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結果人家一眼識破。【看到我的朋友圈了?】尤聲一拍腦門,額頭的傷還沒好,疼得齜牙咧嘴。傻,太傻了,人家根本就是看到了。【哦】【這麼晚,傷員不睡覺,熬鷹呢?】【白天睡多了,睡不著】謝放剛跑完一圈比賽下場,樓恣在旁邊偷拍他,還自作主張地拿他的手機發了條朋友圈,嘴上感歎道:“放哥,你真是年紀越大越帥,記得我當年剛認識你,你還是個中二少年,頂著一頭非主流。”謝放擦了火點煙,拿過手機,罵了他一句無聊。下一秒就看到尤聲給他發消息。沒多久還撤回了。謝放如今年紀大了,不太明白小姑娘心裡在想啥,也有可能是腦子撞壞了。可他今天難得跑得很爽快,廠裡改裝了兩台車,俱樂部參加公路賽過了初賽,發生的一切都讓他很高興。心血來潮,給尤聲回了消息,想逗逗她。誰知道人小姑娘回答問題回答得賊正經,那一句“白天睡多了”愣是把他逗笑了。謝放右手夾著煙,左手按著說話鍵。“還在醫院住著?問題很嚴重嗎?”尤聲在病房裡,一手指點下去,忘了自己音量開得賊大,謝放的聲音被機器電流壓縮,變得更加沙啞了。一出聲就把尤聲嚇了一跳,隔壁大媽還咕噥著翻了個身。尤聲手忙腳亂地去關,怎麼都沒點到位置上,好在謝放那句話很短。她給謝放回消息。【你怎麼突然說話,嚇我一跳,差點把隔壁床大媽吵醒了】【我好得差不多了,準備明天出院】【你那邊這麼晚還這麼熱鬨啊?】連發三條。謝放心想,果然所有的小姑娘都這樣,一段話可以發完的,非要分開一句一句發,乍眼看過去,一屏幕都是綠的。“晚上有比賽,得了,你早點睡,祝你早日康複。”尤聲點了轉換文字,發現謝放咬字還挺清晰。這話就是不想聊下去了,尤聲撇撇嘴,抱著手機翻身平躺。閉了閉眼睛,可腦子裡反複出現那張照片,就跟著了魔似的,她又按開手機,點開那張照片的大圖,保存,設壁紙。一切做完,一邊罵自己花癡,一邊安慰自己每次換牆頭不都要換壁紙的嘛,也不奇怪。城南那廂。謝放蹲在角落裡抽煙。樓恣湊過來,舔著臉笑:“剛剛跟誰聊天呢?我猜猜,是個女的,新泡的妞兒?”表情那麼柔和,尤其是最後一句不知道說啥的時候,樓恣分明看到謝放嘴邊還有笑。真尼瑪見了鬼了。閻王爺笑,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抓小鬼了。“你跟我這兒顯擺你話多?”“哥,告彆了上一段傷心事,就要開啟下一片桃花林啊,勇敢上啊。”樓恣舉了舉拳頭。謝放看他猶如看一個傻逼。“我看你最近是發春。”起身,走出人群裡,到停車場找車,turbo還在修,隻能開跑車出來,底盤太低,謝放嫌棄的不行,在車裡換了身衣服,招呼樓恣看好俱樂部的幾個人,自個一溜煙就走了。下半夜想找人喝酒。裴寂在家盤娃,柏粵跟洋妞打得火熱,錢權苦逼地繼承家業……腦子裡過了一圈,竟然沒有能一塊喝酒的人了。他在主乾道的紅燈下思考人生,莫不是自己真的老了,連伴都沒有了。身邊的人一個個成家立業,忙活自己的,怎麼他就變成了孤家寡人了,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家老母親說的有道理。找個媳婦,可以當老來伴。要是家裡有人,這會兒回去,說不定還能混口宵夜。紅燈最後三秒。謝放給老母親發了條消息,同意去相親。7尤聲出院以後,就去了劇組。賀言鈞麵色不好看,但也沒有當著眾人的麵給尤聲難看,雖然他總是貶低尤聲,但心裡卻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有才華,這兩年在圈裡也的確混出了些名聲。