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這一日的天氣極好，無風，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柒玥帶著惜若、悅若和小先子等人，一起去了長春宮，她們要幫袁答應搬家，順便慶祝袁答應遷宮之喜。柒玥到現在都忘不了那日端嬪和妍常在臉上難堪而又無話反駁的表情，當真像是開了染坊一樣，五顏六色的糾結。“小主，咱們就這麼放過妍常在了嗎？”惜若想了兩天，見柒玥都沒有動靜，終究問出了口。“袁答應搬去了儲秀宮，她現在對袁答應來說，並沒有威脅，我還對她出手乾嘛？”柒玥搖了搖頭，“我沒那種趕儘殺絕的想法，現在袁答應已經沒事了，我再對付妍常在，倒是把我自己扯進去了。”“可是妍常在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人，”惜若很是糾結的說道，“她竟然想讓袁答應丟了孩子，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她就這麼心思歹毒！咱們怎麼能放過她呢？”要是孝懿皇後在的話，碰上妍常在這樣心狠手辣的事情，肯定直接打殺過去！“她如今日子也不好過，以後的造化還得看她自己。”柒玥眼神暗了暗，沒有接惜若的話。原來那日在思翠樓，端嬪是帶了妍常在給袁答應請罪去了。端嬪把話和袁答應挑明了的同時，也和袁答應保證，不讓妍常在再去思翠樓，但袁答應得心甘情願的把孩子交給她來教養。袁答應氣憤妍常在的惡毒心思，但更氣端嬪的趁虛而入，也明白自己的無可奈何，才會哭了起來。誰也沒想到柒玥去了之後會帶了那樣的消息，利於袁答應，不利於端嬪的消息。柒玥走後，就聽說了，端嬪和妍常在吵了一架，確切的說是端嬪狠狠的罵了妍常在一頓，罵的那是一個狗血淋頭，端嬪指著妍常在的鼻子罵她，還不許她再去長春宮。這還不算，妍常在回到啟祥宮後，還受了敬嬪的排擠，敬嬪也給了妍常在好大的臉色。本來，敬嬪是沒空閒管著妍常在的，妍常在和端嬪又交好，就算給端嬪兩分麵子，敬嬪也隻淡淡的晾著妍常在而已。可如今妍常在被端嬪罵的厲害，加上敬嬪一想到妍常在嫌棄啟祥宮，上趕著巴結長春宮，自然沒有好臉色給妍常在。“哼，她日子不好過，也是她自己做了壞事報應來的。”惜若冷哼一聲，沒好氣的說道。“誠如你所說，做了壞事要報應的，”柒玥忍不住笑了起來，“妍常在還不至於惹到我，所以我若對付她，不就是我做了壞事？”“好吧，奴婢說不過小主。”惜若撇了撇嘴巴，認了，“不過，奴婢覺得還是要防著一下妍常在的。”“防著她做什麼？我又不去啟祥宮。”柒玥不以為意的說道。“妍常在心眼小，如今落了這麼個下場，萬一怪到小主頭上怎麼辦？”惜若說的順嘴，好像真有這麼回事一樣，“到時候妍常在對小主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豈不是後悔都來不及？還是防著她比較好。”怪她？柒玥突然想起來那天妍常在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難道妍常在恨的是她？可是，她有做過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還是她做了什麼事情，損傷了她的利益？還不等柒玥想明白，已經到了長春宮，柒玥連忙對惜若說道，算是結束了剛剛的對話，“是得防著她一點。”柒玥抬步跨進了長春宮，剛想讓惜若去正殿通傳一下端嬪，就見殿門口站著的小宮女走了過來。“奴婢給玥貴人請安，玥貴人吉祥，娘娘去了思翠樓，玥貴人不用等著給娘娘請安了，直接去思翠樓吧。”