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除卻為你父親伸冤,你可還有什麼心願?”封南胥問這話時的口氣自然中有帶著幾分鄭重其事,夏翎一時有些愣住。自打二人相識開始,算上前世,加上今世,封南胥從未這般直呼過她姓名。上一世,封南胥最初對她是客客氣氣的夏小姐,後來為哄她入府,故作親昵的喚她翎兒,再後來,二人魚水之歡到了興致處,他也曾真真假假喚過她幾聲知樂。這一世,封南胥不知道夏翎真正閨名,所以隻喚過幾聲翎兒。不知此時,封南胥為何如此嚴肅的喚自己姓名?見夏翎發愣,封南胥極有耐心的再次輕聲喚她名字:“夏翎,本殿問你,你可有什麼心願?不妨一說,本殿願全力達成你之所想。”如此稱呼,倒是顯得他對自己多了幾分尊重。夏翎想到上輩子自己拚了全力也不曾真正得他青眼,這一世想方設法要逃離他身邊,反而得他一再珍視,當真是造化弄人。她不由苦笑一聲:“眼下除了父親一事,倒是也無甚心願。”“是人就總有心願的,你且想想。”封南胥難得語氣溫柔地鼓勵她。夏翎側頭想了一下反問他:“殿下有什麼心願?”封南胥背在身後的右手緊緊握成拳,力道之大整個指甲都掐進了掌心。“本殿的心願,嗬嗬,幼時是博父皇關愛。”封南胥聲音很低,卻掩不住語氣中的失落。夏翎自幼父疼母愛,不能體會封南胥的心情,但眼見他神色如此落寞,夏翎心中一陣莫名難受,她趕緊堆起一個笑岔開話題:“那如今呢,如今殿下的願望是什麼?”封南胥將頭微微側過,月色照在臉上,他神色一片堅定:“如今願望是護衛我大魏每一寸領土不被侵犯,讓我大魏子民人人都安樂生活。”夏翎聞言心中一哽。誠然,兩人過往情感糾葛中,夏翎終是錯付了情,傷了心,但上一世,其實夏翎自始至終也沒有真正了解過封南胥,她當時所貪戀的也不過是他的一副皮囊和他能帶給自己的短暫護佑罷了。這一世曆經這許多事,夏翎才有些許明白,封南胥算是個極有想法之人,他胸有大誌,是絕對的主戰派,一直希望能夠壯大大魏軍事實力,護佑大魏不受他國的侵犯。但封南胥的父皇,如今的魏帝是溫和派,他安於享樂,厭惡戰爭,邊境每有摩擦,他多是力求維穩,所以這許多年,夏翎父親其實也頗難為,雖有心一鼓作氣大敗金,奈何朝廷並不支持,給的錢糧也隻能勉強保證擊退大金來犯罷了。魏帝對封南胥不看重,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覺得他骨子裡太過好戰,認為他同自己太不相像。故此,封南胥若想實現自己的宏圖,必然要爭要搶要努力,否則,自己的抱負絕對實現的可能。夏翎知道封南胥為他自己規劃的路雖艱辛,但是對的。尤其此次出行,她這一路見過了普通百姓生活如此疾苦,知道短暫的求和並不能給大魏帶來安穩,敵國不時的來襲也許對大都的貴族們日常的享樂無礙,但普通百姓卻要經常遭受這樣的侵襲根本無法安穩度日。若想實現真正的和平,真正保衛大魏,唯有強大大魏實力,用大魏的鐵騎震撼住周邊虎視眈眈的敵國,若有來犯者,踏平他們,才是真正的結束。封南胥並不知沉默的夏翎此刻心中其實已經百轉千折,還以為她是無法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想到夏翎最近雖表現的聰慧,但終不過是養在閨中的女兒家,哪裡能真正懂得自己的心思?封南胥低頭輕聲苦笑:“這願望也許是本殿狂妄了,你聽聽便罷。”夏翎抬起頭,一雙眸子亮閃閃地盯著他:“殿下,如今現下各國林立,群閥割據,大大小小的國家和勢力不勝枚舉。如能有一人,將這天下一統,結束這戰亂,屆時天下之苦至少可去其七分。”封南胥心頭大震,他一雙丹鳳眼都忍不住睜得大大的,一統天下這念頭,他不是沒想過,但就連最信任的謀士都從未透漏過。因為一直以來,他連內都穩不住,何談一統天下?