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顆糖(1 / 1)

嗜甜患者 遲非 1844 字 23小時前

薑杳杳覺得叢蔚對裴寂的態度有些變化,說不上來,從前兩個人關係就不錯,現在似乎更親近一些,不太像對一般同學,更像是對自己人那種,行為舉止間透著自然。比如中午吃飯,裴寂不跟柏粵、明晉他們一塊出去吃了,在學校門口買一份十五塊錢的盒飯,回到教室,搬上椅子坐在叢蔚旁邊,兩個人埋頭對著吃。有時候還會特地去小四川打包幾份菜回來,往桌上一擺,給大家添菜,單獨拿個紙碗把叢蔚那份給挑出來放在一邊,叢蔚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好,安安心心受了,然後變著法給裴寂寫補習資料。再比如耿越在期末考試前換了最後一輪位置,裴寂不知道私下跟耿越說了什麼,一回頭耿越就把他調到了叢蔚的後座,柏粵咬著本子眼淚汪汪看著棄他而去的裴寂,活像個怨婦。這前後座一調整,裴寂的桌子上每天早上都有一盒牛奶,薑杳杳知道那個牌子,叢蔚隻喝那個牌子的牛奶,價格不便宜著呢。隻是她麵上還是那副跟誰都差不多的態度,實在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12月21日是冬至,從淩晨就開始下雪,先是刷刷的大雪朵跟蓋棉絮似的往下落,臨近六點才漸漸小了些,一睜眼屋外就已經覆上了厚厚的雪層,在路燈底下澄澄一大片,就像橘子味的水果糖一樣。裴寂頭一天晚上跟謝放他們出去玩,幾個人在地鐵的地下通道裡碰著一個街頭賣藝的人,坐在一把小馬紮上,抱著一把吉他唱樸樹的《平凡之路》,幾個人喝了酒,又被冷風一吹,酒精上了頭,幾個人把人家的小馬紮、吉他一搶,就在地鐵通道裡鬼哭狼嚎了起來。一嗨就嗨過了頭,早上起來一睜眼就已經六點了,往常六點一刻就得去接叢蔚,這麼一鬨哪還來得及,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起來,忙得不知道該先抬手還是抬腳,十幾分鐘後趕出門,正準備給叢蔚發條消息,卻在小區門口的車站裡看到一個背著書包穿著校服,蹲在廣告牌旁邊堆雪人的人。也不知道她等了多久,頭上帶著一頂厚厚的毛線帽,耳朵下邊垂下兩顆巨大的毛絨球球,書包的褶皺上已經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花。叢蔚很喜歡下雪,特彆是雪花落在皮膚上涼絲絲的觸感,早上出門在車站沒等到裴寂,翻了幾遍手機也沒收到消息,她猜測著大約是睡過頭了,因為裴寂自從來接她上學以後,幾乎沒有哪天不在車站,每天早上六點一刻,人都會準時準點等著,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毅力。等了五分鐘,叢蔚就上了車,她記得裴寂上車的那個車站,心道要是十分鐘等不到人,就隻能自己去學校了。手腕上的手表指針剛過十分鐘,她眼前就出現一雙穿著黑色運動鞋的腳,聽見頭頂有人開口說話:“傻不傻,給我發個消息不就行了。”叢蔚揣著那個迷你雪人站起身,碰到裴寂麵前獻寶,其實就是一個稍大些的雪球上麵架了個小雪球,跟葫蘆似的,哪哪都瞧不出像個雪人,可在裴寂眼裡卻是哪哪都可愛。叢蔚把“雪人”放到裴寂手裡,然後從書包裡抓出來一個保溫袋,往裴寂懷裡塞。