他想了想,還是讓夢婷做主編劇,讓尤聲跟夢婷打配合,寫分集。夢婷有心上位,把惡毒女二的戲分給了尤聲。演惡毒女二的演員紀敏最近風頭很盛,還是帶資進組,女主和其他幾個女演員都不是很喜歡她,明著暗著孤立她,但是人家淡定的很,一點也沒把人放眼裡,還勤勤懇懇地演著惡毒戲份。尤聲接了她的劇集,少不了跟人接觸。接觸了才發現紀敏是個極有個性的人,早兩年還出過唱片,女rapper,簡直不能再酷。兩人每天晚上泡在一起分析人物和劇情,紀敏感慨:“這戲也忒腦殘了些,惡毒得浮於表麵,光惡毒,連個原因都沒有,人之初性本惡嗎?請問之前的編劇是荀子的徒弟嗎?”尤聲後麵給她改了不少戲。紀敏讀完以後,居然請了兩天假跑出去找閨蜜哭泣,說被這個人物感動了。尤聲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是個很酷的girl。那陣子,女主在微博上發微博內涵紀敏帶資進組還瘋狂加戲。紀敏又被黑了一輪,她身上的那些個傳言又被拖出來鞭屍一遍,居然還上了兩次熱搜。不過,後來投資人來看效果的時候,咬死了非要用紀敏戲份比較多的那版預告,發出去以後,簡直引來海水倒灌,口碑反轉。網上對紀敏那個角色簡直是一致好評。賀言鈞再怎麼不服氣,都不得不承認,尤聲對人物劇情的塑造,就是有這樣的能力。戲拍了一個月,所有演員也漸入佳境了。中秋那天晚上,賀言鈞給劇組放了個假,在樊城“三和大酒樓”請劇組所有的人吃飯。大巴車在主乾道上跑的時候,尤聲注意到一個路口有家店,掛著“十二月”的牌子,臨街一個大大的院子,外麵還立了一圈竹籬笆。她知道“十二月”,近年來風靡全國的小眾香料品牌,主打古法製香,香氣比洋香水好聞很多,而且聽說老板還做定製,根據個人喜好風格和氣質,定製個人香。尤聲隨手拍了張圖發給紀敏。【有個跟你喜歡的品牌撞名的店欸】【哦,就是那個品牌,不是山寨,老板娘是我閨蜜】尤聲捂嘴尖叫,這是什麼大馬路上撞名牌的經曆。“三和大酒樓”門口有露天停車場,就停在酒店大門口,有專門的人幫忙泊車。尤聲剛下大巴,就聽見幾個場務站在一邊朝酒店門口指指點點,眼睛跟大燈泡似的發光。她順著看過去,倒抽一口氣。人生中可能都難得見一次的特級豪車,布加迪威龍,最普通款型的中國市場價也要2500萬元,高性能版本的售價則更是在3500萬以上。路珈信從事汽車行業,曾經指著這輛車的圖片倒在床上發癡。進了酒店大門,尤聲餘光裡好像瞥見了一個人,身材魁梧,穿一身黑色的T恤,把肌肉形狀都繃了出來,匆匆從走廊裡走過,手舉著電話,不知道在跟誰通話。尤聲有些恍惚。她沒想過再見到他。手機鎖屏後來還是被她換了,她把謝放的照片設置成了和他的微信聊天背景。說不清為什麼,但好像就是不太願意讓其他同事看到,好像這張圖是她的秘密一樣。站在大堂裡往那邊仔細看過去,沒人影。尤聲心想,是不是出現幻覺了。8謝放沒想到對方把相親地點放到了“三和”,這得是有多正規啊。他把自己那件看上去還像個正派人士的黑色T恤穿上身,中秋9月的時間,樊城已經開始降溫了,怕冷一點的都披上了外套,也就謝放火氣十足,穿身短袖。進門的時候,看到一個穿著白色蕾絲裙的女人,他心裡就覺得沒勁。最煩這些把自己當小公主似的姑娘了,嬌滴滴的,跟他真不是一路人。往對方麵前一坐,就跟個保鏢似的。一頓飯吃的胃疼。對方一直在問謝氏的情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去謝氏當股東了呢。