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碧瑤將聖旨放到了桌子上，比起這期盼了十年之久的虛名，此刻，她寧願遵從孝心。“陳公公，替本宮給皇上謝恩吧，本宮實在沒有力氣去乾清宮了。”“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帶到。”“皇上在乾清宮嗎？不知道能不能讓惜若跟陳公公一起去，請皇上來承乾宮一趟，本宮有事請皇上商量。”碧瑤看向陳青平說道。“娘娘請皇上來是有何事？”陳青平有些疑惑。但沒有將貴妃和玥答應在乾清宮為皇貴妃乞封一事說出來。“本宮想見佟夫人，還請……”碧瑤說的有些小心翼翼。原來是這事，陳青平鬆了口氣，“娘娘不必著急，皇上已經派人去國舅府請佟大人和佟夫人一同進宮了。”“真的嗎？”碧瑤有些驚喜，連臉色都好了一些，“阿瑪和額娘都會進宮嗎？”“奴才來承乾宮之前，就已經派人出宮去了，娘娘想必很快就能見到佟夫人了。”陳青平出口安慰道，“所以，娘娘耐心等一會就好。”“好，多謝陳公公了。”碧瑤點了點頭。“那娘娘歇著，奴才告退。”陳公公退了出去，離開前後看了一眼被放在桌子上的聖旨，在心裡歎了口氣。皇上心裡的苦，彆人不知道，可他是知道的，身居高位的同時，也承受著彆人所無法感受的孤獨寂寞。見陳公公離開後，惜若走到皇貴妃跟前，柔聲勸道，“娘娘，老爺和夫人還沒進宮呢，咱們先進內室歇一會吧？”“不要，我要在這裡等額娘。”碧瑤搖了搖頭，彆過身子不願意起來。“娘娘，你歇一會才有力氣見夫人啊，你這樣豈不是讓夫人擔心？”惜若繼續好言相勸。“我現在的臉色不好嗎？”碧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樣真的會嚇著額娘？那我還是去歇一會吧。”“睡一會就好了，”惜若扶起了皇貴妃往內室走去，“睡一會兒，正好老爺和夫人就能進宮了。”“好。”惜若的勸說起了作用，碧瑤聽勸的脫了外衣，躺在了床上，“額娘來了，你一定要叫醒我。”“娘娘放心睡吧，奴婢一定守著娘娘，夫人來了就叫娘娘醒來。”惜若替皇貴妃拉好了薄被，細心的點上了安神香。碧瑤不過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便睡著了。惜若便坐在腳榻上，靜靜的守著。這樣的日子沒有多久了，她越發的不願意離開，越發的覺得心痛。……乾清宮。陳青平走後，柒玥無意中看到桌上的青瓷碗，才想起眉舒準備的薑湯，她還沒有喝。想到剛剛那個自己並不討厭的女子，柒玥端起薑湯送到嘴邊，喝了一大口。天！怎麼這麼辣！柒玥忍著要吐的衝動，咽了下去，再也不敢喝第二口。又愣了一會，柒玥支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揮了帕子就要行禮告退，“皇上，奴婢要回承乾宮了，奴婢告……”“彆急，”玄燁出聲阻攔了，“你額娘還沒進宮呢，你在這裡在歇一會吧，待會兒要進午膳了，你陪朕一起。”“不用了，”柒玥搖了搖頭，沒有留下，“奴婢想要回去歇著了，就讓貴妃娘娘陪皇上用午膳吧。”“那好吧，你回去慢一些。”玄燁見柒玥這般疏離，便也不再強求。柒玥剛走到門口，就見到了眉舒端著托盤候著，有些疑惑，“眉舒姑娘站在這裡做什麼？”