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顆糖(1 / 1)

嗜甜患者 遲非 1765 字 23小時前

期中考試照常進行,當時大家還沒察覺出有哪裡不對。直到周末,10班微信群裡的一段聊天記錄傳了出來,馮牧川被抓了。因為他已經成年了,涉嫌綁架、故意傷人、非法拘禁和強奸,把以前乾過的事都翻了出來,數罪並罰直接被關進了派出所,等著法院判刑。聽說馮家正在積極找關係、走路子,可是沒有任何用,像是有更強硬的力量,壓著這件事非判不可。同他一起的那些人,因為都過了16歲,除了殺人外,該承擔的法律責任一樣跑不了。一夜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天好像就變了。周六何萬舟特地從首都趕到了樊城,對叢蔚做心理評估,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就好像這件事並沒有發生在她身上。“當初我說,叢蔚的心理抗壓能力可能會有所提升,並且伴隨著一定情況的情緒缺失。現在看來,是完全沒錯,對待這樣一件事,她表現得過於冷靜和冷漠了。”何萬舟雙手交叉,坐在叢文晏的對麵,“但是也不是完全的情緒缺失,她對某些好的事件,比如這次救她的人,還有她的同學,都表現出一種積極和向往的情緒,這是好現象。”“那麼總的來說,她的狀態是向好的?”叢文晏問道。何萬舟點頭:“如果平靜溫暖的環境可以得以持續,讓她能一直處在這樣的環境裡,我認為是好的。顯然,目前來看,她在學校過得還不錯。”“這件事對她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以後會不會有陰影?”“目前來看,沒有,她把自己從受害者的身份裡完全抽離了,更像是……”何萬舟遲疑,“更像是很高興自己可以推動這個人得到懲罰。”叢文晏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我現在真是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這種反應哪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兒。”“她本來也不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兒。”何萬舟糾正道,“從三年前開始,她就不正常了,而恢複正常,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甚至她可能一生都不會再像你說的‘正常’那樣,我以為你早有心理準備。”“我知道,但我隻是擔心。”——叢文晏重新給叢蔚買了新手機,重新辦了張電話卡,跟薑杳杳重新聯係上的時候,薑杳杳還特地坐車跑到叢蔚家裡,抽抽噎噎當麵跟她道歉。“要是我再小心一點、謹慎一點,就不會出事了。”薑杳杳也不知道在家裡哭了多久,兩隻眼睛腫成了金魚眼,“我應該跟你一起去洗手間,或者去找你的。”她那天接到裴寂的電話,就越想越不對勁,大著膽子去問了紀敏,誰料紀敏劈頭蓋臉把她狠罵了一遍,她才知道出事了。叢蔚拿著紙巾給她擦眼淚。【跟你沒關係】“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讓你一個人去上廁所了。”薑杳杳扁著嘴。叢蔚有些哭笑不得。“對了,當時是馮牧川,嗝,把你迷暈的嗎?你的手機,嗝,也是被他拿走的?沒找回來嗎?他怎麼這麼壞!”薑杳杳抹了兩把眼睛,抽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打嗝。叢蔚臉上收了笑。【不是他,迷暈我的是個女孩,我的手機應該也是她拿走的】“是誰啊?助紂為虐。”【還不確定】叢蔚靠在椅背上,鼻尖是屋裡清淡的熏香氣味。她天生有非常靈敏的嗅覺,大約是遺傳,和叢文晏一模一樣。那天從身後撲過來的人,身上有檸檬香精的味道,混著一股肥皂味,是很劣質的香水,她曾在普寧身上聞到過,但這種味道不是隻有普寧一個人身上有,所以還不確定。叢蔚想不通,是有多大的仇,讓普寧這麼恨她。她無法理解這種莫須有恨意的由來,也不能原諒這種惡意的傷害。兩人正在房間裡聊天。叢文晏敲門帶進來一個人,紀敏難得洗了臉上的濃妝,換了身乾乾淨淨的衣服,從叢文晏身後走進來,大喇喇找了張凳子坐下。薑杳杳一瞧見她,又想哭了。紀敏一個眼刀掃過去,薑杳杳雙手疊放捂住嘴。小模樣十分可憐。“等會兒有事嗎?”紀敏轉頭問叢蔚。叢蔚搖搖頭,沒事。“那跟我走一趟。”