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瀟再醒來的時候,易楠已經不在了。她哀歎一聲,自己可真是作孽,把人天使一樣的易律師作沒了。她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呆,隔壁床阿姨的老伴正耐心地給她喂排骨湯,程瀟吃是吃不下,聞著心裡又癢癢,可惜現在的身體狀況想都彆想。程瀟瞄著點滴快掛完,得請個人幫忙喊護士,她沒吃喝全靠輸營養液,這會嘴乾舌燥,恨自己為什麼不聽易楠的話請個護工,少受點罪也行啊。唉,人在異鄉就是這點事不好,怕麻煩朋友,又不敢告訴家人,興師動眾的多不好,不就一個闌尾炎麼。可闌尾炎也是病啊,她忽然想起幾個小時前,她因為麻醉反應往人易律師身上吐了點,他當時是沒什麼表情,還拿紙替她擦嘴。其實他肯定嫌棄死了,忍著給她麵子吧。程瀟長籲短歎,抬頭一看點滴快見底,剛想張嘴喊,餘光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易律師!”程瀟眼裡都快放光了,“您怎麼又回來了?”易楠提著黑色公文包,頭發還濕著,換了身乾淨衣服。他回事務所收了東西,又急匆匆回家洗了澡奔過來的,聽程瀟這沒心沒肺的話,臉一沉說:“又?看來你不大歡迎我。”“不不不,您是我的貴人,”程瀟學乖了,她可不想一個人在這呆著,嘴甜說道,“我以為你走了,正想你你就來了,難免有些激動。”程瀟這些話其實是發自肺腑,可惜“回頭草”的陰影太大,易楠冷哼了一聲坐下,打量她一番說:“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程瀟搖搖頭,溫順地看著他試探著問:“快死的人?”“閉上你的烏鴉嘴。”易楠有點後悔自己這麼著急過來做什麼,她活蹦亂跳的,壓根沒有半點虛弱的樣子。程瀟見易楠不再理她,也自動閉了嘴。易楠替她喊了護士,就坐下拿電腦出來做事,程瀟見他又是打字又是打電話,頗為震驚:“易律師,您這是……準備在這裡工作啊!”“清閒行業,再不刻苦點,就該跟你一樣吃泡麵了。”易楠不冷不熱地說,他隻要在她麵前提一次錢,她立刻就開始訴苦自己每天窮得隻能吃泡麵,喝水隻喝得起白開水,過得有多艱辛。易楠認真工作的樣子,特彆衣冠楚楚。程瀟想這禽獸穿上衣服果然都是衣冠人士,混在人群裡還能被人尊稱一聲精英。晚上他也沒走,折疊椅睡在程瀟床邊,程瀟睡不著就想找人講講話,又怕易楠不理她,隻好左一聲唉又一聲唉,易楠受不了轉身問她:“你到底在唉什麼?”“唉,易律師,你們這兒房價可真貴,我每個月的工資一大半都奉獻給了房租,這回住院又是一大筆開銷,我這心裡苦啊。”“你不是有醫保嗎?”“醫保扣了也得好幾千呢,”程瀟又是長歎一聲,“我的夢想就是能在這買一套房,現在這個夢想變得越來越遠了。”易楠看她一臉落寞,不禁脫口而出:“你要是想買房,我可以先借錢給你。”程瀟立刻搖頭:“不要不要,您的錢我可不敢要,我說這些沒彆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傾訴一下我的貧苦小市民生活。”“嗯,”易楠點點頭,毫不客氣地拆穿她,“然後飯錢就不用還了是吧。”程瀟不說話,就用眼睛瞅他。那模樣又叫易楠想起下午看到她的鬼樣,跟家裡那隻蠢狗一個德行,平時發瘋,遇事犯慫,上躥下跳挨了批就知道裝可憐。休息椅實在不舒服,易楠彆扭地挪動了一下身體,選了個舒適的姿勢躺好,想了想說:“這樣吧,你認真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不要飯錢了。”這麼容易?程瀟立刻點頭,真誠地歡迎他提問:“您問您問。”“為什麼不繼續練跆拳道?”“我這不告訴過你,身體跟不……”易楠打斷她:“哪裡跟不上?”這樣刨根究底的乾什麼?程瀟不想回答,直接跳過:“這是我隱私,我可以保持沉默。下一個問題。”易楠撬不出什麼,也不急在一時,又問:“為什麼做記者?”“追求真相,為人民服務。”