“皇上和貴妃娘娘、玥答應你三人說話，奴婢也不好打擾，就在外麵候著了。”眉舒咧嘴一笑。“這是給皇上的薑湯吧？”柒玥看著托盤上的青瓷碗笑了問道，“你這怎麼不怕給皇上的薑湯是涼了的？”涼了的薑湯是真的真的好難喝。“皇上身子骨向來強壯，不差這一口薑湯，”眉舒搖了搖頭，“打擾你們說話，才是不該。”“是嗎？那謝謝你的薑湯，我得回承乾宮了。”柒玥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等一下，奴婢送送玥答應吧。”眉舒將托盤塞到了旁邊守門的小太監手裡，上前一步追上了柒玥問道，“可以嗎？”“可以，”柒玥有些詫異，但沒有拒絕，“就怕耽誤眉舒姑娘的時間。”“奴婢不怕，反正奴婢喜歡玥答應你，耽誤這一點時間算什麼。”眉舒無所謂的搖了搖頭。“喜歡我？”柒玥驚訝不已，停住了腳步看向眉舒，“你說你喜歡我？咱們今天也不過第一次見麵，你就喜歡我？”“有些人一次見麵就夠了，”眉舒撇了撇嘴巴，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有些人見麵次數再多也不一定會喜歡。”“怎麼了？”柒玥敏感的察覺出了什麼，“可是誰議論你了？”“奴婢是有些天真，但不傻，”眉舒有些難過的說了起來，“奴婢是被皇上帶進宮裡來的，又不是奴婢的選擇。奴婢知道這宮裡的人為何對奴婢心生妒意，那些妃嬪看著光鮮亮麗，卻一個一個對奴婢滿臉鄙視，奴婢是奴婢，彆人是彆人，為什麼把對彆人的不喜歡，強加在奴婢身上呢？”眉舒很是不解，也很是委屈，若是知道這宮裡是這般模樣，她會在皇上問她要不要跟他走的時候，就拒絕好了。可如今，關係到她阿瑪，關係到她一家，她也離不開。皇上當初給過她選擇，她因為好奇，因為信任，才選擇跟他走的，如今哪有可能再隨她選擇？“這紫禁城裡就是這樣，哪有緣故可言？”柒玥隨意說道，並不多評論。“那玥答應就能做到啊，”眉舒直快的說道，“玥答應你第一眼看奴婢的時候，隻有打量，沒有一絲排斥和鄙夷，所以奴婢才會喜歡玥答應你的。”“那是因為，你是你，彆人是彆人。”柒玥笑了起來，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特彆存在的女子，會對自己心生歡喜。不過，她就是再恨瓜爾佳氏無七，也不會對一個無辜的人心生怨懟，誰都不是誰的延續，誰也不會替誰承擔罪責。“就是這樣！你真是一個好人！”眉舒開心的說道。眉舒話音一落，柒玥噗嗤笑了起來，“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可愛？”眉舒一聽柒玥的打趣笑聲，臉都紅了起來，“玥答應你取笑奴婢。”柒玥使勁憋住了笑意，“好了，不笑你了，你不用送了，我得回去了。”想起了什麼，柒玥臉上的笑意不用憋，一下子就沒有了。眉舒一見，很快就明白了過來，也沒了笑意，“玥答應，對不起，這個時候了，奴婢還逗你笑。”“沒什麼，”柒玥搖了搖頭，“姐姐應該也希望我多笑笑的。”“玥答應，你知道天上的星星嗎？”眉舒指了指天空問道。柒玥順著眉舒手指的方向抬頭去看，卻被眉舒問的窘了，她是知道星星，可這萬裡無雲的藍天，哪有什麼星星？“額……”眉舒有些尷尬起來，連忙說道，“奴婢是說晚上的星星，玥答應應該見過吧？”“那當然見過。”