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布通。柒玥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有聽到外麵的動靜頗大。翻了身子起來，發現自己手腳力氣並不是太多。好在柒玥身上帶著不少藥丸，吃了一顆靜心丸，倒是好了很多。柒玥扶著還有一些昏沉的額頭，出了帳子。“佟公子留步。”來福正守在外麵，看柒玥出來，連忙攔住。“怎麼了？”柒玥有些疑惑的問道，“什麼時辰了？我睡了多久？”“天剛亮，還沒到用早膳時辰，佟公子再繼續睡一會兒吧。”來福不動聲色的說道，“待到了時辰，小的再喚公子醒來。”“不用了，”柒玥揮了揮手，“我去見王爺。”昨晚柒玥本想著福全會有什麼事，才給她下了藥，可這一夜過來，雖然沒有發生什麼事，柒玥覺得還是有必要去問清楚。“王爺有事，暫時不見佟公子你。”來福有些慌亂，連忙又讓自己鎮靜下來。“什麼？”柒玥一聽，驚呼出聲，“不是剛天亮嗎？王爺能有什麼事？”說著，柒玥不顧來福的阻攔，往主帳跟前走去。“佟公子！”來福上前攔著，可卻被柒玥擋了過來。來福伸手想要拉住柒玥，也被柒玥給打落下來，“放開！”來福想起王爺和皇上的交代，伸手打算用武力攔下柒玥，卻不想柒玥也使了功夫與他對打起來。來福隻想留下柒玥在她自己的帳子裡，並沒有用大多的本事，卻被柒玥打了個措手不及，讓柒玥躲過他進了主帳。此時主帳裡什麼也沒有，柒玥看著沒有人，不由得瞪了來福一眼，“王爺不是有事嗎？他人呢？”“王爺他……”來福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借口，“王爺他去巡視了。”“我不信！”柒玥冷哼一聲。柒玥在帳子裡轉了一圈準備出來，卻餘光中瞥到了角落處的沙漏一眼。辰時三刻？柒玥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來福為什麼要隱瞞時辰？不，為什麼要騙她！迷藥，時辰？“來福！你老實告訴我，王爺去哪兒了？”柒玥看向來福的眼神淩厲而又不容置疑。“王爺他真的是去……”來福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柒玥上前提住了衣領，“你不說實話，信不信我會打死你？”“佟公子，”來福苦笑起來，“你就是打死小的，又能怎麼樣呢？”說完，來福彆過臉去，顯然寧願被打死，也不打算說了。見來福的樣子，柒玥火冒三丈，丟開手裡扯住的衣領，往佟國綱和佟國維的營帳走去。“佟公子！”來福儘心的跟了上來，“你要去哪裡？”“來福！你彆以為你是王爺派來服侍我的，我就真的會忍了你，”柒玥一邊往前走著，一邊惡狠狠的和來福說話，“我不僅是王爺帶來的，更是佟都統和佟將軍的宗親，你昨夜給我下迷藥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什麼？”來福驚呼出聲，“你怎麼會……”來福的話沒有說完，卻已經是明白了，他驚訝於柒玥知道被下藥一事。“哼，”柒玥冷哼一聲，“你彆以為我是個傻子！”說著，柒玥已經到了佟國綱的帳子跟前，柒玥伸手一掀門簾，走了進去，同樣的是一人沒有，柒玥小跑著走到佟國維的帳子裡，同樣是什麼也沒有。“他們人呢？”柒玥衝著跟在自己身後的來福吼道，“他們在哪兒啊？”柒玥知道他們不會丟下她的，可是他們竟然沒有告訴她，他們去哪兒了！柒玥心頭的不安襲及全身，腦子裡的慌亂，已經使得全身都有了顫抖的感覺。來福沒有吱聲，隻低著頭，已經打算將沉默進行到底。柒玥狠狠的抬腳踹了過去，將來福踹倒在地上，可來福依舊一聲不語。正當柒玥不知所措的時候，一聲“轟隆”的聲音傳了過來，嚇得柒玥一驚。柒玥本來也顧著來福，怕他被自己真的給踹的受了傷，卻不想，正好看見來福在聽到這一聲“轟隆”的聲音後，臉色變的煞白！