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眼看著到了月底,宮裡也是人心惶惶,除了貴妃會來承乾宮陪一陪皇貴妃之外,其他人來見都被婉拒在殿門外。不是皇貴妃故意不讓彆人進來,而是因為真的生了病,被皇上氣吐血後,皇貴妃便躺了下來,這一病就是五六日。芷兮和無貴人各關一處,這幾日來也是無人提見,仿佛,前幾日壽康宮裡發生的都是說笑。柒玥在怡若的服侍下,正卸著妝,就見遲暮心情有些低落的走了進來,臉上因為進來才掛的笑意,都達不到眼底。“回來了?”柒玥挑了挑眉,伸手將自己的耳墜取下。“小主?”遲暮被柒玥這麼一說,有些微愣,“奴婢……”“你去見一見她,也算是全了這些年你們在一起共處的情分。”柒玥心平氣和的說道。“小主,”遲暮一聽,便知道自己偷偷去見芷兮的事情,被柒玥給知道了,連忙跪下來說道,“奴婢隻是想著去見一見她,她這些年與奴婢日日夜夜在一起,奴婢做不到無動於衷。”“是啊,我也做不到無動於衷。”柒玥歎了口氣,“從我買下她,到現在已經十幾年了,沒想到有一天會變成這樣,她會向我下手。”“小主,芷兮她……她肯定不是故意帶小主出府,害的小主被桂嬤嬤捉去的,她也還小,說不定,說不定……”遲暮見柒玥心情不壞,結結巴巴,想要給芷兮說些好話。“不用說了,”柒玥擺了擺手,“她在我身上做的事情,哪次不是想要我去死?不說小時候那次帶我出府,就是這次她故意讓我留在黑夜,又投向無貴人說我與刺客有私情,便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放過她的,你就是向我求情,也是沒用的,她終究是一死。”“小主真的不能留她一命嗎?”遲暮見柒玥不願放過芷兮,有些失落,說不清那種什麼心情。“是芷兮讓你來求情的?”柒玥轉過身來,問遲暮,“還是你自己想要為她求情?”“奴婢去見了芷兮兩次,她兩次什麼話都沒說,”遲暮搖了搖頭,“是奴婢自己想著念著這些年的情分?,若是小主能饒她一命,是不是她就能幫著小主,作證指向無貴人,說事情都是無貴人做的,那樣小主和娘娘不就有證據可以治無貴人罪了嗎?”柒玥有些詫異,她剛剛以為遲暮為芷兮求情,是因為心軟想要饒過芷兮,卻沒想到遲暮這麼做也是為了她。“你先起來吧,”柒玥擺了擺手,“這些你先彆管,自有我和娘娘呢。你隻顧著服侍好我就行了。”“是,奴婢知道了。”遲暮站了起來,應下。“對了,還有二十來天就是皇上的萬壽節了,雖說不會大辦,可好歹也是我進宮以來第一次給皇上過壽,怎麼著也得表一表心意,我記得庫房裡有半匹一等雲錦,是娘娘舍不得用賞我做裡衣的,我還沒用。你有空去取來,量量尺寸,看夠不夠給皇上做一套裡衣。”“小主就隻打算做一套裡衣送給皇上嗎?”怡若在一旁有些好奇的問道。“我也沒送過皇上什麼東西,”柒玥笑了起來,“再說了,我庫房裡的大多東西都是皇上賞我的,就這雲錦還是皇上賞給娘娘,娘娘又賞給我的,我又能有什麼其他東西送給皇上呢。”“說的也是,”怡若點了點頭,“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小主能親手做一套裡衣給皇上,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你在宮裡時間長,你給我說說,其他妃嬪都是怎麼給皇上送禮的?”柒玥來了興趣,問起怡若,“娘娘以前都給皇上送什麼?”“大多妃嬪都是給皇上做些繡品送去,不拘是一個帕子,還是一套裡衣,對了,若貴人那年給皇上跳了支舞,才重新得了皇上的寵愛,連著幾個月,翻了她的牌子最多,後來才生下了靜蔓公主。”怡若撇撇嘴,“可惜,後來還是失了寵。