柒玥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怎麼了？”“玥答應你知道嗎？江南的星星和紫禁城的星星都是一樣的，”眉舒真誠的說道，“奴婢的娘離開的時候，和奴婢說過，她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無論奴婢走到哪裡，都會守護著奴婢。”“都會守護著你？”柒玥聽了眉舒的話，不禁抬頭去看天空，雖然沒有星星，可是她依舊在想，姐姐會變成哪一顆星星呢？是不是真的如眉舒所言，姐姐還是在自己身邊一樣？“玥答應把皇貴妃娘娘記在心裡，那麼皇貴妃娘娘就永遠都在。”眉舒伸手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柒玥的胸前。“我明白了，謝謝你，眉舒姑娘。”柒玥心裡的壓抑去了一半，也輕快了一些。“不用謝，奴婢當玥答應你是朋友嗎？”眉舒擺了擺手，後又小心問道，“奴婢以後可以來找你玩嗎？”“當然可以。”柒玥點了點頭。“多謝玥答應，玥答應慢走，奴婢告退。”得到應允的眉舒很是高興，連忙行禮，跑回了乾清宮。柒玥看見眉舒進了乾清宮，才又轉身往承乾宮方向走去。一旁的悅若，猶豫了很長時間，才上前問柒玥，“小主，你這樣與眉舒姑娘成為……朋友，好嗎？”“有什麼不好的？”柒玥不在意的說道，“難道要成為敵人？”“也不是這個意思。”悅若糾結的厲害，眉頭都打皺了。“那你覺得應該怎麼樣？”柒玥心平氣和的問悅若。“奴婢覺得小主應該離眉舒姑娘遠一些，不和她接觸就是了。”“我終究是皇上的玥答應，但也不會隻是答應，依著皇上對她的寵愛，現在年齡小沒有寵幸，可那一天遲早會來的，到時候我該與她如何麵對？”“額……奴婢沒有想到這一點。”悅若連忙搖了搖頭，有些不知所措。“這後宮裡，我不缺敵人，但缺朋友，”柒玥看著前麵長長的宮道，像極了以後自己要走的路，“是她自己找上門來的，我又何必樹立個敵人？再說了，她本就無辜，與我與佟佳氏有仇的是瓜爾佳氏無七，不是她。”“奴婢明白了。”悅若小聲應了。“好了，咱們快走吧，估摸著時間，阿瑪額娘應該會沒用午膳就進宮，我們得回去讓小廚房備午膳。”“是。”悅若一邊應了，又一邊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乾清宮，對那個叫眉舒的姑娘充滿了好奇。……承乾宮。柒玥踏進承乾宮正殿的時候，廳裡已經坐滿了妃嬪，除了留在乾清宮的貴妃，差不多到齊了。柒玥揮手讓悅若下去，自己進了大廳。“呦，玥答應怎麼才來？”端嬪挑起了眼角看向柒玥，很是不善的說道，“皇貴妃娘娘被冊封為皇後，作為皇貴妃的親妹妹，卻最後一個到。”“書琴妹妹，你少說一句吧。”敬嬪伸手拉了端嬪董氏書琴一把，“玥答應現在可是正難過的時候呢。”“難過？”端嬪伸手拉下敬嬪的手，仍然不管不顧的說道，“玥答應是得難過，姐妹二人，一人是最高位的皇後，一人是最末位的答應，玥答應可不得難過嗎？”“夠了！”惠妃站了起來，怒斥道，“端嬪你若是不喜歡來承乾宮，大可以現在就回去，何必在這兒冷言冷語，不讓彆人也好過？”“惠妃娘娘做什麼好人？”端嬪雖然不敢與惠妃正麵反抗，可嘴裡的酸言酸語不會少的，“人家管理後宮，臨死能弄個皇後之位，隻怕你……”“啪！”端嬪不敢置信的看著麵前怒目相視的柒玥，臉上的疼痛告訴她沒有看錯，“玥答應，你！