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杳杳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痊愈了，叢蔚又負傷。望天歎氣，感慨她們倆是難姐難妹，順便囑咐王詠儀，最近注意安全，千萬不要被她們的壞運氣影響。然後三個人天天喝著裴寂煲的湯，味道又不怎麼樣，還非要天天煲，煲了還一定要喝完才行。叢蔚喝不完找了薑杳杳做外援，薑杳杳喝不完拉了王詠儀做外援，結果三個人都喝的麵如菜色。運動會開兩天，周四和周五，然後周末放兩天假。對於高二的學生來說，這恐怕是高中時期最後一個狂歡節了。再往後，雖然還有端午、國慶、中秋等等一係列的節日，但是隨著時間逐漸逼近高三，放假是不可能的。所以周三晚自習放學以後，高二全年級都有點過度期待和過度興奮。裴寂在小教室門口等叢蔚，他剛剛訓練完，拿著一張數學卷子趴在走廊欄杆上，就著走廊的路燈寫。盧雯雯一開門就看到了如此“刻苦用功”的裴寂，一時間竟然感動得不知說什麼才好，走過去拍了兩下裴寂的肩膀，欲言又止，雙目滿含欣慰之情。看得裴寂一陣莫名其妙。“你要是想找我補課，以後每天中午我都在辦公室等你，不用在教室外麵做卷子，外麵光線不好，對眼睛也有害。”盧雯雯說得情深意長。裴寂一聽“每天中午補課”，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往後退了兩步，激動地直擺手：“盧老師，不用了不用了，中午您還是好好休息吧。卷子，卷子我自己會做的，我在這裡等叢蔚呢，她這不是，肩膀還傷著。”身後傳來笑聲，盧雯雯回頭，叢蔚就站在門口，一隻手捂著嘴笑，身邊是跟著笑的關遊。她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裴寂畢竟在外麵是在做數學卷子，這已經讓作為數學老師的她感到非常感動和欣慰了。“好好好，那你們回去也要小心一點。裴寂你數學成績進步不小，老師還是很高興的，你以後有什麼疑問也要積極問老師才好。”裴寂一個勁地點頭。叢蔚拿過他的數學卷子，草草看了兩眼，錯了一個選擇題，函數大題有個步驟錯了，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對的。【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九點一刻，就在外麵等了一刻鐘。”他拿過卷子收回書包裡，校服袖子被他推到了手肘那裡，露出兩截精壯的小臂，有一邊鼓出一個小包，周圍紅紅的，一看就是被蚊子咬的。叢蔚伸出一根手指過去幫他撓蚊子包，然後在蚊子包上用指甲掐出一個十字。裴寂原本不覺得有多癢，偏偏被她撓得越來越癢，小手指涼颼颼的，力道輕飄飄，指腹光滑綿軟，連指甲殼都那麼小巧。兩個人並排走在學校裡，一個人一直把手抬著，一個人就給他撓癢癢。結果那個蚊子包越撓越大，越撓越癢。等公交的時候，裴寂實在是受不了了，左右看了看，校門口已經沒什麼人了，他才一把抓住叢蔚的手，收在掌心握著。“我的祖宗，你可彆撓了，我都要被癢死了。”叢蔚鼓鼓嘴，手指在他手心一抓，然後才安安靜靜不動彈了。快十點的公交車很空，入了春的城市夜晚逐漸熱鬨，公交載著兩個人穿過這座城市夜裡的光芒。叢蔚看著窗外，裴寂看著她，兩個人的手一直不緊不鬆地牽著。——第二天運動會，極好的天氣，從一早上起太陽光就很明亮，花草樹木抽了芽開了花，被陽光一照，顯得格外生機勃勃。一推窗戶，就能嗅到沁人心脾的青草香氣，透著露水的濕和涼，一下就讓人脫離了困倦，神清氣爽起來。運動會真不比平時上課晚多少，早上8點到9點半開幕式，每個班都得全員到齊，點了名簽了到，然後坐在操場看看各班的禮儀隊入場。每個班還要在主席台前停留五分鐘，這五分鐘是禮儀隊才藝展示時間，跳啦啦操也好，唱歌也罷，隨便乾什麼，反正得把這五分鐘給撐過去。彆人班都是選的漂亮女孩，穿著小裙子，那叫一個青春靚麗。可他們一班體育委員趙其輝不乾，非選了24個男生，在主席台前麵打了五分鐘的軍體拳，中間還穿插了一個趙其輝的個人武術solo。簡直辣眼睛。可校領導很喜歡，校長還帶頭鼓了掌。過了九點的太陽漸漸就灼人了起來，剛暖起來的天氣，乍一熱還讓人有些受不住。叢蔚坐在小板凳上，聽同學在旁邊竊竊私語聊八卦。突然身後有一股涼風吹過來，還有人走動時衣服的摩擦聲，回頭一看，裴寂舉著個手持小風扇，闊著兩條腿就坐在後麵。【你怎麼跑過來了，王可呢？】“去我位置那兒了。是不是有點熱，我給你舉著小風扇。”