袁答應要搬走，端嬪作為長春宮的主位娘娘，自然是要好好想送的。同時還要點清思翠樓裡的東西，哪些是袁答應的，哪些是長春宮撥給思翠樓公用的擺件。柒玥一聽點了頭，帶著惜若等人往思翠樓的方向走去。前日柒玥告訴過袁答應消息之後，袁答應就已經派人先行將思翠樓的一些大件兒的東西搬了送去儲秀宮，同時也將那邊安置妥當了。今日也就是一些衣物細軟帶過去，加上袁答應本人離開長春宮，入主長春宮，就算是遷宮了。柒玥進了思翠樓的時候，袁答應正陪著端嬪喝茶，一旁的宮人有條不紊的整理著東西。“嬪妾給端嬪娘娘請安，娘娘吉祥。”柒玥忽略了端嬪不太好的臉色，直接行禮道。“原來是玥貴人來了，”端嬪放下手中的茶盞，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本宮沒有去迎一下玥貴人，倒是本宮的不是了。”“端嬪娘娘這話說的就是折煞嬪妾了，”柒玥聽了端嬪這話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裡是長春宮，就應該是嬪妾給娘娘你請安，怎麼能讓娘娘你來迎接嬪妾呢。”“原來玥貴人還知道這裡是長春宮啊？哼，本宮還道這是玥貴人的承乾宮呢，”端嬪冷哼一聲，“不經過本宮的同意，就將袁答應帶走，還交給了貴妃，你這是把本宮不放在眼裡嗎？”柒玥才聽明白，端嬪原來是那日沒反應過來，這麼兩天一過，讓她反應過來了，所以找她的事情來了？那既然這樣，她也不用擔心了。柒玥在袁答應怯怯的眼神裡，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說道，“袁答應在長春宮住的好好的，那麼一摔，差點丟了性命，端嬪娘娘怎麼不說長春宮是娘娘在管呢？”“你彆強詞奪理，”端嬪咬著牙說道，“本宮已經讓妍常在給袁答應道過謙了，也和妍常在絕交，再不許妍常在來長春宮了！玥貴人，這還不夠嗎？”端嬪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不願意輕易的放走袁答應，因為長春宮除了她和袁答應，也就幾個不受寵的小答應，再指望誰有孕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夠嗎？當然不夠！”柒玥瞥了一眼袁答應，在袁答應開口之前，對端嬪說道，“因為袁答應沒出事，你們輕飄飄的幾句道歉就認為袁答應該原諒你們，那若袁答應出事了怎麼辦？誰來賠償她的損失？你？還是妍常在？”“那不是沒出事嗎？”端嬪狡辯道。“對，就因為沒出事，就該原諒你們嗎？”柒玥冷哼一聲，語氣很衝的說道，“我沒有對妍常在趕儘殺絕，已經夠仁慈的了，端嬪娘娘還想當什麼事都沒發生，簡直是做夢！”“你！”端嬪被柒玥氣的臉一陣紅一陣青。端嬪也知道此事沒有回轉的餘地了，索性連麵子也不顧了，站了起來，袖子一甩，對袁答應說道，“袁答應好走，本宮累了就不送了。”說完，端嬪看都沒看柒玥一眼，就出了思翠樓。“姐姐，這樣把端嬪得罪了，不太好吧？”端嬪走後，袁答應怯怯的問柒玥，“她到底是長春宮的主位娘娘。”“有什麼好不好的，”柒玥並不在意，“這事是她不在理，我們占理，所以你沒見剛剛她都沒有話反駁了嗎？”“可是……”袁答應還是擔心，萬一以後端嬪娘娘要是報複，那豈不是防不勝防？“沒什麼可是的，”柒玥連忙轉移話題，“對了，你東西都收拾好了沒有，咱們現在就能去儲秀宮了，不然再耽誤就過了午膳時間了。”“也沒什麼可收拾的，”袁答應知道柒玥不想再談，便應了下來，“大件兒都早早搬去了儲秀宮，就一些貼身用物拿著就行。”“嗯，那就走吧。”