你竟然敢打本宮，信不信本宮告訴皇上！”“門在那裡，你去吧，沒人攔你！”柒玥冷冷的指著大廳門口，“你不是說我是最末的答應嗎？你錯了，還有官女子呢，有本事你讓皇上降位我為官女子！”柒玥氣到連奴婢都不願意自稱了，看向端嬪的眼神，也恨不得冷死她。端嬪不可思議的聽著柒玥的話，又轉頭看向四周對自己頗多嘲諷的其他妃嬪，怒從心來。“你個賤人，本宮好歹是皇上親封的端嬪，豈能容你來打！”端嬪抬起手就要打回去，卻被惠妃拉住了。“皇貴妃還是皇上剛剛冊封的皇後，又豈能讓你隨意編排？”惠妃冷冷的甩開端嬪的胳膊，“你說本宮的話，本宮不和你計較，本宮就當你發了燒，說了胡話，可對皇貴妃娘娘，你說的那些話，打入辛者庫都不為過！”“你……”端嬪被嚇的癱坐在椅子上。柒玥不再理她，這後宮裡不滿姐姐被冊封為皇後的人，有很多。隻有心直口快的端嬪不夠彆人挑撥，會在這個場合酸言冷語。對於一個蠢笨的人，一巴掌過去，最好解決問題。柒玥走了兩步問立在主座邊上的懷若，“娘娘呢？”“娘娘剛睡下，惠妃娘娘不讓奴婢去叫醒娘娘。”“給本宮閉嘴，再說話，本宮也不保你，”惠妃瞪了端嬪一眼後，走到柒玥身邊柔聲說道，“咱們隻是想來恭賀皇貴妃娘娘冊封皇後之喜，並不想要打擾，咱們再坐一會兒，以示誠心就好了。”“奴婢謝惠妃娘娘，謝各位娘娘。”柒玥給惠妃行了一禮後，又給在座的其他人行了一禮。“玥答應不必擔心，吉人自有天相，皇貴妃娘娘有皇上的護佑，定會逢凶化吉而痊愈的。”榮妃站了起來，將一串佛珠放到了柒玥手裡，“這是本宮帶了許久的佛珠，還望玥答應不要嫌棄，帶在身邊，圖個心安吧。”“怎麼會，”柒玥接過便套在了手腕上，“多謝榮妃娘娘。”“咱們也待了這麼久，皇貴妃娘娘身子不適不宜見客，咱們也不必一直坐在這裡吧，”宜妃站了起來，問詢惠妃，“惠妃姐姐還要等多久，本宮可是想要回去了，午膳都沒用呢。”“是啊，惠妃娘娘，”德妃也站了起來，“咱們先回去吧？”惠妃有些歉意的看向了柒玥，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奴婢多謝各位娘娘能來看皇貴妃娘娘，”柒玥福身又行了一禮，“隻是待會兒佟大人和佟夫人進宮，奴婢實在不能招待各位娘娘，還請各位娘娘莫要見怪。”“什麼？那還讓咱們等……”“原來是佟大人和佟夫人要進宮，那咱們更不能打擾了。”榮妃連忙打斷某些人不好聽的話語，“玥答應留下照顧皇貴妃娘娘吧，咱們都回去吧。”“嗯，咱們都回去。”惠妃也擺了擺手，讓後麵的妃嬪都退了出去。柒玥看著有擔憂，有無所謂，有不高興的人都退了出去，才鬆了口氣。幸好沒讓姐姐醒來麵對這些人，姐姐已經沒有力氣對付她們了。……碧瑤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她不是皇貴妃，也不住在紫禁城。夢裡，有一處世外桃源，她穿著粗布粗衣，烏黑的頭發隨意的用竹釵挽起。沒有下人服侍，她自己親手洗衣做飯，十指也不再是白嫩，厚厚的繭子布滿指腹。沒有瓊漿玉露，簡單的豆腐白菜，也能成為孩子眼裡的美味。做好飯菜，她帶著一兒一女，坐在桌前，等待夫君日落而歸。碧瑤驚醒，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能記得穿著粗布粗衣扛著鋤頭歸來的夫君，儼然是皇上的模樣。