒玥一聽，驚住了，原本還有些慌亂的心緒，慢慢的涼了下來，“皇上這是要補償嬪妾嗎？”嬪妾？柒玥恢複了她該有的卑稱。“你替朕擋了一箭，這是你該得到的。”玄燁聽出了柒玥口中的異樣，有些疑惑，“怎麼，還不夠？也是，朕的命應該很值錢的，讓你得個貴妃的位份，的確有些委屈了。”“在皇上眼裡，嬪妾為皇上擋了一箭，就是為了什麼位份嗎？”柒玥失望極了，坐了起身，不動聲色的將身子往後縮了縮，想要離他遠一點。玄燁這才發覺不對勁，連忙坐了起來，看著柒玥，焦急的解釋道，“朕不是這個意思，朕沒說你替朕擋箭就是為了什麼賞賜的，朕隻是不想委屈你。”“你拿這事來隔應嬪妾，就已經是委屈嬪妾了，”柒玥毫不猶豫的說道，“嬪妾為皇上擋箭的時候，忘了你是皇上，也忘了自己是紫禁城的玥貴人，嬪妾隻想著不能讓那個你，那個疼愛玥兒的人受傷。”她當時看到箭射來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過很多，沒想過會不會疼，沒想過會不會死，她隻是看到那箭射向他的時候，本能的不想讓他收到傷害。可是，事後，她和阿瑪提過一回，說皇上因為這個不會虧待她，她想的也不過是為了安慰阿瑪，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會得什麼賞賜。就算……想到這裡，柒玥抬頭看著眼前這個有些急著解釋的帝王，想到了什麼。就算真的要他記著這事，那麼不要任何賞賜，不要任何補償，讓他內疚一輩子，不是更好嗎？“玥兒，”聽了柒玥的話，玄燁更是心中難過，“朕真的不是要賞賜你，朕隻是心疼你，想要補償補償你，玥兒千萬不要胡思亂想。”“皇上要是真的心疼嬪妾，就什麼都彆給，什麼補償都不要，”柒玥搖了搖頭，“不然就是侮辱了嬪妾替你擋箭時候的一片赤城之心。”赤城之心？玄燁一聽，有些愣住了，是啊，他不能把玥兒和彆人相提並論，她什麼都不想要，想要的隻是對他的一片赤城之心。玄燁伸手將柒玥攬在懷裡，“是朕錯了，好，什麼都沒有，朕不賞賜了，也不補償了，朕不能隔應玥兒你。”“這樣才是嬪妾的真心，”柒玥顫抖著手，回摟了過去，溫柔的在玄燁耳邊說道，“其實嬪妾有一個私心，很自私的私心。”玄燁先是一愣，隨即自若的睡道，“玥兒，說給朕聽，朕能做到的，一定做到。”在玄燁看不到的地方，柒玥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才說道，“嬪妾自私的想要一直陪在皇上身邊，還想著皇上不要厭煩才是。”很多時候，柒玥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抱著自己的這個人，會懷疑她，會防備她，而她卻還是義無反顧的去喜歡他，去愛他，去鐘情他呢！真的是帝王心作祟嗎？柒玥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帝，如今的先帝，滿心滿眼都是寧愨太妃，曾經的他，也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難道，隻有沒了那個位置，才真的能做到平常男子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嗎？想到這裡，柒玥又不由得苦笑起來，讓皇上去一生一世一雙人，簡直是可笑。雖然有了前車之鑒的先帝，但柒玥清楚的知道，抱著自己的這個皇上，絕對不會成為先帝那樣丟棄一切的人。玄燁一聽柒玥說的有些鬆了口氣，拍了拍柒玥的頭，輕聲說道，“原來是這個，玥兒心裡和朕想的一樣呢，朕也舍不得和玥兒分開。”“……”柒玥靜靜的聽著，並沒有放在心上，她說的是為了讓他知道她不是無欲無求，而他說的，她就當是哄她的。“朕比你大十四歲，你年輕的時候，朕正值壯年，可是以後呢，當你風華正茂的時候，朕卻老了，”玄燁歎了口氣，緩緩無限感慨的說道，“朕有的時候在想，若是有一天，朕比你先走，你怎麼辦？”“皇上胡說什麼？”柒玥心裡一顫，連忙反駁，伸手去捂玄燁的嘴巴，“這些話，以後可不能再說了，皇上是要長命百歲的。”“玥兒。”玄燁無奈的拉下柒玥的手，“有些事情，不是想忽略，就不會發生的。”這些事情，玄燁真的有想過，他不會妄想什麼長命百歲，他也真的擔心過柒玥。他要是走了，這個天下就交給了太子，柒玥和太子無親無故，又怎麼會一定就得到他的照拂呢？同樣的，現在沒有中宮皇後，那麼以後也不會有太後。但太子會有他的中宮皇後，那屆時，柒玥就會被新的中宮皇後也就是太子妃管轄。若是太子妃從佟佳氏選一個，倒是很好解決這些，畢竟不會虧待同樣出自佟佳氏的柒玥，可如今的佟佳氏並沒有與太子年紀相仿的女子。“那……”柒玥心裡一陣苦澀，卻也義無反顧的說道，“那若真的到了那一天，玥兒隨皇上一起去。”她從未想過這些，在她眼裡，他不是比自己大的男子，不是會離開自己的夫君，所以她隻想著每一天，沒想那麼遠。可被他這麼一提起，她心裡的每一處角落都在叫囂，她不怕，不怕他的疑心，不怕他的冷落，同樣的不怕死，不怕隨他而去。“玥兒，你……”玄燁想過很多，想過他走了以後，玥兒會怎麼樣，但真的沒有想過，讓玥兒隨他一起去。