謝放煙癮有些犯,包間裡不讓抽煙,他找了個借口出去。沿著走廊去男廁所。半道上遇上一出狗血劇。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兩個人在洗手間門口的屏風後麵親得難舍難分,那水漬漬的聲音,真是有些羞恥。不過謝放從小混慣了,這種小兒科根本不放眼裡。剛抬腳準備繼續走。一隻涼颼颼的小手斜過來,把他手腕拉住,順著手臂看過去,尤聲那張瑩白的包子臉藏在轉角的暗處,衝他一個勁地做嘴型。尤聲那點抓雞都不夠的力氣,對謝放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但謝放還是挑挑眉跟了過去。兩個人擠在一個角落裡。胳膊貼著胳膊。“你真的在這裡啊,我剛剛還以為我看錯了。”尤聲壓低聲音衝他說話。兩個人離得近,尤聲身上有股桂花的香味。謝放想了想,應該是“三和”門口那棵桂花樹染的。但那味道出奇地適合尤聲。謝放眼底有些深色。尤聲還沒發現,對救命恩人毫無戒心,傻白甜的可以,雙手還合了個十:“上次謝謝你啊,真是個好人,明明你才是被撞的那個,可你還幫了我。”“你車修好了嗎?”“你賠償拿到了嗎?”兩人幾乎同時出聲。尤聲仰頭衝他笑,那麼近的距離,一張白淨細膩的臉就在謝放眼前,鼻頭皺皺:“拿到了,不少呢,說起來應該請你吃個飯。”謝放自覺跟尤聲不熟,本該拒絕的,卻莫名其妙答了聲:“好。”“你是本地人吧,你知道哪裡好吃,改天咱們一起去唄,反正我這邊的工作也快結束了。”兩人躲在角落裡聊天,溫度有些升高,卻渾然不覺。謝放覺得自己貼著尤聲的胳膊,那一片皮膚有些燙。洗手間門口有動靜,尤聲探頭過去看了一眼:“他們走了,我先出去。”人說著就從拐角出去了。謝放還插兜站在那裡,心裡有些惱火,小白臉就是不行,親這麼一下就結束了。尤聲剛走出去沒兩步,身後有高跟鞋的聲音漸近。女人說:“我包落洗手間了,我去找找。”那聲音耳熟得很,勉強在劇裡算女四吧,演一個丫鬟。賀言鈞跟邱靜一塊往回走。狹路相逢。撞見了尤聲。邱靜大約是在賀言鈞那裡知道了些什麼,腳下一緩,撩了撩頭發:“言鈞,你在外麵等我一下。”能當女演員的都長得不賴,一個媚眼兒過去,尤聲都覺得美。她跟賀言鈞對立著,恍惚覺得兩個人走到今天,居然已經無話可說了。那漫長歲月裡的暗戀,好像隻是尤聲自己幻想的一場戲劇,落幕之後,心緒竟然沒有半點浮動。“聲聲啊,你也知道,逢場作戲免不了有些越界的,你不會往外說吧。”賀言鈞走近兩步,細看尤聲,驚覺有些變化,“你不會怪師兄之前沒去醫院看你吧,劇組是真的忙,你也看到了,我這有一天天的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尤聲覺得,自己抽離了以後,居然冷靜的可以,她骨子裡的自衛係統開啟,人沒了笑模樣,居然還有點冷豔。“師兄把注意力放我這兒,不如檢查檢查周圍有沒有狗仔,我這個人一貫不喜歡管閒事。”她也不去洗手間了,折身往回走,“對了,師兄,我跟星辰的合約馬上到期了,不打算合作了,以後你劇本方麵找彆人合作吧。”走到拐角,看見謝放吊兒郎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倚牆站著。莫名有種身後有人的倨傲感。不自覺挺了挺脊背:“謝放,我今天就請你吃飯,去不去?”謝放低頭笑笑,從陰影裡走出來。“免費晚餐,不吃白不吃,走啊。”兩個人揚長而去。賀言鈞在後麵臉色鐵青。9謝放給相親對象發了消息,說有事先走,收到對方老長一篇關於素養的教訓,核心內容就一句話:你家教不好。