原來內心深處，她是如此渴望與皇上之間，沒有彆人，不需要榮華富貴，隻求兒女雙全，夫妻恩愛。“娘娘，你醒了？”惜若聽到動靜，連忙轉身去看皇貴妃，就隻見她睜著眼睛，眼角有淚滑下，惜若沒有多問，伸手替她擦去了淚水。“額娘進宮沒？”碧瑤還想著睡前的事情。“老爺和夫人就在外殿呢，玥答應陪著呢，娘娘起來，奴婢出去讓夫人進來。”惜若伸手去扶皇貴妃起來。“不用，我出去見阿瑪額娘。”碧瑤擺了擺手，想要自己出去。阿瑪再是親人，如今也是外男，額娘能進內室來看她，阿瑪卻隻能留在外殿，她還想見見阿瑪呢。穿好衣服，碧瑤慢慢的走出了內室，便聽見了額娘的聲音。“玥兒，你在宮裡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後……額娘當真後悔當初為何沒有萬全之策，讓你依舊進宮。”“額娘，你說什麼呢？玥兒在宮裡雖然也過了些苦日子，可是從來沒有後悔啊。”柒玥搖了搖頭，不讓佟夫人擔憂。後悔嗎？沒有後悔過的吧。第一次見到皇上，認出他就是自己在桃園外傾心的那個男子後，她就知道，即使不進宮，若是再也遇不見自己的歡喜，那麼也是遺憾的。“玥兒，你……”“阿瑪，額娘。”碧瑤出聲打斷了佟夫人說的話，掀起珠簾走了出來。“瑤兒？”佟夫人聽到女兒的聲音，尋聲看去，卻看到了已經虛弱不堪的女兒。“臣拜見皇貴妃娘娘。”佟國維先是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連忙拉了佟夫人一把，跪下請安。雖然已經下了旨意冊封為皇後，可到底沒有舉行冊封儀式，還不能稱呼為皇後娘娘。“阿瑪！你這是做什麼！”碧瑤掙開惜若的攙扶，衝到了佟大人麵前，也跪了下來。“這裡又沒有外人，你何必如此誅女兒的心呢。”惜若和懷若做事本就穩妥，何況還有柒玥在，早就將不相乾的宮女太監都趕走了。“瑤兒，你快起來，不必理你阿瑪，”佟夫人沒來得及跪下，此刻連忙去扶碧瑤，“你阿瑪是個老迂腐。”“你！”佟國維被佟夫人氣的不輕，“君臣之禮不可廢，這不是落人話柄嗎？”“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君臣之禮？”佟夫人被氣哭了，“我不要什麼君臣之禮，我要我的女兒好好的，老爺若是不心疼瑤兒，大可以不來，來了還講究這些禮節，你這不僅是誅女兒的心，還是誅我的心！”“額娘，你彆和阿瑪爭吵，”碧瑤連忙去抱住佟夫人，“你這樣讓女兒走的也不心安啊。”“女兒，你……”佟夫人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女兒，你看看你才多少歲啊，就讓額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佟國維也閉了嘴吧，不再多說，看著憔悴不堪的女兒，心痛極了。他還能記得十八年前，他送女兒進宮的時候，女兒還是亭亭玉立，巧笑嫣然，如今卻變成了這般模樣。十八年了，他因為是外男，都沒再見過女兒，如今卻是要最後一次見嗎？佟國維舍不得眨眼，生怕少看了一眼，以後再沒有機會。“額娘，姐姐，地上涼，咱們彆坐在地上，”柒玥擦了好多次眼淚，才能說出完整的一句話，“快起來坐吧。”“是啊，夫人，娘娘，快些起來吧。”惜若也連忙上前去扶皇貴妃起來，“娘娘你可不能哭啊。”