貞妃為先帝殉葬一事，在外人眼裡，無不歎唱，都說她對他的深情。可是，他身為帝王，卻知道很多彆人不知道的秘事，貞妃殉葬一事，不是自願，是旨意所為。所以，他懂事起，親政起，就想過，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妃嬪，去為他殉葬。“玥兒離不開皇上，”柒玥深情的盯著玄燁的眼睛，“所以，想要永遠追著皇上。”“不要！”玄燁使勁搖了搖頭，拒絕道，“你不許給朕殉葬，朕若是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好好活著！”“皇上，”柒玥沒想到，他的拒絕是那麼肯定，那麼不容反駁，“你要是留下玥兒一人，玥兒怎麼活？”“沒有朕，你還有孩子啊，”玄燁盯著柒玥的肚子，溫柔的笑道，“你還年輕，一定能生下朕的孩子，沒有朕，你就陪著孩子，或者讓孩子陪著你，你一定不許給朕殉葬。”柒玥隨著玄燁的話，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算有孩子，她也不願意沒有他啊，一想到這裡，柒玥眼眶忍不住的落了淚，“若是皇上先去了，那邊，玥兒以後找不到皇上怎麼辦？”“朕一定會在奈何橋邊等你一起過去的。”玄燁伸手擦去柒玥的淚珠，又刮了刮柒玥的紅鼻子，“所以，答應朕，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天，一定要好好活著。”“好了，”柒玥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憋回眼淚，想到什麼，好笑起來，“好像從來沒有一個皇上像你這樣，把死啊殉葬啊這麼忌諱的事情掛在嘴邊呢。”“那是因為他們都沒有看清，生死乃人生大事，必經必曆，有什麼好忌諱的？”玄燁隨意的說道，“莫說朕是天子，朕就是尋常百姓，也要思前想後的。”“是，皇上說的有理。”柒玥破涕而笑，“好了，皇上快點歇著吧，晚上要去看夜景呢。”“好。”玄燁摟著柒玥又躺了下來。可沒躺下一會兒，柒玥不安分的小手就摸向了玄燁的晚間，伸手去解剛剛已經有些鬆散的腰帶。“玥兒，”玄燁伸手抓住，“這下若是起火了，可真的沒辦法自滅了！”“皇上是嫌棄玥兒了嗎？”柒玥有些挑釁的問道。“你彆後悔！”說完，玄燁翻身把柒玥壓在了身下，又輕又霸道的把柒玥剛剛才理好的衣衫給扯了開來？柒玥也伸手去解玄燁的衣領和腰帶，“皇上就給玥兒一個孩子吧。”玄燁一聽有些愣住，隨即想到剛剛自己對柒玥說的，笑了起來，“好。”玄燁低頭吻上了柒玥胸口的疤痕，輕輕的，溫柔的，小心翼翼的掠過。柒玥覺得胸口有羽毛溫柔拂過的觸感，忍不住打了冷顫，伸手摟住了玄燁的脖子，將自己送到他跟前……等柒玥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玄燁的身影，窗外的夜色也深了許多。“皇上？”柒玥輕輕喚了兩聲，並沒有回應。內室和外麵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響。柒玥一驚，連忙爬起來，才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跡，顧不得其他，柒玥胡亂的穿好了衣衫就往外跑。剛出了門，就看到門口有一婢女一侍衛守著，男的正是李侍衛，女的卻是有些臉生。“玥貴人醒了？”看到柒玥，李侍衛驚喜的說道。“你，”柒玥停了腳步，問向李侍衛，“皇上呢？”“皇上在前院見胡將軍呢。”李侍衛顯然是被皇上交代過的，直接回了話，“皇上走的時候說了，讓玥貴人先洗涑沐浴，他回來陪你一起用晚膳。”“哦，”柒玥聽了，才放下心來，“那就等他回來。”“奴婢喜兒伺候玥貴人先行洗涑吧。”那婢女這才插上話來。喜兒？柒玥轉頭有些好奇的看向喜兒，“你是？”“奴婢是佟大人送過來的，特意來伺候玥貴人你的。”喜兒說話很有分寸，多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不說。柒玥在心裡暗道，但願這個喜兒能有青兒的沉穩，紅兒的心性，就好了。不過……罷了，隨她去了，左右她過幾日打算回京城了。她是八月初二夜裡出的城，這都九月初九了，也不知道宮裡最近如何了，她偷出宮的事情有沒有被人發現，她不怕被責罰，就怕連累了貴妃。雖然知道自己莽撞，可若是知道此行遇見的那麼多事情，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來西北吧。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喜兒，是吧？”柒玥抬步回了房間，“替我準備熱水，準備晚膳吧。”“是。”喜兒應聲離開。最後，到底沒去看成夜景，玄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戌時三刻了，連菜都熱了兩回。而且，玄燁的臉色也很是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