而柒玥也好像有些猶豫的轉頭看向了“轟隆”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裡正是城門的方向，柒玥飛奔而去，而等來福爬起來再追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柒玥遠遠的就看見城門上站了一個人，熟悉的身影，讓柒玥心裡的害怕提到了嗓子眼。城門大開，透過城門，柒玥能感覺得到這場仗打的是多麼的激烈和殘酷。柒玥走到城門下麵的時候，已經停了下來，而來福也追了上來。“已經開始了，是嗎？”柒玥平靜的問道。可表麵平靜之下，是波濤洶湧的無法安心和擔憂。“是。”事已至此，來福也沒辦法隱瞞了。“那你彆攔著我了。”柒玥扯起嘴角，苦澀的笑著說道，“我要上去陪皇上。”柒玥抬頭看著玄燁的背影，心中也有了決定。那個人，站在城門之上，隻為做個靶子，讓彆人中計，讓彆人分心。可柒玥表麵平靜，心如刀絞，因為這一計，是她說出來的。她隻以為他會假裝給敵軍的細作看就是了，卻沒有想到他會如此豁出去的，把假裝給所有的敵軍去看！來福沒有說話，揮手讓攔著柒玥的幾個侍衛退開，讓柒玥獨自走向城門之上。來福是王爺身邊的人，侍衛們都認識，自然讓行。柒玥緩緩的走上了城門，看到了那個背對著她的人，正滿臉深沉的看著敵軍的進攻。柒玥剛想開口說話，餘光中瞥見三支冷箭從敵軍側方那裡射來，帶著冷意的殺氣，勢如破竹的過來。柒玥嚇的想也沒有多想的就驚呼出聲，“皇上，小心！”聽到柒玥的聲音，玄燁來不及回頭，先下意識的連忙躲開，可是三支冷箭，卻是不同方向和力道襲來的。躲開了兩支冷箭，勢必有一支冷箭無處可躲。眼看著那冷箭不改方向的直射而來，柒玥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力氣，直接衝了過去，護在了玄燁的身後。“噗呲！”冷箭沒入身子皮肉的聲音響在玄燁的耳裡。玄燁隻覺得那冷箭好像刺在了心裡。“玥兒！”玄燁連忙轉身托住了柒玥因中箭而跌倒的身子。柒玥隻覺得自己的胸口快要痛死了，可落在他的懷抱裡又有了一種莫名的心安，柒玥眼睛有些無力的睜開，看向眼前這個因為擔憂自己，眉頭緊皺的男人，“皇上。”“玥兒，你怎麼會來？你怎麼能給朕擋箭呢？”玄燁有些慌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佟公子！”聽到動靜，後趕上來的來福，驚訝的看向玄燁懷裡的柒玥，“佟公子，你沒事吧！”“快！快去叫太醫！”玄燁看見來福，才想起來要去找太醫。“皇上，這裡危險，咱們還是先帶佟公子回營帳吧！”來福連忙說道，“營帳那裡都有隨行的軍醫，佟公子一定沒事的。”聽來福這麼一說，玄燁直接抱起柒玥就往城門下走去，疾步走向營帳。來福見此自己也插不上手，便先玄燁一步跑回營帳，去安排軍醫。“玥兒，你要堅持住！”玄燁一邊走著，一邊對柒玥說道。營帳離城門處有一裡多路，玄燁即使有些氣喘籲籲，也不敢懈怠，直接將柒玥穩穩的放在了柒玥這兩日住的小帳子裡。來福已經帶著軍醫等著了，看到皇上懷裡抱著的柒玥胸口中箭，也是驚愕不已。“皇上……”“不用多禮，快救救她！”玄燁急切的說道。軍醫也不再古板，直接拉起柒玥的手腕就把脈，“皇上放心。”“痛，好痛。”太醫話音還沒落，已經有些迷糊的柒玥，開始本能的痛呼出聲。“這箭怎麼辦？”玄燁問道。“當然是拔出來。”軍醫點燃蠟燭，取出幾把匕首出來，放在燭火上加熱。“可是……”玄燁剛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去說，就見站在前麵的軍醫伸手就要去扒柒玥的衣領。“放肆！”玄燁伸手打落軍醫的雙手。“皇上？”軍醫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玄燁，“這箭不拔，等會兒佟公子就會失血過多了！”“她是女子，你不能……”到了這個時候，玄燁不再隱瞞。“什麼？”這顯然是軍醫沒有想到的，但隨即軍醫就恢複如常了，“那皇上打算怎麼辦？這佟公……佟姑娘也不能就這麼等死吧？”