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母親對沫沫兒的態度,良棟也隻是稍稍苦惱了一下,並沒有太在意,自小到大,母親看似強勢,其實這個家裡無論誰決定了什麼,她都無力改變的。就像當初她那麼不喜歡趙大寶,姐姐不還是嫁給他了嗎?徐沫沫兒也不是很在意“三仙姑”的態度,她認為,結婚過日子是自己和良棟兩個人的事情,隻要良棟喜歡自己,其他人都不是很重要。所以,當她回到家裡的時候,母親苗賽雲問起她今天去良棟家的感受時,她並沒有說良棟母親對她的態度。“良棟媽媽好像認識你,”她對苗賽雲說:“好像還不太喜歡你。”苗賽雲嗬嗬一笑:“不喜歡我的人多了,老閨女,媽跟你說實話吧,想當初,媽可是全縣婦女的公敵,那些男人有多喜歡我,他們的老婆就有多討厭我。”提起當年的事情,她總是一臉的陶醉:“我隻要一上台,那些年輕小夥子就跟沒了魂兒似的,後來你爸爸嫉妒了,就和台領導說,不讓我上台了。你說這男人的心眼兒咋這麼小?就是唱個戲,還能咋地?”看著母親自我感覺良好的樣子,沫沫兒沒說什麼。隻是撇撇嘴,給她一個不屑的表情。苗賽雲也沒多問良棟母親的情況,隻是問:“他媽媽不喜歡我,那你和良棟在一起是不是她也不同意。”“嗯,”沫沫兒點點頭,隨之一笑:“這下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良棟怎麼處理這個事情。”“你呀你呀,”苗賽雲用手點了點女兒的腦袋:“整天瘋瘋癲癲的,好容易碰上個膽兒大的傻小子敢娶你,你就彆嘬了。”沫沫兒撇了撇嘴:“我不,我就是要他結婚前在我和他媽之間多受點為難,讓他知道我的態度和底線。”苗賽雲便不理她了,在她看來,兒女的婚事自有他們自己的道理,自己在裡麵橫攔豎擋的反倒會影響他們的判斷。如果他能尊重你的意見,你隻要把自己的看法兒講給他,他自然會參考。如果他不讚同你,你強硬的摻和進去,隻能是激發他的逆反情緒,也許他會腦袋一熱,失去了理智,做出了什麼讓大家都後悔的事情來。所以,女兒的事情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看了看時間,到了她去跳廣場舞的時候了,她便換好衣服下樓了。她這輩子,用她老公徐老師的話來說,就是心大,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可她偏偏命好,年紀輕輕就進了縣評劇團,端上了鐵飯碗,又趕上了評劇團效益好,分了樓房。兒子大學畢業,和幾個同學做生意,混得有模有樣,不但自己結婚買房沒用她操一點心,還花錢在公園兒旁邊給他們老兩口兒買了套大房子。他們兩口子都是正式職工,按理說是不能生二胎的,苗賽雲生完兒子徐雷雷後,也響應國家號召,主動做了結紮手術。可沒想到,年近四十的她居然意外懷孕了。她每三個月都按照規定,去指定的計劃生育部門做一次檢查的,不知道是檢查時候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她懷孕五個月才檢查出來。人家做了絕育手術了,又按時檢查,懷了孕總不能怨人家自己吧?計生委隻能和她商量去引產。苗賽雲雖然舍不得,可當時的政策就是這個樣子的,也隻能按照要求去醫院引產。誰知道到醫院一檢查,苗賽雲當時的身體狀況不能引產,不然會有生命危險,隻能等她養好身體再說了。這下苗賽雲不乾了,哭天抹淚兒的:“還得等著啊?我這幾個月的罪誰替我?”領導沒辦法,隻得給她放了長假,讓她好好養身體。這一養就養到孩子九個月,快到預產期了,去醫院打催產針。據說要在母親肚皮上打一針,直接紮進胎兒腦袋裡,這樣的話生出來的孩子就是死胎。可是沒想到,不知道是大夫手誤了,針沒紮對地方,還是藥的問題,孩子生出來,白胖胖一個漂亮丫頭,小手小腳亂蹬,哭得那叫一個響亮。這孩子沒生下來,月份再大,那也是胎兒,可一旦離開母體,那就是一條小生命,誰敢給掐死?大夫隻能按照正常接生程序,該稱重稱重,該給孩子洗澡給孩子洗澡。苗賽雲又不乾了,跟計生委陪著她來的人說:“這孩子我不能要,一來我沒有二胎指標,二來這孩子是打針打下來的,萬一腦袋有什麼毛病,誰負責?”誰負責?誰敢負責?計生委的人跟她賠著笑臉,好話說儘了,後來又聯係她們領導,給了不少的好處,她這才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孩子。所以,人家正式職工生二胎,都是會開除公職的,唯獨她,不但什麼事兒沒有,徐老師還因此進了團領導班子。就有人牙酸了,背後說:“你彆看她現在美,她那丫頭,打針打下來的,肯定是個傻子。”人們等著盼著,沫沫兒一天天長大,越長越漂亮,越長越聰明。失望之餘,人們總結出來,苗賽雲就是命好啊!