他隨手轉給了老母親。謝放沒去拿車,兩個人在酒店門口攔了輛出租去了津南路車站的鳳爪王燒烤。老板兩鬢都生了白發,一看到謝放就吆喝:“阿放你多久沒來了,是不是忘了劉叔。”“哪能呢,這不是來了。”“裴寂家生了姑娘,每天晚上起夜給姑娘喂奶,然後來這兒宵夜,你再等一會兒,他準過來。”“他現在除了生不是親自生的,哪樣不是自己乾,他媳婦就是一個老佛爺的命。”“小時候看不出來,他還是個好男人呢,早知道把我家大姑娘介紹給他。”“你歇著吧,他能看上你家胖胖兒。”尤聲坐在旁邊看他跟燒烤攤老板說話,自己趴在桌上對著菜單劃了幾下,等謝放回頭,她都點好了。謝放點了點桌子:“你都不問問我吃什麼?”“你跟老板這麼熟,肯定什麼都吃過,我頭回來呢。”尤聲倒是理直氣壯。上了菜,謝放顧著抽煙沒伸手。尤聲本來就餓,席上也沒吃飽,顧不得燙就往嘴裡塞,吃的滿嘴油光。謝放的手撐著下巴,手上夾著煙,就那麼看著尤聲吃飯。吃得太香,他一不怎麼餓的人都覺得有些餓了。“廁所走道上那個小白臉兒,你前男友?”尤聲叼著掌中寶,嚼得嘎嘣脆:“不是,是前暗戀者。”謝放沒見過這麼不拘小節的姑娘,他小時候遇到的都是一些青春期矯揉造作的女孩兒,長大了遇到的都是富二代養出來小公主。眼前這個,好像就天生生活在紅塵俗世裡,染一身煙火氣,光看著就覺得有人味,熱鬨。適合當老來伴。“暗戀那種不中用的小白臉,眼光不咋好啊。”“誰還沒個眼瞎的時候,年少不懂事,被虛偽蒙了心。”一根韭菜下肚,塞了牙,尤聲嗆了一口,舌頭拚命地在後牙槽裡掙紮,長長的韭菜卡在喉嚨裡,難受。謝放把煙叼進嘴裡,起身去老板那兒拿了根牙簽。“你惡心不惡心,吃個韭菜能吃成這樣。”尤聲眼睛被喉嚨裡的異物感刺激得發紅,沒一會兒就流起了眼淚。謝放被她嘩啦啦的眼淚水搞懵了:“你也太能哭了吧。”尤聲把韭菜弄下去,拽了張紙擦臉:“不是我愛哭,我是淚腺很發達,不能受刺激,一刺激就哭。”一雙紅通通的眼睛被擦乾,她吸吸鼻子,又去夾土豆。謝放這會兒覺得,這姑娘真有意思。“對了,你知不知道樊城的房價怎麼樣啊?”尤聲啃著玉米問。謝放不咋關心房價這東西,因為他家,在市中心有一片房子。“怎麼,想在樊城買房?剛需還是投資。”尤聲工作了三年,連出幾個大本子,手上不說有多少錢,但好歹存了小40萬,在上海是不可能買房的,至少短時間做不到,但她有特彆想有一個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這會兒坐在這裡跟謝放聊天,心裡突然就冒了個泡,上海買不起房,但是樊城不一樣啊,不大不小的二線城市,40萬夠一個小戶型的首付了吧。她當時還沒意識到,自己是因為一個人,而想留在這座城。“剛需,想買個小戶型。”“我幫你打聽打聽,你想住哪個片區?”“儘可能市中心吧,還是熱鬨方便一些。”“成,回頭打聽到了發你。”謝放一直覺得女孩兒大多都會選擇跟家裡人住一起,在老家買房或者在事業成熟的地方買房,沒多想,隨口又問,“你怎麼不在老家買房,離爸媽近,親朋好友都在身邊,而且首付和貸款,家裡人也可以幫你承擔一些。”問者無意。尤聲啃玉米的動作卻停了下來,她舔了舔嘴唇,扯了張紙,又給還有大半杯水的杯子裡添了水,眼睛垂著。謝放後知後覺可能問的不太對勁,正準備換個話題。尤聲卻大喘氣一樣,突然開了口:“我家裡沒人了,老家鄉下的房子已經破了,我在外麵沒有自己的房子。”她一直是到哪個城市就在哪個城市租房子住。像朵蒲公英。“對不住啊。”“沒什麼,又不是什麼秘密,我就是一個人,也挺自由的。