“不能就這樣拔箭嗎？”玄燁皺著眉頭問道，“非要剪開衣服？”“拔箭可以不用撕開衣服，”軍醫緊鎖眉頭說道，“但是待會兒上藥，還是必須扒開衣服的。”“那你來拔箭，朕給她上藥。”玄燁也不在拖延時間，直接對軍醫說道。軍醫先是一愣，隨即應了下來，“那就這麼辦吧。”軍醫準備好一切之後，由玄燁按住柒玥，讓他來拔箭。……古北口。福全怎麼也沒有想到，是他這裡直接對上了駝陣和葛爾丹！他們原本以為，葛爾丹會直接攻擊城門那邊，畢竟那邊的兵力是最少。然後他和五弟從側麵攻擊之後，在城門那裡彙合的，這樣也能趕上。可沒想到……“轟隆”一聲響起，福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彆人撲倒在地上，塵土飛揚撲在臉上身上。福全之前的地上，已經被大炮轟出一個大坑，連戰馬都被轟的血肉模糊。“王爺，你沒事吧？”佟國綱擔心的問道。“謝謝都統救了本王一命，”福全反應了過來，扶著佟國綱一起站了起來，“咱們的大炮還有多少響？”“王爺，大炮威力並不夠大，因為目標太明顯，敵軍反應快就能躲過去，”佟國綱搖了搖頭，“弄它一次很是費力不說，還轟不了對麵的幾人。”“那火槍呢？”福全追問道。“火槍雖準，一次也不過隻打一個人，而且咱們的火槍並不多。”佟國綱依舊無奈。“那怎麼辦？”福全反問道。“如今之計，隻有拚命了。”佟國綱下定了決心。“都統！”佟國綱沒有回答福全，上馬衝進了敵軍的駝陣！“殺！殺！殺！”佟國綱的三聲大喊，讓士兵士卒氣勢高揚！佟國綱雖然是都統，除裕親王、恭親王外，最高將領，但是依然能身先士卒地帶領士兵們衝鋒陷陣，進攻敵軍的“駝陣”。此舉也大大的鼓舞了其他將領以及士兵，也紛紛衝了過去，“衝啊！”“殺！”雙方已經殺紅了眼，而清軍這邊的拚命，也驚住了敵軍的士兵。即使有大炮和火槍，雙方的戰爭也是以士卒肉搏為多。這一戰，就到了傍晚，清軍占了上風。眼看著敵軍潰敗就要撤退，佟國綱等人更加有力氣的要衝去追趕。“大哥！小心！”佟國維的驚呼聲穿過人群和屍群，卻已經來不及了。“嘭！嘭！”兩聲槍聲響起。“都統！”“大哥！”“將軍！”“……”所有人的呼喊聲，都沒有進入佟國綱的耳裡了，佟國綱愣愣的看著自己胸前的兩個血窟窿，跌下戰馬。“都統！”福全離佟國綱近一些，第一個衝了過來，卻都來不及接住佟國綱。福全連忙將跌在地上的佟國綱扶住，攬在懷裡，拚命的朝著後麵喊道，“軍醫呢！軍醫呢！快傳軍醫來！”“王爺，快……去追。”佟國綱喘著粗氣，艱難的說道。“都統！”福全伸手捂住佟國綱身上的血窟窿，可是血還是洶湧的往外冒出來。“王爺，”許是感覺到了自身的虛弱和極限將至，佟國綱笑了起來，“不用了，臣能死在戰場上，死得其所，死的無愧於心！”“大哥！”佟國維趕了過來，跪倒在地上，看著佟國綱的樣子，無措極了。“二弟，快去追敵軍，”佟國綱伸手推了佟國維一把，因為虛弱，並不起多少作用，“務必追到葛爾丹！”“大哥，你等著，我給你報仇！”佟國維翻身上馬，朝著撤退的敵軍追去，“衝啊！追！”士兵們都是看到了他們的都統是如何倒下去的，可是都統的拚命也給了他們奮勇直追的力氣，“衝啊！為都統報仇！”“王爺，”佟國綱拉住福全的手，滿是懇求，“臣有一請求，希望王爺準許。”“都統，你說，本王能做的一定做到，不能做到的，也會拚命去做到。”福全眼眶都紅了。都統救了他一命，他卻來不及救他一命，他無能，卻不能無信。“若是敗了準格爾，抓住了葛爾丹，就把臣的靈柩帶回京城，若是……沒有，就把臣留在這裡吧，臣沒有臉回去。”“都統，這……”福全有些傻眼了，落葉歸根，他若是不把佟國綱的靈柩帶回去，怕是整個佟家都不會饒了他吧。“王爺，臣彆無他求。”佟國綱拉緊福全的手，不想鬆開，“臣求王爺成全！”“都統！”“王爺！”佟國綱最後一口氣，不願意咽下，直直的看著福全。“本王儘力。”福全閉上眼睛應了下來。“多謝王……”佟國綱話沒說完，頭一歪，已經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