分量不輕,摸著底部還有些溫熱。“什麼東西?”他問。手機豎到眼前。【今天冬至,我爸爸包了餃子】她省了自己一餐的口糧,專門帶給他吃,出門前還被叢文晏“怒視”。目光從手機屏幕下移,看到一雙凍得紅通通的手,因為過於纖瘦而顯得格外嶙峋,再染上紅色,簡直可憐極了,讓人恨不得立馬揣懷裡捂著。裴寂把“雪人”放在公交站台的凳子上,然後用手去碰了碰叢蔚,果不其然,涼得就像個冰棍似的。“手套呢?也不帶著,樊城比首都濕氣稍微重一點,一冷起來就容易凍手凍腳,再這麼多玩幾次雪,就該腫成大胡蘿卜了。”不知道為什麼,熱血青年裴寂在麵對叢蔚的時候越來越“爹化”,嘮叨起來能比叢文晏還嘮叨。說著拉開校服外套,從自己的羽絨服口袋裡拿出一個暖手蛋,黃色的塑料外殼,顯得有幾分劣質,但裡麵裝著暖手袋,一握上去,暖意從指間跟電流似的往身上躥,讓人不自覺就握緊了。也是絕了,那樣著急忙慌地出門,還不忘給叢蔚帶上暖手蛋。叢蔚揣著暖手蛋,舒服得直眯眼睛。早間的公交車五分鐘發一班,其實來得很快,幾乎不用等很久,隻是今天稍晚了些,碰上了上班的人群,在公交車裡擠得水泄不通,兩個人上了車也隻能在門口彆彆扭扭地站著,裴寂手裡拎著保溫袋,生怕被人擠著了,有一會兒沒一會兒的就要往手上瞟。兩個人穿著厚厚的衣服擠在一起,幾乎是貼著了,裴寂都可以感覺到胸前壓著的重量,叢蔚脖頸圍著的圍巾擦在他的鼻尖,有幽幽然的暖香,有幾分蜂蜜的味道混合著一點茉莉香,被人體溫度一暖,散發著一種冬日暖蒙蒙的感覺,讓人不由自主就想尋香而去。車門漏著風,帶起幾縷發絲,掛在了裴寂的唇邊,他控製不住地抿了抿,一股子熱直竄腦門。——裴寂上午又被bigface罰了個站,原因是他沒帶英語作業,又惹得bigface發惱。叢蔚聽著身後的動靜,手在桌子底下握著暖手蛋,拇指在塑料外殼上一下一下撫著。薑杳杳趁著bigface轉身寫板書的時候,往嘴裡塞了顆瓜子仁,然後抓了一把塞到叢蔚的桌肚子裡,衝她擠眉弄眼,五香的葵瓜子仁,是薑杳杳爸爸自己炒製的,香得不得了。“果然,bigface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是那麼好拔出來的,你瞧瞧,同樣是沒帶作業,擱宋端那兒,就是春風拂麵的一句‘下次記得就行’,到了裴寂身上就恨不得抽出五十米大刀。唉,裴寂也是慘。”薑杳杳跟個小老鼠似的躲在桌子底下吃瓜子,心情好得不行,要知道早自習報聽寫,她這回隻錯了一個,多麼難得的成就。叢蔚也走了神。忘了帶作業,卻記得給她帶暖手蛋。她想起從前在首都一附中的時候,同桌有一次滿臉羞紅地拉著她說小話,說的是隔壁班那個化學課代表給她送了一個月的早餐雲雲,具體還有什麼事她已經不記得了,唯一記得的是,屬於那個年紀的女生獨有的羞態和情愫。她有些懵懂,好像有幾分明白,又不是很明白。——裴天成中午拎著裴讓來給裴寂送飯,主要是為了送英語作業,大剌剌地攤在桌子上,也不知道眼睛是怎麼長的。裴寂大概是頭回感受到家長送飯的感覺,走出校門看見裴天成和剛夠膝蓋高的裴讓,有股子說不出的微妙。柏粵貼在他身上黏黏糊糊地說八卦,瞧見裴讓,眼睛都亮了,嘴上叫著一聲“叔”,腳下飛快朝裴讓走過去,一把把小豆丁舉過頭頂:“叫哥哥!快點,不然不讓你下來。”裴讓覺得好玩,揮舞著短短的手,一爪子揪住柏粵的頭發,還蠢了吧唧地“嘿嘿”傻笑,覺得挺好玩。“作業也不帶,老師有沒有批評你?”