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因為得了佟國維和佟夫人的保證，柒玥和姿玲如其他秀女一樣，才過五更就起了身，梳洗打扮完畢後，出了佟府。因為心中的打算，所以柒玥和姿玲兩人的打扮都不出挑，但也不是但寡淡，依著二人的身份，隻求不落人話柄就是了。這一日隆科多當值，就由老四慶元和老五慶恒，護送柒玥和姿玲坐了馬車去往神武門。到了神武門，很多備選秀女都已經到了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說話。柒玥和姿玲下了馬車，在秀女們裡也見到了幾個熟臉。卯時一刻，在小太監們的安排下，所有秀女根據各個旗分排站好。初選的條件很是苛刻：體形是否勻稱，走路是否端莊，五官是否端正，牙口是否整齊，身體不能有異味，太醫要診斷是否有隱疾，更關鍵的是還有嬤嬤查驗是否是處子之身！為了柒玥和姿玲的名聲，佟夫人隻能從不傷大雅的事情裡選擇漏洞讓她們落選。本來佟夫人讓她們都在走路一事上摔倒的，畢竟連路都又不好，也是不能過關的。可姿玲想到，若她們姐妹二人都從同一個原因上落選，自然引起彆人的猜測。所以，姿玲用了一個對自己狠心，並一定落選的法子。根據八旗的分部，都站好之後，就見一個年約三十餘歲的一個大太監，領著幾個小太監和幾個嬤嬤走了過來。“諸位小姐們好，咱家的是今日選秀的主管，你們叫咱家一聲薑公公就可以了。”大太監甩了甩拂塵，尖著嗓子開了口，頗有幾分氣勢。“薑公公。”所有小姐都在薑公公說完後，朝著薑公公輕輕行了禮。這薑公公雖隻是一個公公，可畢竟是決定她們選秀能否順利的一個重要人物，就算她們都是各家的小姐，但如今也是相同身份的秀女。何況，這薑公公可是慈寧宮裡出來的，就算以後她們入選成為嬪妃，也得給這太皇太後跟前的紅人幾分薄麵。她們這禮，行的不虧。果然，行過禮之後，薑公公的臉色又好了幾分，說話也有了幾分耐心。“此次選秀是為了皇上充盈後宮綿延子嗣，所以這初選也是非常嚴格的，若是多有得罪，還請諸位小姐多多諒解，畢竟服侍皇上的事情，咱家不能掉以輕心。”醜話說在了前頭，薑公公也就不怕有人再鬨騰了，好歹他也是從慈寧宮出來的，即使這些小姐來頭不小，也得在太皇太後那裡低個頭。很快，薑公公就讓八旗女子依著各自家中的官位高低排著隊，一隊一隊繞著薑公公指的地方，走了起來。這一項便可以將體形是否勻稱和走路是都端莊給選了。佟國維是議政大臣，柒玥便走在了第二隊鑲黃旗的首位。一圈下來，已經有不少的秀女被指了出來，直接落選。第二圈，才走了兩步，就見柒玥踩到了裙邊，一個不穩，撲倒在地上，頓時引起了其他人的哄笑。雖然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是此情此景也是讓人頗有些丟臉。柒玥羞紅了臉，慌忙的就要再站起來，哪想到沒站穩，又坐在了地上。哄笑聲更大了，還夾雜著難聽的議論。“這跌倒的可是佟府的嫡三小姐呢，怎麼連走路也走不好？”“就是就是，白白給佟大人丟臉不說，恐怕也丟了那位娘娘的臉呢。”“誰不知道他們佟佳氏想要效仿鈕祜祿氏的榮耀呢。”“哪有那麼容易？難不成，有了一個皇貴妃的女兒，還想要一個……要一個貴妃女兒不成嗎？”……跌坐在地上的柒玥，聽著那些人的談論，才明白阿瑪和額娘不想讓她們入宮的真正原因，她們佟佳氏已經出了一個太後，出了一個皇貴妃，如今就該收斂低調才是。“切，想的真美，鈕祜祿氏的榮耀豈是彆人能比擬的？你沒看見郭絡羅氏家的那位妹妹，如今在常在的位份上可是牢牢不動呢，前幾天又傳出來有孕了，皇上不是照樣沒有給她進位份？”“這常在可怪不得彆人，要怪隻能怪她上麵的姐……”“都給咱家閉嘴，主子娘娘可是你們能議論的？”薑公公但見這位小姐越說越過分，編排了這秀女不說，還要編排上宮裡的主子娘娘，也忍不住出聲嗬斥。