至於娘娘,大多都是送給皇上自己親自書寫的字帖,有時候也會尋了名人字帖送給皇上。”“都沒什麼出挑的。”柒玥點了點頭。“咦?”遲暮突然想起來一事,“怡若姐姐,你的名字不是也與若貴人名字相衝,怎麼沒有換下你的名字?還有惜若姐姐她們?”柒玥被遲暮這麼一提醒,也想了起來,有些好奇的問道,“是呀,遲暮不說,我還沒注意呢。”“娘娘不願意改,若貴人拿奴婢們也辦法,”怡若頗有些得意的說道,“之前若貴人就鬨過幾回,被娘娘給駁了回去,後來若貴人去皇上麵前告狀,被皇上訓斥了幾句,說當年先帝還因為貼身公公服侍的好,賜了“福”字給他呢。若貴人這麼上趕著和宮女爭執,豈不是失了分寸,若是要改,讓若貴人自己改去。”柒玥聽了怡若這麼一說,眼皮一跳,有了不好的猜想。芷兮自十幾年前那事出過,到這些年,她有無數次對自己下手的機會,都沒有下手。是不是,那年真是個意外?然後,因為她改了她的名字,讓她心生不滿,才背叛了自己?彆看這名字隻是一個小小的事情,可姐姐能護著自己跟前服侍的宮女不用改名字,她卻上趕著因為芷兮和落貴人名字相衝,而改了芷兮的名字。是不是因為這樣,她才寒了心呢?柒玥躺在床上想了很久,都有些想不通。一直快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臨哥,在這裡,我剛剛就看見那兩人鬼鬼祟祟的,心道肯定做了什麼壞事,沒想到原來偷偷藏了個小丫頭。”美麗婦人打開窗戶往裡看的時候,小柒玥躺在地上,有些奄奄一息。“呀,臨哥,小丫頭被打個半死了呢。咱們快救救她吧。”“好。”男人的聲音乾脆,而又帶著肯定。應聲之後,男人便從靴子裡掏出來一把匕首,撬開了門上的鎖,帶著婦人進了房間。嘈雜聲吵醒了小柒玥,小柒玥慢慢睜開了眼睛,努力去看到底是誰在嘈雜,便看見一對麵帶焦急的夫婦。“阿瑪,額娘……”小柒玥小貓叫似的喚了一聲,便又昏死過去。……“小主?小主醒一醒。”遲暮的聲音在耳邊喚了幾次,才喚醒柒玥。“怎麼了?”柒玥迷糊醒來。“天亮了,小主不起嗎?”遲暮笑了起來,“小主這是又想夫人了嗎?做夢都喚阿瑪額娘呢。”“阿瑪?額娘?”柒玥坐了起來,沒睡足的腦袋有些沉重,聽遲暮說話,便接話在嘴裡嘟喃。“對呀,小主剛剛叫的時候,正好被奴婢聽到呢。”遲暮扶著柒玥走到屏風後麵更衣梳洗。柒玥任憑遲暮將布巾放在臉上淨麵,這才有些清醒過來,“好困啊,我們快些給娘娘請安,然後回來再補覺吧。”“昨晚奴婢就聽見小主在床上翻身多次沒靜下來,小主在想什麼呢?”遲暮有些不解的問道。柒玥愣了一下,才說道,“我在想芷兮。”“芷兮?”遲暮給柒玥穿衣的手頓了一下,才又如常問道,“小主想她做什麼?”“我在想,芷兮是不是因為我換了她的名字,對我心生不滿的。”柒玥皺了皺眉頭。“哪有人因為一個名字就對主子心生不滿的,”遲暮撇了撇嘴,“再說,咱們做奴婢的,可都是主子賜名,才算主子認可的。”“若貴人都能因為一個名字和娘娘鬨騰過後,又和皇上鬨騰,有什麼不可能的,”柒玥歎了口氣,“何況,當初我不過是翻了屈原的《離騷》,讓你們從裡麵挑了名字,你是求了我挑的,芷兮卻是自己指了“落”字和“兮”字的。”“應該不會吧?”被柒玥這麼一說,遲暮也有些不安起來。“罷了,不管她了,我們去前麵給娘娘請安。”進了正殿內室,便見惜若正在給皇貴妃梳頭,因為皇貴妃這些日子都是躺在床上的,便也沒有梳太複雜的發飾,輕輕挽了發髻在後麵。“玥貴人來了。”懷若看到柒玥,喚了一句。“玥兒。”皇貴妃聽到聲音,便轉過頭來,朝著柒玥笑了笑。“姐姐今日好些了沒?”柒玥也笑著近到皇貴妃跟前。“好多了,王太醫說我再過兩日就能下床走動呢。”皇貴妃拉了柒玥的手,“你怎麼又來的這麼早?”“來姐姐這兒用膳,不就能給清心堂聲一些了嘛。”柒玥眼睛閃著精光道。