你沒聽過那句話嗎,自由就是孤獨地站立。”謝放舉杯,往她杯子上碰了一下:“你想的還挺開。”10初冬的時候,尤聲已經回上海了。跟星辰的合約還有兩個月,公司那邊一直跟她溝通,希望可以續約,尤聲很堅持,以後可以繼續合作,但是走作品,就不簽人了。她最近一直在忙新本子,圈裡有個朋友正在籌備編劇工作室,想拉尤聲一起入夥,尤聲答應了,但是要等星辰的合約結束,可是這也不妨礙她們開始策劃新本子。尤聲準備了一個律師的選題,一直在上海的幾個律所跑素材,忙得腳不沾地,偶爾還要去星辰開開新的選題會什麼的,不過已經決定不繼續合作了,星辰也就沒找她開過劇本小會。她跟謝放一直在聯係。年輕人喜歡發消息,但謝放不愛打字,喜歡說話,或者直接視頻。尤聲有時候想多跟謝放聊聊,慢慢也就隨他開視頻,通常晚上兩個人會在睡前聊上一個多小時。謝放話不算多,但是很喜歡吐槽,吐槽的點每每又很踩尤聲心裡的點,聊起天來特彆過癮默契,感覺連抱怨都有了同盟。路珈信發現近來尤聲變得格外活潑了些,連罵人都罵的大膽了許多。“你跟誰學的啊,嘴怎麼越來越毒。”尤聲悶笑不說話。路珈信掐著她的下巴,在她臉上來回逡巡:“麵含春色,賀言鈞跟你交往了?”尤聲臉上的笑立馬就垮了:“彆提那個垃圾,我會為我的曾經而感到惡心。”“那就是有彆人了。”“遇到一個很……嗯,怎麼形容,很大自然的人。”“噗,大自然,什麼鬼,你遇到了養殖戶嗎?”“不是,就是那種,很直白,很不修邊幅但又就覺得渾然天成,心胸也很寬廣的人。連給人撐腰都撐的特彆理直氣壯、明目張膽。”“說的這麼好,這麼喜歡了。”“挺喜歡的,但是有多喜歡,還不知道。”“跟他告白啊,上啊!還等啥?”“因為遇到這樣一個人太珍貴,所以覺得倉促的告白好像都是一種怠慢。”路珈信搓搓胳膊:“你好惡心。”過了一周,上海大降溫,下了幾場雨,濕冷得人發抖。頭天跟謝放視頻的時候,他說會到上海一趟,有個合作要談。尤聲後來可算是搞明白了,謝放是咆哮職業摩托車俱樂部的老板,開了一家摩托車改裝修理廠,她在網上百度了一下,國內職業摩托車行業裡的領軍人物,牛逼壞了。尤聲特地把手頭的事放了放,來機場接謝放。沒跟謝放說。所以人出來的時候,一看見裹著羽絨服站在出口伸長脖子張望的小雞仔的時候,頗有點喜劇感。謝放就穿了身皮衣,拖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一過去拎著尤聲的羽絨服帽子,一把揪了起來。“我瞅你那雙眼,可能是長出來當擺設的。”尤聲被他驚了一下,一看到那張臉,又喜了一下。手往他胸膛上拍了拍:“你來啦。”那眼睛亮得,看得謝放胸腔裡發燙。乾乾淨淨的高興,純粹為一場重逢而開心。這樣單純的東西,謝放已經很久沒遇到過了。尤聲領著謝放去吃飯,上海菜,黏黏糊糊又甜絲絲,他實在是吃得腦袋發暈,出了餐館在路邊買了兩份小籠包下肚,才覺得好受一點。尤聲借了合夥人的車接謝放,一輛二手smart,謝放蜷縮在副駕駛上,看著尤聲開車開得賊開心。“這玩具車也就你們小姑娘能開開,我腿都伸不直。”“本來就是通勤使用嘛,你將就一下啦,肯定不能跟你那輛turbo比。”熟練地打方向盤轉彎。謝放的酒店就在尤聲家附近。“你要是忙完了,就給我打個電話,我再請你吃頓飯。”“天天吃飯,你除了吃飯腦子裡還剩點啥?不能帶我去上海逛逛,我連東方明珠都沒上去過。”謝放敲了敲尤聲的腦袋,轉念一想,自己又摸了摸鼻子,“算了,我也沒時間。成吧,辦完事給電話你。”其實這個合同不需要謝放親自來。但是,謝放想去看看尤聲,隔著屏幕總覺得不帶勁。裴寂抱著娃冷眼看他。“大冬天發騷。”