裴天成從兜裡掏出折成一個小方塊的英語試卷,遞給裴寂。裴寂見狀嘴角抽了抽,還能指望啥,裴天成什麼時候有過一個成熟穩重的模樣。柏粵在旁邊插了一嘴:“何止批評,被罰站了,看我裴哥年紀這麼大了,還要罰站。”“去。”裴寂橫過去一眼,往柏粵屁股上輕踹了一腳。叢蔚拿過飯,從校門口走的時候,正好看到被柏粵舉得高高的裴讓,一頭天然卷,胖乎乎的,脖子上圍著一圈大紅色的羊絨圍巾。手裡的飯差點落了地。薑杳杳一手拿著飯一手拿著一個剛買的雞蛋漢堡往嘴裡塞,走了兩步發現叢蔚沒跟上,回頭問她:“怎麼了?”叢蔚隻覺得那一刻,有風聲從耳邊刮過,把她腦子裡的東西都刮了個七零八散。她原來有過一個弟弟,也是天然卷,遺傳的舒婧,叢蔚在他出生的時候給他織了一條紅色圍巾。叢文晏開玩笑說這麼小的奶娃娃,戴不了這麼大的圍巾。她還記得她說:等他三歲四歲,可以上幼兒園了,就能戴著我織的圍巾去上學。她想象過無數次,那個孩子長大的樣子。直到這一刻,似乎重合。薑杳杳捧著飯,和王詠儀麵麵相覷。順著叢蔚的目光看過去,被柏粵抱著玩的那個孩子突然被裴寂搶了過去,然後就聽到他奶聲奶氣地叫“哥哥哥哥”。一大一小有些相似,尤其是鼻子,眼睛卻生的不一樣,小的那個明顯生了一雙又大又圓的銅鈴大眼。“哦,裴寂是有個弟弟,中考的時候我跟他一個考場,看見過他爸抱著他弟弟給他送考,一轉眼都這麼大了。”薑杳杳以為叢蔚也被那孩子萌得不行。“裴寂那廝還能有這麼可愛的弟弟,基因突變了吧,你看裴寂那張臉,又冷又硬又凶巴巴。”王詠儀震驚臉。裴天成先看到她的,笑眯眯招呼三個姑娘過來。“是裴寂的同學吧,上次家長會咱們見過。”裴天成跟裴寂很像,特彆是眉眼,但裴天成總是笑著的,加上中年發福,就顯得特彆喜氣洋洋,身上沒有半點棱角,渾身都充滿了一個中年男人的柔和和圓潤。裴寂看見叢蔚一直盯著裴讓,心下有些不爽,但也不妨礙用裴讓去“爭寵”。三歲的裴讓就是個工具人,嗯,就是這樣。懷裡被塞進了個軟乎乎的小人,一低頭是一張圓臉,臉蛋嘟嘟著,一雙眼睛好奇地看著叢蔚,像是看稀奇似的。半晌,也不知道是按錯了什麼開關,突然就在叢蔚的懷裡興奮了起來,捏捏叢蔚的頭發,摸摸叢蔚的眉毛,樂樂嗬嗬地撲騰。裴寂怕叢蔚抱不住,一隻手按在裴讓背上控製他,故作嚴肅:“蠢蛋,叫姐姐。”裴讓一向蠢得不行,除了吃沒什麼時候反應快。這回卻是不同,抓著叢蔚的頭發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嘟囔著:“姐姐……香……嗬嗬。”三歲小孩身上的奶香往叢蔚鼻腔裡湧。她抱著裴讓,想起自己第一次,也是此前唯一一次抱孩子,是在那個孩子出生的第三天。彼時舒婧躺在床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孩子在旁邊餓得直哭,叢蔚心疼地抱著他,放在懷裡安撫著,一邊小心翼翼同舒婧說話。孩子哭著哭著就哭累了,委委屈屈縮在叢蔚懷裡睡了過去。他有一雙和叢蔚一模一樣的眼睛,眉毛的形狀生得比她淩厲些,鼻子上根高高的,不用懷疑,長大以後肯定是個很漂亮的小男孩。就和眼前這個一樣。她突然想起,冬至,是她弟弟的農曆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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