柒玥站了起來，指了指門口跟來的人說道，我們先去，其他的，讓他們收拾吧。”“好。”袁答應應了，扶著喜鵲站了起來。兩個人剛出了思翠樓，身後跟著拿東西的宮女太監們，就碰上了去而複返的端嬪等人。“端嬪娘娘吉祥。”驚訝之餘，兩人不忘請安。“規矩就是規矩，本宮多嘴，你們可不要嫌煩，”端嬪指了指柒玥和袁答應身後的宮女太監，“袁答應應該知道，你的東西可以帶走，這思翠樓的東西可不能帶走的。”“娘娘放心，奴婢沒有亂拿，”袁答應早有準備，接過身後小宮女的冊子，遞了過去，“這是思翠樓登記在冊的記錄，還請娘娘過目和對查。”“不用了，”端嬪接過冊子，看都沒看就給了身旁的人，“本宮看這些也沒意思，何況，若是有摔壞了的，本宮讓袁答應你賠償的話，也顯得太沒心胸了。”“那奴婢就多謝娘娘了。”袁答應以為端嬪是相信她來著，心情愉悅的道了謝。“可是……”端嬪停頓了一下，又隨手一指的說道，“這些你帶走的東西了，若是夾帶了思翠樓的東西，那本宮豈不是吃虧？”“奴婢沒有！娘娘可以查賬冊！”袁答應一聽，連忙否認，娘娘剛剛還相信她來著，怎麼就又？柒玥眉頭緊鎖，心裡嘀咕，就知道端嬪沒有好心，會讓她們順利的離開，剛剛估計也是氣忘了，才走開的。“端嬪娘娘，那你想怎麼樣？”柒玥攔了激動的袁答應，不讓她再說話。“不怎麼樣，”端嬪笑嗬嗬的說道，“什麼查賬冊，什麼對數量，都不如翻看贓物。”贓物？“你說什麼？”柒玥的臉色咻的一下，變得很難看，“端嬪娘娘不覺得自己這樣說，太過分了嗎？”“過分？”端嬪可不認為自己有錯，“怎麼會過分呢？本宮不過就翻一翻袁答應這些帶走的東西，沒有思翠樓的東西，自然會放你們走，若是有，那就好好查個清楚再說！”你們哦想開開心心的走，還得看她董氏書琴同不同意！“端嬪娘娘，你沒有這個資格！”柒玥怎麼會讓端嬪去翻袁答應的東西，一旦翻了，就是沒有問題，傳出去也會讓人議論紛紛的。“本宮有沒有資格，輪不到你玥貴人在這說話，”端嬪冷冷的斥責道，“玥貴人，這是長春宮，你若不想被本宮趕出去，最好是閉嘴！”“端嬪娘娘你……”柒玥還要再說，就被袁答應給攔住了，“玥貴人不用再說了，端嬪娘娘，奴婢同意讓你們檢查，不過咱們把話說清楚了，若是奴婢帶走的都是奴婢自己的東西，娘娘是不是就會放行？”“那是自然。”端嬪挑了挑眉，“本宮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按規矩辦事。”“好，”袁答應讓了一步，“娘娘請。”端嬪冷笑一聲，便揮手讓跟在她身後的宮女、嬤嬤和太監等人去翻看。“等一下！”袁答應一見到有太監在，便又出聲阻攔，“端嬪娘娘你這是做什麼？讓這麼多的人來查奴婢的東西，還有太監？那奴婢以後還有沒有臉活在這個世上！”端嬪挑了挑眉，她是第一次看到這般堅強不讓的袁答應，有意思。“好吧，”端嬪也不想傳出去，變成是她為難袁答應，便改了主意，指了指宮女和嬤嬤說道，“你們幾個去查吧，小心些，被碰壞了袁答應的物什。”“是。”宮女和嬤嬤嘴裡應著，便走了過去。可是她們剛剛才有的應話，好像都忘了一般，手裡翻起來袁答應的東西，沒個輕重，也有翻落在地上的，嚇得袁答應的小宮女低聲哭泣起來。袁答應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讓自己怨罵出聲，再忍一會兒，再忍一會，她就可以出這長春宮了，以後，不，永遠都不要再來！“咦？”一個嬤嬤從悅若手裡捧著的衣物裡麵翻出來一身宮裝，“這衣服，好像不是袁答應的吧？”“什麼衣服？拿過來給本宮瞧瞧。”端嬪一聽，連眉毛都帶了三分笑意。她知道袁答應的性子雖膽小，卻謹慎，怎麼可能帶走不該帶走的東西，所以她才沒有去查賬冊，現場翻查，不過是落袁答應的麵子，落玥貴人的麵子罷了。