薑公公的嗬斥一出口，就都安靜了下來，你望我，我望你，可眼裡對柒玥的輕視和鄙夷並沒有消。在薑公公的示意下，一個嬤嬤上前扶起了柒玥。“小姐不要緊張，就當是在平時走路一樣就好了。”那嬤嬤扶起柒玥後，掏出帕子蹲在地上，替柒玥擦拭裙邊的灰塵，可嘴上說的話，卻讓柒玥驚訝並也心冷不已。嬤嬤這話的意思就是，她跌的這一跤並沒有讓自己落選，而她對自己恭敬的態度，也讓柒玥懷疑，除非自己不是清白之身，估計其他幾關都會讓她過了。想到這裡，柒玥的臉色很是不好，但不得不咬牙說出了違心的話。“多謝嬤嬤提醒，柒玥明白了。”既然無力回天，那麼就要拿出她佟府嫡女的氣勢才對，不然被彆人踩在腳下，丟的是整個家族的臉和姐姐皇貴妃的臉。柒玥回頭將剛剛那幾人記在了心裡，然後才抬腿繼續繞著圈子走下去。第二項就由嬤嬤們檢查秀女們，五官是否端正，牙口是否整齊，且身體不能有異味。意料之中的，嬤嬤們檢查到姿玲的時候，紛紛皺起了眉頭。離的近的便能看見姿玲口內牙槽裡少了一顆牙，露出黑黑的小洞。姿玲當真是對自己狠心，不過是一顆並不明顯的牙齒罷了，好在也順利的落了選。到了最後一關時，參選的二百六十多名八旗女子已經被淘汰了一百多名。最後一關，一位老嬤嬤帶著她們來到一個小屋，通過叫名字一個一個的進屋，這一關檢查的是女子是否依舊清白之身。這一關檢查的嚴，落選的人數通常不會少。從小屋裡出來了幾個嬤嬤，顯然就是負責檢查身子的嬤嬤們。一個嬤嬤神色冷漠不帶感情的說道，“諸位都是要進宮的小姐，就算你們是皇親國戚，這一關都是要經過的，逃不了，奴婢們要對得起皇上，對得起太皇太後和太後，所以還希望諸位小姐配合。”“是。”“第一個，萬流哈氏依巧！”第一個女子被叫了進去，一會兒的功夫就出來了，隻是兩眼卻帶著淚，臉上還帶著不正常的紅暈。“王佳氏玉睛！”第二個女子剛進去，就聽到一聲尖叫，“你們要乾嘛？唔……放開我。”“啪，啪，啪，啪”的耳光聲，砸進了待選秀女的心，眾人心中也惶惶的。半柱香之後，王佳氏走了出來，右頰紅腫，淚眼汪汪，好不可憐。“安佳氏無七！”“……”……“佟佳氏柒玥！”柒玥走進了小屋，裡麵有六個嬤嬤，見到她進來，臉色竟然比剛剛在屋外的時候好很多。“佟佳氏柒玥見過各位嬤嬤，嬤嬤們辛苦了。”柒玥進來後，便給幾位嬤嬤行了禮，然後遞上了準備好的荷包。自己客氣有禮，或許等會還可以少受罪。“小姐有禮了，小姐不必擔憂，”領事的嬤嬤婉拒了荷包，但臉色不錯，對柒玥也頗有耐心，“小姐躺下吧，等會可能有點不適，小姐忍著點，很快就好。”柒玥依言躺在了小床上，一個嬤嬤告了聲得罪，便掀起了柒玥的裙子。果真如其所言，有些許不適，柒玥咬牙接受。“好了，小姐起來吧。”嬤嬤扶起了柒玥，聲色溫柔的交代道，“小姐回去清洗一下就好。”“謝謝嬤嬤。”柒玥心裡苦澀，她剛剛分明看到這個嬤嬤與其他幾個嬤嬤的對視，對她的檢查結果，幾人都喜形於色。她想的果然不錯，隻要她是清白之身，這宮應該是入定了。這些太監嬤嬤都是慈寧宮出來的多，難道是太皇太後希望她入宮？還是，是姐姐呢？初選結束，已經是酉時。初選未過的秀女，由嬤嬤送走直接原路返回本家，而經過初選的女子，要等在一旁，等所有的秀女都甄選完畢。等所有旗籍女子都結束甄選，柒玥一眼望去數了數，還有一百二十多人。“今日初選完畢，諸位秀女都是本屆秀女中的佼佼者，今夜各回家中，明天再進來由禮儀嬤嬤教導，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學習，好為六月十八的殿選做準備。”初選結束後，薑公公帶著一批小太監和嬤嬤們將過關秀女聚集在一起，“殿選時，一旦入了皇上和太皇太後的眼，便是要留在宮裡的，也許今晚是最後一夜與家人相聚，所以諸位好好珍惜今晚吧。諸位小姐，都明白咱家說的話嗎？”“是，都明白了。”“好了，咱家的也不留你們了，小喜子，你們幾個負責將秀女們都安全送到各自府上。”“多謝薑總管。”秀女們紛紛行了禮，大多數秀女的臉上都是喜色。