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淅淅索索的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四個人循聲望去……赫然發現，有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正在地上爬！周隊沒撐住勁，率先叫出聲來：“臥槽，這什麼東西？女人，還是女鬼啊？！”還沒等有人回答，就聽見地上緩慢爬行的女人抬起頭來，衝著他們淒淒慘慘地叫了一聲：“救，救命！”周隊是正義感爆棚的人民警察，聽見喊救命的聲音，也顧不上考究對方是人還是鬼了，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走兩步又停下來，轉身看向後麵屋簷下的三個人：“那個，你們不一起來看看麼？”韓間笑起來，抬腳邁進了細雨裡，路過周隊的時候，慢條斯理說了句：“你這脾氣啊，這麼多年了也沒改改。”周隊跟在他身後：“嗯？我這脾氣挺好的啊，再說了，你小子才認識我幾年啊。”說話間周隊下意識地朝腰間摸了摸，很像是腰疼，所以才做了個扶腰的動作。後麵的老閻頭看見他這個動作，訝然抬頭，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了周隊幾秒，差點衝口而出：小黑，原來是你啊。那也是很久以前的時候了，有一陣那座迷城裡行走著無數的魑魅魍魎，雖說然間是那座城的城主，可也並不代表所有的生靈都聽從城主的意識，就像這世間萬物都是天地孕育而生，可脾氣秉性千差萬彆。所以那時候城裡總會隔三差五地發生很多惡性事件，然間有一段時間特彆忙，出門一趟就會好久。擔心桑榆和老閻頭兩個，一個老一個弱，於是然間動用傀儡之術，取寒祁山山頂的千年槐木枝，做出了一個威風凜凜的傀儡人，因為槐木枝乾了之後很黑，所以起名“小黑”。雖說是傀儡人，但小黑也長得栩栩如生，濃眉大眼、寬肩窄腰，同正常人類並無任何差彆，除了有些一根筋。大概是因為然間造他的時候時間有些緊，所以人類本該有的七竅心他似乎是少了一竅，性格風風火火又毛毛躁躁，完全不知道拐彎。都說世間最考驗頭腦的事情就是洞察人心，這小黑彆說洞察他人的想法了，就連自己的想法都是如飛流直下的瀑布，一個彎都不帶拐的。就比方說然間給他的定位是保鏢警察的身份，哦，那個時候還不叫警察，叫捕快。為了讓他看著更像樣點，然間特意用槐木枝做了把劍，削鐵如泥，吩咐他好好掛在腰間，萬不可弄丟了。小黑直眉瞪眼地領了命，便日日跟在他們身後，他們常去的那條街上，人人都認識“黑臉捕快”，都知道那把槐木劍是他的寶貝。一般他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扶一下腰，不是因為他腰間盤突出，而是因為他在摸腰間那把槐木劍。原來很多你以為早已經消散的東西，隻是換了一種形態，仍好端端地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存在著，隻等著你無意中闖入，看清它們的真麵目，然後發出一聲驚歎：啊，原來是你啊。老閻頭在後麵盯著三個人的背影，一時間很是有些唏噓，大概人年齡大了，就是容易傷感。幸好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地上的這個女人身上，沒人注意到這個畫風突變的老頭。地上的女人呈一種十分扭曲的姿勢趴在地上，大概是因為爬行了很長一段時間，手指和腳趾上全是斑斑血跡。周隊很專業地蹲下身去，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臉色猛地一變，又伸手摸了摸女人脖間的大動脈，還抬了抬對方的胳膊，沉著臉說道：“這女人已經死了。”而且，根據屍僵程度來說，應該是已經死了很久了。可她明明剛才還在地上爬，甚至還發出了求救聲！周隊感覺身後的陰風一陣陣的，直吹得他小心臟直哆嗦。站著的三個人倒是都沒什麼反應，桑榆還饒有興趣地蹲下來看了看：“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個女人呢挺特彆的？”“特彆？”周隊定睛仔細瞅了瞅，點頭，“確實，她好像是長得，特彆漂亮啊。”