這幾日都是她來服侍姐姐用膳,姐姐怕累著她,不願意,她隻能說著逗著她。“你呀,”皇貴妃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已經大好了,可以自己用膳了,你就不用過來了。”“那我就陪姐姐用膳。”柒玥連忙接話,不讓皇貴妃反駁,“姐姐不會這麼小氣吧?我也不會吃窮了你。”“你就是再吃三百年也吃不完。”皇貴妃沒好氣的瞪了柒玥一眼,隻是因為虛弱,氣勁不足,瞪的沒有氣勢罷了。“那我就不客氣啦。”柒玥笑了起來。陪了皇貴妃用完早膳,柒玥就回了清心堂,昨夜睡的少,實在困的厲害,柒玥和衣就睡下了。迷迷糊糊的正睡著又被叫醒,柒玥有些不耐煩。“做什麼?”柒玥打掉了遲暮伸過來的手,“讓我再睡一會。”“小主彆睡了,皇上派陳公公來傳讓小主去乾清宮走一趟的。”遲暮又一次伸手去搖醒柒玥。“……”柒玥反應慢了半拍,然後驚醒,“什麼?皇上?”“嗯,陳公公還在外麵候著呢。”遲暮拉起柒玥就往柒玥身上扒衣服,“小主快些換了衣服去吧。”“陳公公有沒有說什麼?”柒玥一邊配合著遲暮,一邊問道。“陳公公說,小主說好要給皇上送點心的,怎麼多日不見小主去乾清宮?所以,皇上便傳了小主去乾清宮。”遲暮急的厲害,差點給柒玥套錯袖子。“點心?”柒玥這才想起來,那天晚上是自己為了安慰皇上彆為她擔心,問了皇上能不能給他送點心的,結果這幾日因為無貴人一事,她們都沒去理過皇上,就把這事給忘了。皇上這是自己主動來問她要點心了?“小主放心,奴婢已經吩咐悅若去準備點心了。”“哦。”柒玥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柒玥看了看自己穿好的墨綠色宮裝,推開了遲暮要給她加的薄夾襖,“天色暖和多了,反正去去就回,就不穿了。”“好。”遲暮想著今日的確暖洋洋的,便不強求。“對了,讓怡若陪我去乾清宮吧。”出了內室,柒玥想了起來,吩咐道,“你去見一見芷兮,若她還是不開口說話,以後都彆去了。”“……是”遲暮應了下來。怡若拎著食盒跟在柒玥身後,隨著陳青平往乾清宮走去。還沒到乾清宮,半路上碰上了王太醫。“微臣給玥貴人請安,玥貴人吉祥。”王太醫側了身子讓了路。“王太醫不必多禮。”柒玥笑了笑。柒玥本沒打算把遇見王太醫一事放在心上,直跟著陳青平就往前走,卻被王太醫喚住了。“玥貴人留步。”王太醫猶豫了一會,還是喊出了口。柒玥停下腳步,好奇的回了頭,“王太醫有事?”“微臣有事和玥貴人說,還請玥貴人借一步說話。”王太醫看向一旁的陳青平說道。“王太醫,皇上傳見玥貴人呢,”陳青平皺了皺眉頭,“王太醫若是有事,待玥貴人見過皇上,再說吧。”“陳公公,隻幾句話的功夫,還請陳公公通融。”王太醫聲音裡帶了幾分懇求。柒玥看了一眼陳青平,陳青平隻得應了下來,“王太醫還是快一些吧,彆讓皇上等的太久。”“是。”陳青平說完,走了幾步,離的遠了一些,怡若也自動離了幾步。“王太醫可是因為皇貴妃娘娘的事情要和我說?”柒玥皺了皺眉頭,除了姐姐的事情,她還不知道王太醫還有什麼話找自己說。“是關於皇貴妃娘娘的事情,”時間有限,王太醫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若是玥貴人有法子,還是讓陳老太醫進宮一趟吧,皇貴妃娘娘的脈象有些奇怪。”“奇怪?”柒玥一聽,緊張了起來,“什麼奇怪?你不是說娘娘是氣血攻心,又有些虛弱嗎?”“奇怪就奇怪在這虛弱裡,”王太醫歎了口氣,“按理,經過微臣開的藥方子調理,也該有所好轉才是,可隻見皇貴妃麵上有所好轉,脈象卻是依舊虛弱。”“脈象依舊虛弱?這是什麼情況?”柒玥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