一眾秀女隨著小太監往宮外走，來到神武門外，宮門處已經停了許多的馬車，見到秀女出來，各家等候的婢女都迎了上來。柒玥出了神武門，便有些搖搖欲墜。逃不掉了嗎？是啊，在家中等了一個多月，都沒有等到那個人來提親的時候，她不是已經失望了嗎？不是已經對是否入宮無所謂了嗎？若不是阿瑪額娘相勸，今日她又怎麼會當著那些人的麵，去丟臉呢？是否入宮，都沒有區彆，她又因為什麼難過呢？“小姐！”落兮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在柒玥找都馬車前，奔到了柒玥身邊，她明顯感覺到了柒玥的心情低落，“小姐你怎麼了？”“沒什麼，”柒玥揮了揮手，附近還有其他秀女，她不能再落人話柄了，“我們回去吧。四哥五弟呢？”“咱們家的馬車在那邊，”落兮扶著柒玥往自家馬車的方向走去，“四公子和五公子陪著四小姐在馬車那等著呢。”果然，慶元和慶恒守在馬車邊，見柒玥過來，都迎了上來。“三妹。”“三姐。”聽到外麵的聲音，馬車的簾子被人撩了起來，姿玲從裡麵伸出頭來喊了一聲，“三姐，你怎麼樣了？”“沒什麼，有些累罷了。我們……”柒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經過的一個秀女打斷了。“嗬嗬，哪裡是累了，是今日太丟臉了吧，畢竟是在那麼多人的麵前摔倒，估計明兒個京城便能傳遍了，佟府的嫡小姐，皇貴妃娘娘的嫡親妹子可是一個不會走路的。”柒玥忍住氣憤轉過頭去，便認出了說話的秀女，正是最後一關那個被打的秀女王佳氏玉晴。“你想乾嘛？”慶恒皺著眉看著眼前這個不懷好意的女子。“我不過是來關心關心柒玥小姐的，畢竟咱們都過了初選，後麵很可能要一起入宮的。”想到自己在小屋裡塞了那麼多的銀票，才讓自己順利過關，王佳氏玉晴就有些咬牙切齒。自己本就是清白之身，隻是不習慣被人那樣觸碰，才忍不住與嬤嬤爭吵，最後隻能破財消災。過了初選？慶恒和慶玉、姿玲看向柒玥，他們還以為柒玥的失落表情，是因為落選呢。“不勞你關心，”心情不好，有人撞上來，柒玥忍不住譏諷，“玉晴小姐有空關心我的名聲，倒不如關心關心你那張還未消腫的臉，明日進了儲秀宮，被嬤嬤看到是怎樣的滋味，不用我提醒吧？”“你！”聽柒玥提到她的臉，王佳氏玉晴忍不住伸手摸上被打的右臉。嬤嬤的手勁大不說，連著四個巴掌都落在了右臉上，自然是傷的不清。出宮前，有小宮女送上冰塊給她消腫，雖然好了一些，但還是有些疼痛。“四哥，五弟，咱們走。”柒玥不再看她，由著落兮扶著上了馬車。慶元慶恒看到柒玥心情不好，不敢停留，連忙騎上馬，護著馬車往佟府走去。“佟佳氏柒玥，咱們等著瞧！”留下王佳氏玉晴氣急敗壞的跺腳。馬車裡，姿玲擔憂的看著柒玥，“三姐，你真的過了初選嗎？”過了初選，殿選就不是那麼好落選的了。“嗯。”柒玥點了點頭，看著姿玲滿是羨慕，“雖然不該說，但還是想說，恭喜你，終於如願落選了。”如願？對，她不如願。即使那個人沒有來提親，她也不想再入宮了。若不是曾經遇見過一個人，她不會對入宮一事排斥，但因為遇見過一個人……“三姐，那你以後怎麼辦？”姿玲看著柒玥強顏歡笑，有些心疼，“顧家怎麼辦？”這一個月來，她們也都知道了，顧家和佟家的聯姻，隻要柒玥落選，顧家不會介意，依舊願意迎娶柒玥進門。如今，柒玥很可能要入宮，那顧家……“我不知道，我們家與顧家並沒有明確的聯姻準備，不過是口頭上的約定，這些自有阿瑪額娘去解決。”即使不入宮，她也要嫁給一個不熟悉的人，顧永年，那麼除開這兩個，那個人是不是因為這些才變成她的那一絲希望呢？都是陌生的，那個給了她安全感的人，才是她有些熟悉的。很快，馬車就停在了佟府門口，落兮先跳下馬車，才扶著柒玥下了馬車。“小姐慢一些。”柒玥和姿玲還沒有踏上門前的台階，便聽身後傳來的聲音。“慶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