這想法隻怕說出來眾人都覺荒謬,故此他一直壓在心底,不曾和任何人提及。卻不知,夏翎緣何得知?夏翎卻像猜到他的驚異一般,對著他彎起嘴角一笑:“您不必詫異,我不過是往日聽父親聊天想到的。戰爭雖無情,但如想實現真正的太平,卻必然要經過戰爭的洗禮。您想通過戰爭結束大金對我大魏的侵犯這是對的,當今聖上一味回避才是不對的。”封南胥手比腦快,一把捂住她的嘴:“不可背後私議聖上,小心隔牆有耳。”夏翎俏皮的對著他眨眨眼,示意自己曉得了。封南胥手邊傳來夏翎唇邊的溫度,他一時竟然有些不舍得將手挪開,慢吞吞說:“天下之大,何人有此能耐將天下儘收囊中?”夏翎雙手一攤,神色輕鬆:“殿下,您有這個能力呀,大魏也有這個實力,隻是需要有能者執政。”若說封南胥前麵隻是驚異,夏翎這話卻讓他有些心慌了,這女子怎麼什麼都敢說?封南胥麵色帶了幾分無奈:“夏翎,如今雖是遠離大都,但你須知,這大魏是聖上的大魏,聖聽可是無處不在的,你說話要慎重才是。”夏翎撇撇嘴:“我一屆罪臣之女,聖上派人監視我做什麼?”“但本殿並非無名之輩,自是身邊有人的。”“殿下若連這點悄悄話都遮不住,那也算夏翎錯看殿下了。”夏翎小腦袋一仰,神色竟然帶了幾分得意。粉麵帶紅,嫵媚多情,封南胥情不自禁抬起手來想去撫摸她臉,卻又想到什麼似的,手縮了回來,他乾咳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夏翎卻忽然一笑:“我想到了,殿下,我的心願就是想求您一個恩典,日後我若隨意暢言,不管我說了什麼,您都不能隨意聽彆人詆毀我。”封南胥先是微楞,而後重重點頭:“好,本殿允了。”而後封南胥帶著幾分試探問她:“若本殿有心天下,你覺得該如何行事呢?”夏翎修長的雙腿後退兩步,將最近一直佩在腰間的長劍拔出,隨手挽出兩個漂亮的劍花,劍尖直指河水中央:“攘外必先安內,殿下,您當先登大寶再圖天下。”“可父皇心中中意之人並非本殿。”“朝中之事,夏翎不懂,但夏翎知,千裡之堤毀於蟻穴,想必您比我清楚,想查人背後黑暗,也要從小處著手。眼下我父親一事,便是最好的契機。”封南胥聞言莞爾:“你這是赤裸裸利用本殿啊。”夏翎回身:“非也,此事,咱們是互贏,您查清事實真相還我父親清明,也可借此事扳倒敵手,還能得我邊成軍歸順,此事,是我心甘情願被您利用才是。”封南胥大笑:“翎兒聰慧實在超出本殿預料,怎麼辦?本殿都有些舍不得你了。”夏翎驚奇問道:“何為舍不得?”封南胥自知失言,趕緊擺擺手說:“無心之語,不必介意。”夏翎手中長劍不停:“待定了朝中之事,遠征大金,邊成軍與我,都願全力相助殿下。”封南胥看著夏翎瀟灑利落的身手,心中有一絲驚歎,想她從壽親王府出逃之時還是半吊子身手,隻怕府裡的尋常侍衛都打不過的,可這些日子她天天苦練,瞧著竟是十分有樣子了。封南胥興致所致,突然上前與夏翎對了兩招,原以為不出兩招就能徒手奪過她手中長劍,不想夏翎這劍法看著簡單,對起陣來竟然也頗有威力,封南胥手中沒有武器,也不舍得真用力傷了夏翎,如此下來竟是遲遲周旋了三十餘招才奪過夏翎的劍。夏翎微微喘息著問封南胥:“殿下,夏翎可有進步?”封南胥笑著將劍還給她:“進步頗大,不知今日怎麼有興致在本殿麵前練劍?”夏翎長劍入鞘,轉頭對著他說:“想讓王爺您知道,夏翎並非繡花枕頭,若您日後想遠征大金,請一定帶著我前行,我要親自去砍下赤木哈的頭來祭奠父親。”封南胥沒想到她竟有如此誌氣,不由雙手大力鼓掌:“好,本殿答應你,若有這麼一日,本殿定帶你一同前行。”夏翎經過如此一番,額頭香汗淋漓,她抬手隨意一擦,小臉上上登時雪白中透出了粉紅,月光照耀下,明豔初現,異常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