裴寂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小風扇，粉色的，手柄裡麵裝著兩節7號電池，三片泡沫葉子轉成一個圓盤，有一點點涼風吹出來。叢蔚眯眯眼睛，眼睫毛被吹得往上直翻。開幕式結束以後，各班就到操場四周的看台上入座了，各班有各班的位置，找不同顏色的區。高二1班的位置從進學校以後，每次開運動會都沒變過，東南角的紅色板凳，閉著眼睛都能找過去，那個地方視線不怎麼好，尤其是田徑比賽，起始點都在西北角，跟他們完全就是對角線，學校操場大，眼睛再好的人都看不清，所以每年運動會，1班都是氣氛最冷淡的。東南角也不是什麼項目都看不到，像什麼鉛球啊、標槍啊、跳高啊，基本就在這邊。但是這些項目也確實沒啥意思。王詠儀跟叢蔚找了個第一排的位置坐，就在樓梯入口的右手邊，進出都方便。薑杳杳去檢錄去了，她的100米短跑，在高二B組，預賽是10：50到11：10，一組5個人，跑下來快得很。“唉，這真的是太遠了，你能看到哪個是薑杳杳嗎？”王詠儀兩隻手圈成圈搭在眼睛上做望遠鏡狀。【看不到，我們等會兒過去給她加油？】“檢錄處我們又進不去，最近的位置就是高一1班的位置，都是1班，我們原來也是高一升上來的，為什麼我們的位置就是這麼個犄角旮旯。”王詠儀歎氣，“不過鉛球預賽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等會兒可以看裴寂扔鉛球。”話正說著，就聽見嘈雜的人聲中有一聲清脆尖銳的口哨聲。叢蔚低頭一看，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裴寂正穿著一身的白色運動裝，雙手插兜仰頭看著她。見她看過去，又吹了一聲口哨，就跟調戲小姑娘似的。【看我給你扔個第一回來】這是叢蔚第一次看裴寂打手語，打得磕磕巴巴，還有幾個動作錯了，要不是叢蔚聰明會聯想，誰知道裴寂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她左臂還沒好，隻有右手能抬起來。握了個小拳頭，衝裴寂揮了揮。權當加油打氣的意思了。預賽簡直就是快得不能再快了，沒幾分鐘就聽見廣播播報，高二男子鉛球A組預賽第一名裴寂。其實叢蔚都沒看清到底是怎麼扔的，觀眾席畢竟跟操場有一定距離，隻看見比賽地點那裡圍了一圈人，加兩個裁判，浩浩蕩蕩都把參賽選手淹沒了，隻能看到一個鉛球從人堆裡“biu”地被扔出來，然後重重地落地。王詠儀摸著下巴感慨：“看來裴寂這臂力，不是一般的強啊！難怪就靠一雙拳頭，打人那麼厲害，以後不會家暴吧！”叢蔚在她額頭輕拍了一下。手機屏幕幾個大字。【胡說八道什麼！】“好好好，我胡說，我胡說。”王詠儀看著叢蔚，目光充滿戲謔。明晉一屁股竄到旁邊坐著，翹著個二郎腿：“你懂什麼，這才叫有安全感。”然後兩個人，不明所以地就互啄了起來。叢蔚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理解他們吵起來的點在哪裡。正迷茫著，廣播又播了一條消息。“高二女子B組100米預賽，第一名13秒20，高二1班薑杳杳；第二名高二7班何文雋，13秒47；第三名高二2班孫璿，13秒53。”王詠儀和明晉都不吵了。兩個人異口同聲道：“不愧是她。”衝破玻璃門的女壯士。第一天上午全是預賽，基本上沒啥精彩的看點。等裴寂和薑杳杳都回來了，剩下的基本就與他們無關了。薑杳杳跟個大爺似的，手腳攤開癱在觀眾席的凳子上，享受著叢蔚遞過來的水和王詠儀遞過來的毛巾。裴寂整個上午就去扔了個鉛球，連滴汗都沒出，不過他的項目預賽大都在下午，可有得他累的。“預賽遇不上周奧，不過決賽肯定有他，田徑運動員不可能進不了決賽。到時候，看我給你報仇。”裴寂湊過來找叢蔚咬耳朵。叢蔚卻把臉一肅。【不要打人，不要撞人，不要受傷】“我知道，憑實力碾壓他，不打他。”裴寂食指和拇指做了個撚的動作，還衝叢蔚挑眉毛。叢蔚繃住臉皮，一下就笑了。【說到做到】裴寂兩指點了點額頭，衝她一揚：“收到，領導。”說完轉頭就去翻叢蔚一大早帶來的零食，品類還不少，大包小包的膨化食品鼓鼓囊囊裝了一塑料袋，“你不是不吃零食嗎？怎麼買這麼多。”【詠儀和杳杳要吃啊！我也沒買很多，一樣拿了一個而已】裴寂從袋子裡拎出來一袋奇多，揉了一把叢蔚的頭：“還真是貼心小管家啊你。”剛把奇多的袋子撕開，薑杳杳可能是狗鼻子，聞到了味道，一轉身撲過來，一把搶過奇多，動作快得連裴寂都沒反應過來。“小蔚蔚給我買的！”四月底的一天，陽光晴好，十幾歲的少年在運動場邊的觀眾席上打打鬨鬨成一團。再普通不過的一天，卻在後來很多年裡，成了他們回憶裡最鮮活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