“就你誤以為自己懷孕的事,已經讓我懷疑你的專業性,實在不像為人民服務的樣子。”程瀟眼角一抽,隻好實話實說:“其實我選擇當記者主要是為了追星。大明星蕭謙認識不,我當時迷得要命,所以不顧我爸阻攔選了這行。”易楠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然是為了這個才做了記者,冷酷評價道:“沒想到你還是個花癡。”程瀟心想我要不花癡,當年能看上你嗎,不過她可不敢給他遐想的空間,勉強應付道:“沒辦法,我這人就愛看帥哥。”“下一個問題,為什麼每次談戀愛都失敗?”他問來問去竟然問到了程瀟的痛處,不過事已至此,她早已心態平和,坦然告訴他:“他們要麼覺得我沒女人味,要麼怕挨揍,要麼對我工作不滿意,唉,談個戀愛太難了。”“真正喜歡你的人,這些都不算什麼。”易楠並不是在安慰,他說的是心裡話,不過看程瀟的表情,一副“道理說得很對,但我聽得不大明白”的蠢樣,讓他沒了再說下去的欲望。他不問了,程瀟卻來了興致,反倒問起他來:“易律師,除去我這個倒黴蛋,以您這樣的風姿和才華,戀愛經曆一定特彆順利吧,說說,幾個啊?”“這是我的隱私,我有權保持沉默。”還現學現賣了,程瀟毫不氣餒,又問:“情史不能說算了,工作呢,你又為什麼要做律師?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想做教授麼。”“一想到以後可能會遇到你這樣的白癡,我就對做教授失去了興趣。”程瀟覺得自己沒法再跟他聊下去了,匆匆說了“晚安”選擇睡覺。可易楠卻了無睡意,他暗罵程瀟果然是個蠢蛋,七年前還覺得傻得可愛,現在隻想拎起來痛罵一頓,被甩了那麼多次,看男人的眼光還是沒得到一點提高,珠玉在前看不著,就想著那個火鍋料。那個該死的夏驊,到底哪裡好?第二天一早護士來給程瀟按摩,易楠幫程瀟起身,她痛得直冒冷汗。護士看她沒排尿,走之前交代要多下床走動。程瀟動一下都痛,更彆提下床,她隻能把希望寄托在易楠身上,靠著他步履維艱。夏驊進病房的時候,眼裡看到的就是他們一副摟抱的親密模樣,他雖解了懷孕的誤會,可對程瀟已經失去了信任,站在門口嘲諷道:“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程瀟一聽是夏驊,連忙伸脖子去看,誰知易楠突然鬆手,害她沒站穩,差點摔倒。“易律師,您這鬆手能不能帶點兒信,我差點摔個二次傷害。”易楠木著臉,指指夏驊說:“你男朋友來了,應該不需要我了。”他來有什麼用啊,這死gay會照顧自己就有鬼了。雖然是這麼想,程瀟還是露出一個笑容,對著夏驊溫柔喊:“驊驊,你彆站在門口,快點進來啊。”夏驊算仁至義儘,還給她買果籃和花,程瀟抱著花笑得一臉幸福,推推夏驊小聲說:“你還挺會搞的嘛!”夏驊忍到易楠出病房,立馬推開她,嫌棄地拍拍衣服說:“你離我遠點。”“哎呀,咱這誤會不都解除了嗎,彆這麼生疏嘛!你看我這傷口,怎麼也不能是懷孕吧!”“是,你是沒懷孕,”夏驊想到她跟易楠好成那樣,惱道,“那你跟他抱什麼抱?你不會請護工?”“夏驊,你是第一天認識我?你看我像請得起護工的樣子?”程瀟挪到床邊坐下,傷口還一抽一抽的痛,她調整了一下呼吸才說,“我原來就告訴你我跟他有過一次,他是看在這事上,給點情分照顧我而已。”“你當我傻?”夏驊想當年她用類似借口騙走了沈佳陽,根本不信,“你這麼想,他是這麼想的?”“他想的……”程瀟皺眉,老實地承認了,“可能還是睡我。”易楠是出去拿午飯了,程瀟喝著米湯看他吃飯,饞得差點沒流口水。夏驊這貨就更過分了,他出去買了兩杯咖啡,和易楠一起當著她的麵喝,簡直要把她逼瘋。下午鄭祺來看程瀟,看到兩大帥哥都懵了,她偷偷問程瀟什麼情況,為什麼易律師都來了。程瀟當然不能說因為一夜情易楠才在這裡,隻好說在餐廳吃飯遇到,好心送她過來的。至於夏驊,她隆重介紹了一下:“這是我的新男朋友夏驊,高富帥,家裡十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