桑榆：“……”鋼鐵直男周小黑。不過確實，在這種屍身鐵青的狀態下，還能顯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生前一定是個唇紅齒白的絕世美人。在這個世界上，人和人的差距是很顯著的，就連凶案現場大家都會先看臉，行走江湖首先要承認，長得美的人，就是要比長得醜的人，活得容易一點。微風吹過，女人的長發被拂到了臉上，越發顯出了一點楚楚可憐的味道。有什麼東西在女人的風衣口袋裡露出折角，隨著風扇動。韓間俯身，從口袋裡把東西抽出來。那是一張折疊好的A4大小的白紙，白紙上寫的卻不是黑字，而是一行行血跡，因為雨跡暈染，隻能模糊看清一行字：“顏安，女，1988年3月21日13點17分-2020年8月29日19點41分，梧桐大廈B座樓1302，故意殺人罪。”周隊皺眉：“這是什麼意思，簡曆？”韓間開口道：“看著像是判書。”“判書？”周隊一臉腦子不夠用的表情，“她被誰告了嗎？法院為什麼要給她下判書?”桑榆說：“人活著的時候，陽間的法院可以判處他們的罪過，可如果還沒得及判處，他們就死了呢？自然會有人來給死人下判書，相當於……一種另類的墓誌銘吧。”說著她轉頭看向韓間，疑惑道：“你連這個都知道，你爺爺告訴你的？”雖說大家都是在陰間做事的，但其實各自分工明確，他們做洗魂者的呢，一般也不會故意打聽人家判官的事，所以就連她自己也是大概知道一點而已，韓間的業務水平簡直是一日千裡的在精進啊。但年輕人嘛，還是要戒驕戒躁，不能常誇獎，那樣容易滋生驕傲。因此她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所以現在我們要去這個，梧桐大廈B座樓1302嗎？”這整座迷城都是城主的意識世界，現在城主把這個叫顏安的女人“啪”地扔在他們麵前，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而他們現在最要緊的事，就是參透對方的用意。所以他們彆無選擇，就像坐在了期末考試的考場上一樣，隻能根據題乾，一點點解出答案。這種被人牽著走的感覺，其實很令人沮喪，就算解出了答案，也一點都沒有成就感。韓間看她把臉拉得老長，不由就笑道：“好啦，知道你不喜歡呆在這種費腦子的迷境裡，不然這樣，等從這個迷城裡出去，我做個小玩意給你怎麼樣？”桑榆興趣缺缺：“你還會做小玩意？算了，你能做出什麼小玩意。”韓間問：“你想要什麼？”“我想要什麼？我現在就想要一輛車，還得帶導航的那種。實在不行來匹馬也行啊，來來，誰能告訴我，這什麼梧桐大廈在哪？我是不是要走著去?”滿臉上寫著兩個大字：崩、潰。這倒真是個現實問題，月黑風高的，背靠著破敗的興隆商場，除了風聲就是雨聲，連半個鬼影都看不見，他們四個人該往哪去。韓間四下掃了一圈，前麵就是一個挺大的丁字路口，上空有個不停閃爍著紅燈的信號燈，閃得人眼暈。他把手放在兜裡，手指翻飛了一陣，再伸出來的時候，掌心裡已經躺了一隻栩栩如生的汽車狀折紙。然後他手指輕輕撚動，一陣火光飛快地從指尖閃現，折紙瞬間就燃燒殆儘。另外伸長脖子的三個人，同時驚喜地看見了從路口慢悠悠開過來的一輛小車。周隊歡快地跑過去，往裡瞧了一眼，然後驚喜就變成了驚恐：“這這這……這輛車又沒有司機。”站在後麵的某人：“……忘了折一個司機了。”桑榆耐心已經耗儘，此時彆說是一個沒有司機的車了，就是一個這車沒有車廂，隻剩下四個軲轆了，她也照坐不誤。“師傅，去梧桐大廈。”見了鬼的師傅啊！周隊覺得有點頭疼。沒承想車子歡快地響了一聲喇叭，然後“嗖”一下就躥出去了。周隊：“……”車子很快跨越城區，一路開到了梧桐大廈的門口。這是一座外表呈環形的大廈，從下麵仰頭往上看的話，足以讓人頭暈目眩。同剛才死氣沉沉的興隆商場不同，這裡燈火通明，大廈門口陸陸續續有衣著鮮亮的行人進進出出，桑榆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不同味道的香水味。從大廈的門廳裡快步奔出來一個中年男人，徑直衝到他們麵前：“你，你們是警察對吧？等你們好久了，死，死者在B棟1302.”桑榆與韓間交換了一個眼神，緩聲問道：“死者？”“對，她叫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