“瑤兒，”佟夫人被柒玥扶起來，還不忘拉住碧瑤的手，“瑤兒你沒事吧？”“沒事，”碧瑤艱難的深呼吸一下，才喘過氣來，對著佟夫人搖了搖頭，“額娘，我沒事。”“不哭了，額娘不哭了，你也彆哭，”佟夫人連忙替自己擦乾了眼淚，又去擦碧瑤的眼淚，“咱們好好說會兒話，就不哭了。”碧瑤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看的佟夫人心痛極了，又被惜若提醒，連忙忍住淚水，不敢再哭。“阿瑪，額娘，玥兒讓惜若去傳膳吧，”柒玥也不敢哭了，扶起佟夫人坐在桌上，“咱們一家四口，好好一起用一次膳。”“這……”佟國維剛想說於禮不合，就被佟夫人瞪了一眼，連忙改口，“好呀，阿瑪也想和女兒們一起用膳呢。”惜若應聲連忙出去取膳食，與懷若、悅若一起將一道道菜擺在了桌上，菜品不多，卻都是在佟府裡的特色。“瑤兒，這雞腿給你……”佟夫人夾了一隻燉的酥爛的雞腿就往碧瑤碗裡送，卻與佟國維的動作一致相同。佟國維有些尷尬，連忙將自己夾的雞腿送進了柒玥碗裡，“玥兒你也吃雞腿。”佟夫人這才將自己的筷子上的雞腿放進碧瑤碗裡。“我還記得以前在府裡的時候，阿瑪額娘可不管大哥二哥和三弟怎麼哭鬨，兩個雞腿都我的呢。”碧瑤看著碗裡的雞腿，想起很久以前的生活，笑了起來。“哪有，明明阿瑪額娘把兩個雞腿都給我了。”柒玥不甘示弱的說道。“我進宮的時候，你還不到四歲，哪裡能吃下兩個雞腿？”碧瑤瞪了柒玥一眼，卻因為沒有多少力氣，也瞪的嚇不住柒玥，“再說了，你也搶不過我。”“老爺還能記得玥兒第一次吃雞腿的樣子嗎？”佟夫人被姐妹二人的爭執緩和了情緒，問起了旁邊的佟國維。“當然能記得，”佟國維停了筷子，也忘記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慢慢回想起來，“玥兒第一次吃雞腿的時候，是三歲吧，非要搶瑤兒碗裡的雞腿，平時瑤兒都讓著玥兒，那次瑤兒就沒讓，姐妹兩人還因為雞腿哭了好久呢。佟夫人瞪了佟國維一眼，“那日明明是因為玥兒打碎了瑤兒的梅花瓶，瑤兒才生玥兒的氣的，所以當然不願意把雞腿讓給玥兒了。”佟國維遲疑的點了的頭，“好像是這麼回事，不過，後來瑤兒還是聽話的把雞腿讓了一個給玥兒，隻是玥兒沒吃完吧。”“阿瑪！”柒玥的糗事被阿瑪額娘說了出來，有些害羞的紅了臉，“你也說了，玥兒那時候才三歲，哪裡吃的完一根雞腿嘛。”“你沒吃完的雞腿，你姐姐也沒嫌棄，說不能浪費，替你啃完了。”佟夫人沒好氣的瞥了柒玥一眼。“好了，好了，吃飯，額娘你也吃。”柒玥尷尬的笑了笑，連忙夾了一筷子魚肉放進佟夫人的碗裡。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隻是碧瑤用的不多，早就放下了筷子，隻看他們在吃。“姐姐，你不吃了嗎？要不再喝點湯吧？”柒玥拿了小碗，盛了一碗雞湯放到碧瑤麵前。“好。”碧瑤沒有拒絕，應了下來。柒玥伸了筷子將碧瑤碗裡的半根雞腿，夾到了自己碗裡，“姐姐吃不完，不能浪費。”“玥兒，你不能吃……”碧瑤連忙想要阻止。“姐姐，沒事，我不怕。”柒玥知道姐姐顧慮什麼，可是她知道不會有事。碧瑤眼眶又紅了，眼前的景象，好像她夢裡的樣子，姐弟二人分食一塊糕點，從不會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