謝放沒反駁,他們在樊城分彆的那個晚上,他做了個春夢,夢見了尤聲。這麼多年,謝放也不是沒有過女人,十幾歲就開始談女朋友,從來沒說夢見過誰。醒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老來伴就她了。11走的那天是聖誕節。正好頭天平安夜。謝放給尤聲說自己忙完了。尤聲買了菜回家,讓謝放來家裡吃飯。尤聲心裡籌備得挺好,開瓶紅酒,然後告白,她告白過太多次,可這次對象是謝放,就特彆緊張。謝放坐在尤聲家客廳,60平左右的單身公寓,被她布置的很好,沙發上鋪著棉麻的米色罩子,包得像一排大麵包,擺著幾個卡通抱枕,茶幾上放著新鮮的花,花的旁邊有卡通的陶瓷擺件,正好是仰頭張大嘴的樣子,好像就是等著花掉下落進嘴裡。外麵冷風呼嘯,小窩裡暖洋洋。沒吃完的零食放在一個竹簍裡,擱在電視櫃上麵,每個上麵都卡著一個搞怪的夾子。謝放原來不咋喜歡這些小東西,但今天置身其中,居然覺得十分不錯,難怪人家說軟裝飾也很重要。尤聲從小自立,做菜很熟練,圍著圍裙在廚房裡忙忙碌碌,刀落在砧板上的聲音是有節奏的“咚咚咚”,鍋裡的油滋滋的響著。謝放從小就在很大很空很寬敞的彆墅裡長大,吃飯的桌子有兩米長,廚師一進廚房就要關上門,一點油煙一點聲音都傳不出來。他爹媽都很忙,保姆恭恭敬敬,謝放從小就討厭這樣的生活,稍稍大一些就自己跑到外麵摸爬滾打了,染了一身的社會氣,可整個人特彆世俗,很容易就融入人群裡。他此刻才明白,原來小時候一直渴望的,長大了一直掙紮想抓住的,不過就是這種有人氣的熱鬨,喜歡摩托車,或許一開始就是喜歡它的轟鳴。哪怕隻有兩個人。但是整間屋子好像都很熱鬨。牆麵上的鐘,水龍頭滴下的水,隔壁的說話聲,廚房裡的油鍋聲。尤聲在做麻辣牛肉,她知道謝放的口味,重口味,喜歡麻喜歡辣,喜歡肉。“你決定在樊城買房定居了嗎?”尤聲回頭,看到謝放抱胸靠在廚房的門邊。她把牛肉放進鍋裡,嗞啦啦的聲音過後,是她的聲音:“還沒看好呢。”謝放走過去,站在料理台邊,雙手撐著邊緣,脫了皮服的人就穿了一件黑色打底衫,一用力,胳膊上的肌肉就凸了起來。“我幫你看中了一套,80平,在大梨苑巷旁邊,離市中心10公裡左右,1萬2一平,在二樓,帶一個50平左右的側台。”尤聲把麻辣牛肉盛起來,有些驚喜:“這麼好?”“我覺得挺不錯的。”“可以啊,等我去看看樓。”“順便跟你說一句,那房子離我家就隔一條街,步行過去3分鐘。”尤聲舉著鍋鏟,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她臉頰被熱氣熏得有些紅,心裡有一種直覺的猜測,但是不敢置信。卻見謝放抬手觸了觸她的臉頰。然後收回手,站直,思索了片刻,問:“你願不願當我的老來伴?”“老……老來伴。”尤聲磕巴了,這是什麼走向。謝放被她臉上原本還有些害羞又突然空茫的表情逗笑:“就是,女朋友、老婆、孩兒他媽,和老來伴。”尤聲後來把這句話寫進了劇本裡。她覺得那是她聽過的最浪漫的求愛,如果一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把你放在了他生命最後最重要的位置上,那為什麼不勇敢去試試呢。至於所有故事一開始那個打錯的電話。謝放一直沒告訴過尤聲。女人越寵脾氣越大,都快踩他頭上了,要知道當初第一個電話他那麼凶,八成又要鬨。一鬨起來,吵死人,睡個覺都不消停。算了,還是彆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