苗賽雲自己倒沒感覺自己命好,每每提起沫沫兒的事情來,她總是說:“當時可嚇死我了,你說怎麼稀裡糊塗的,就有了個孩子?”“所以,您當時哭天抹淚兒的說這孩子不能要不是用的手段,是心裡話?”沫沫兒聽母親這麼說,總會問。苗賽雲便心虛地笑笑:“哪兒能呢?我就是嚇嚇他們,嚇嚇他們。”沫沫兒便翻了個白眼,母親的話,她是不相信的,她就沒見過母親和誰動過心眼兒。母親沒腦子到什麼地步呢?她記得一次和母親一起去菜市場買菜,母親問菜販子:“小白菜多少錢一斤?”“一塊錢斤半。”菜販子回答。“一塊錢一斤半?太貴了吧?”母親認真的和人家討價還價:“一塊五二斤吧。”“好,好吧。”菜販子有點懵。沫沫兒忙說:“媽您算錯了,還是一塊錢斤半給的多。”苗賽雲不聽:“你媽我買了一輩子菜,這點賬算不過來?”又對菜販子說:“給我稱三塊錢的,我晚上包小白菜餃子。”菜販子忍著笑,給她稱菜。沫沫兒這個氣啊,掏出三塊錢來:“按照一塊錢斤半,給我也稱三塊錢的。”一直到吃著餃子,苗賽雲都沒算明白,同樣三塊錢,自己怎麼比女兒少買了半斤菜?從這以後,苗賽雲買菜再也不還價了:“我又不差那毛八分的,費那腦子呢。”苗賽雲一般是下午睡醒了,就去公園兒跳一會兒廣場舞。她跳累了回家,老伴兒徐老師已經做好晚飯等她吃了。今天晚上,兒子兒媳婦帶著小孫子也過來吃晚飯了。飯桌兒上,徐雷雷問沫沫兒:“這個對象又談得怎麼樣了?”沫沫兒和哥哥差了十多歲,哥哥又一直很寵她,所以,她和哥哥的感情很好。聽哥哥問,她便把今天在良棟家的事情和哥哥說了一遍,她沒有把重點放在“三仙姑”不同意自己和良棟在一起上,倒把李老實殺雞說了兩遍,還和哥哥笑著說:“你說他爸爸搞笑不?殺個雞都殺不死。”徐雷雷不禁皺了皺眉:“你呀你,平時在家裡瘋瘋癲癲的也就算了,頭一回去男朋友家也這麼鬨騰?良棟媽不同意你們的婚事,你也沒想想怎麼辦?”倒是她嫂子不以為然:“怕什麼?她願意不願意能怎麼樣?主要還是要看良棟的態度。要是良棟喜歡沫沫兒,正好兒以他媽的不喜歡沫沫兒為借口讓他般出來住,要是能勸著良棟同意來爸爸媽媽這裡住,沫沫兒結婚以後還能受了委屈?”她這麼一說,沫沫兒眼睛也是一亮,是啊,要是良棟能同意婚後在她家生活,自己婚後依然會過著“娘家二小姐”的日子,想想也挺美的。她父母現在住的這套四室兩廳的房子,是哥哥買的,買的時候寫的是徐老師的名字,沫沫兒成年以後,哥哥又做主把房子過戶給她,哥哥的意思是,不管到什麼時候,自己手裡有套房子,腰杆子都都會硬一些。又想了一下,沫沫兒搖搖頭:“良棟公司離他家比離縣城要近很多還是住他家方便,再說了,結婚以後不跟婆婆做鬥爭,結婚的樂趣就少了一半兒。我還想跟他媽分個高下呢。”當著嫂子的麵說這樣的話,可見沫沫兒比她媽的智商也沒高到哪兒去。徐雷雷氣得用筷子敲了下她的頭:“就你這腦子還跟人家鬥?還不讓人吃得骨頭都不剩?”“怕什麼?我有嫂子幫我呢。”沫沫兒討好的望著嫂子,一副小狗求摸頭的樣子。“彆怕,嫂子挺你。”嫂子微笑著。嫂子路雨蕎和徐雷雷是大學同學,又是生意夥伴,為人做事兒八麵玲瓏,滴水不漏。她生了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對這個嬌憨的小姑子也很喜歡。她嫁進門來的時候,沫沫兒才七歲,對沫沫兒的事情,她一直是比苗賽雲這個母親還上心。嫂子知道沫沫兒在家裡人麵前說話從來不過腦子,有口無心,她也從來不在意她說什麼。沫沫兒趕緊扒拉了幾口飯便丟下飯碗,鑽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她還在搞什麼直播賣貨嗎?”徐雷雷問苗賽雲。苗賽雲看了看女兒的房間,對兒子說:“是啊,一到晚上就鑽進房間裡直播賣貨,也不知道她怎麼搞得,反正也能有人買,你爸爸天天幫她發快遞,爺兒兩個忙活的也挺樂嗬。”徐雷雷對網店網商都有了解,對直播賣貨就一竅不通了,自從他結婚以後,雖然不和父母一起住,可家裡麵的大事兒還是他來拿主意的。沫沫兒的婚事,雖然父母不在意,他這個當哥哥的卻很關心,路雨蕎常常調侃他拿妹妹當女兒養。苗賽雲吃飽飯,碗一推,站起身來便走,她每天吃過晚飯,都要去廣場上跳一會兒交際舞。徐老師收拾碗筷,去廚房洗碗,他小孫子乖巧的幫忙收拾。徐老師便說:“你玩兒你的去吧,爺爺自己弄就行了。”小孫子撇撇小嘴兒:“我還是從小兒鍛煉鍛煉吧。”“鍛煉什麼?”徐老師問。“鍛煉乾活兒啊,我發現,漂亮的女人都不管乾活兒,就像我奶奶和我姑姑,我長大要想娶個漂亮老婆,就得學會乾活兒。”小孫子說得一本正經。徐老師給他逗樂了,可樂過之後又搖搖頭,他這輩子,可不就是把苗賽雲捧在手心裡嗬護著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