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還真給她們翻出來什麼東西，這簡直是天助我也！嬤嬤將翻出來的衣服，捧在手裡，遞到了端嬪麵前，那是一件湖綠色的宮裝，看料子是才做出來，還沒穿過的。袁答應隻是一個答應，宮裝裡隻能著淺綠色的，這種湖綠色的料子是不能用的。袁答應一見這衣服，忍不住看了柒玥一眼，又彆過頭來，有些忐忑。這是她做給玥貴人的春裝，還沒到春天呢，因為算了算是她月子期間，便提前做了的。“怎麼？”端嬪沒想到那衣服不是袁答應的，冷笑著問道，“袁答應這還沒生下孩子呢，就等著皇上給你進位份了？這湖綠色的衣服可是隻能貴人來穿的，袁答應這奢望的好啊，一連兩級呢。”“奴婢沒有。”袁答應解釋道，“這衣服是奴婢做給玥貴人的。”“做給玥貴人？”端嬪顯然不信，“做給玥貴人的，怎麼收起來不給玥貴人？本宮瞧著你這是給自己收著呢吧。”“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展開來看一看，”袁答應也不怕沒法子證明，“奴婢和玥貴人的尺寸可不一樣。”柒玥要比袁答應沒懷孕時還要瘦上一些，柒玥能穿的尺寸，袁答應不一定能穿下。端嬪隻得打開來看了看，果然不是袁答應自己的尺寸，瞪了那個嬤嬤一樣，忽然又想起來一事，“這布料，本宮瞧著怎麼那麼眼熟？本宮夏日前得了半匹這種布料，後來想做衣服來著，又找不到了，不會是被袁答應你拿走了吧？”“奴婢沒有！”被端嬪這麼一懷疑，袁答應忍不住臉色發紅，連忙否認，“這不是娘娘的布料，奴婢沒有拿娘娘的布料。”“那本宮庫房裡的布料怎麼沒有了？”端嬪反問道。“奴婢怎麼知道……”袁答應也急了起來。“端嬪娘娘，”一旁的喜鵲開了口，“奴婢若是沒有記錯，當時內務府把布料送過來的是，妍常在也在，後來奴婢見妍常在拿了半匹布料離開長春宮的，端嬪娘娘是不是忘了已經把布料給了妍常在？”“你說的本宮記不住了，”被喜鵲這麼一說，端嬪先是一愣，隨即狡辯道，“就算這不是本宮的布料，那你們袁答應也不該有這布料啊？”“那是……”袁答應剛要說那布料是誰送的，就被端嬪給打斷了。“彆跟本宮說，這布料是玥貴人送你的，”端嬪堵死了袁答應的話，“本宮可沒見過有誰拿彆人送她的布料，做成衣服反送回去，再說了，本宮記得夏日見玥貴人穿過一次這種湖綠色的宮裝，樣式要複雜些，可不是這款簡單的樣式。當時內務府給貴人以上，每人分送了半匹，你也不用說是用剩下來的，半匹不過剛好做一身衣服。”“端嬪娘娘想多了，那是孝懿皇後送給奴婢的布料。”袁答應從容的說道。“什麼？”這回輪到端嬪吃驚了，“孝懿皇後送你的？怎麼可能？”端嬪又忍不住看向了柒玥，顯然想要等柒玥來給她一個答案。“怎麼不可能？”柒玥走到端嬪跟前，拿起來布料，“雖然每人都送了半匹，顏色也是相同的，可不同位份的布料，都是不同等級的，嬪妾和端嬪娘娘用的不過是二等布料，這可是一等布料，端嬪娘娘要不好好感受一下？”端嬪自然不會真去試試手感，氣的說出話來，冷冷的問向那幾個宮女和嬤嬤，“都檢查完了沒有，檢查完了，就回去，可不能耽誤了袁答應去巴結貴妃的時間。”說完，端嬪又氣衝衝的離開。柒玥看向有些疲憊的袁答應，無奈的搖了搖頭，“咱們快走吧，早走少鬨騰。”本來累了這麼久，她該讓袁答應歇一會再走的，可是再耽擱下去，保不準端嬪還要如何鬨騰呢。“我沒事，”袁答應搖了搖頭，“我們快走吧，走了就好了，走了就沒有事了。”柒玥沒有再說話，陪著袁答應一起出了思翠樓，出了長春宮，走向儲秀宮。希望，以後那裡沒有排擠，沒有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