叢文晏原本還有些擔心,老父親實在是不放心小女兒跑出去了,可紀敏又跟他反複保證,肯定會全須全尾給他送回來。跟在身邊的還有一個看上去乖乖巧巧、可可愛愛的薑杳杳。叢文晏無奈,彎下身對著叢蔚道:“注意安全,知道嗎?有事給我打電話。”叢蔚一手握拳,向上伸出拇指。【好】三個人一路走到四方街。叢蔚才發覺是上次遇到裴寂他們打架的那個死胡同。人還沒走近,就聽見裡麵混亂聲一陣一陣。紀敏在拐角把她攔了下來,三個人就站在拐角,聽著裡麵有人被揍得一聲一聲悶哼。叢蔚悄悄探過頭,往裡麵看過去,隻見裴寂一個橫踢,對方一人被他正中下頜,歪歪扭扭栽倒在地,隨即又被裴寂屈膝抵住,居高臨下全麵碾壓,被他抵住的人麵上青青紫紫,好似命門被拿捏著,動彈不得。他背對著她,叢蔚不知道裴寂現在的表情是怎麼樣的冷硬。她撤回身體,靠著牆壁。紀敏在一邊點了支煙:“這兩天,裴寂把跟馮牧川有關係的人都教訓了一遍,尤其是王嵩。大家以為他沒以前那股子血性了,都敢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現在好了,自討苦吃。他以前混的時候,連謝放都不敢輕易招惹他。”薑杳杳在一邊插嘴:“是為了叢蔚吧。”紀敏餘光瞥了她一眼,抽了口煙,噴到薑杳杳正麵,嗆得她滿臉皺成一團。“還挺聰明。”叢蔚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漲漲的,有股氣盤旋在胸腔,吐不出去,壓著她的咽喉,讓她口腔有些發澀。沒人對她這麼好過。在她有限的經曆裡,有限的朋友裡。沒有誰把她看得這麼重要。——裴寂把人打服了才終於收手,在牆角撿了外套往身上一批,轉身就走。連著兩天到處收拾人,他也不可能一點傷不受,光臉上都有一塊青紫,身上還不曉得有多少傷,肩膀隨意動了動,扯得他一陣齜牙咧嘴。右手指骨關節破了一串的皮,整隻手都看起來慘兮兮。剛把外套拿起來,柏粵的電話就進來了。“裴哥,戰況怎麼樣,要不要弟弟們一塊去?”這話他這兩天已經問過無數次了,可回回都被裴寂“不用”兩個字給堵了回去,他就這麼一個人單打獨鬥,橫掃了周邊幾所學校,頂著四個“不服來戰”,愣是一個一個把人給打到服。裴寂其實沒有什麼很強悍的背景,他惡名在外不過是因為他是真的很能打,武力值爆表。從他十一歲開始在外麵跟人打架鬥毆,就很少聽過他吃敗仗,他學跆拳道,後來還自己練柔道和泰拳,下手極狠,從前他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不服那就打到你服”,他不喜歡用“武器”,棍棒刀斧的都不如他一雙拳頭來得硬。小一點的時候,每每他說讓人服的時候總有那麼幾分中二。可現在看他把臉一繃,那是實打實的凶狠,下巴抬著,眼瞼下垂,充斥著冷淡和不屑,被他用這種眼神盯著的人,就算不腿軟也會冒一身冷汗。掛了柏粵的電話,才看到微信裡有未讀消息。【我在上次那家奶茶店門口等你】時間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前了。始終緊繃的下頜骨總算是鬆了,裴寂按滅屏幕,對著黑漆漆反光的屏幕看了看自己的臉,額角有一片青,撥了撥劉海擋住,再看看,還好,不顯眼。把外套往肩上一搭,抬腳往四方街小巷外走去。裴寂打完架一身清爽,莫名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叢蔚,半道上掃了一輛單車,迎著北風呼哧呼哧往她家方向去。遠遠就看見奶茶店門口的公共座椅上坐了個人,個頭小小的,穿一件黑白假兩件的刺繡連衣裙,黑色肩帶上繡著纏絲螺紋茉莉,頭發沒紮,黑溜溜地鋪在她的背上,時不時被風撩起來幾縷。折疊領服帖地貼著鎖骨下的皮膚,露出她纖長筆直的脖頸,一對鎖骨橫勾勾地凸起來,連接著兩邊的肩骨,就像橫亙在青瓷上,精致得不像話。真像個女鬼。裴寂心想,是專門勾魂的女鬼。和她一比,裴寂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個撿破爛兒的。“在這兒坐多久了,不冷?”一屁股坐到她身邊,風卷著她身上的梨香直往他鼻腔裡撲。裴寂狠狠咽下一口口水,就像是要把那香氣吞咽進身體裡一樣。叢蔚歎了口氣,轉過身。塞了一杯溫熱的奶茶到他的手裡,一下就暖了裴寂的掌心。她身後放著一個小塑料袋,拿過來打開,裡麵是棉簽、碘酒和創口貼。叢蔚也不打字,也不吭聲,甚至都不直視裴寂的眼睛,手裡兀自忙著,拆麵前袋子,擰碘酒瓶,動作利索。然後伸出一隻手朝上平攤。裴寂咬著吸管,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叢蔚又歎了口氣,她簡直要把一年的氣都歎完了。伸手去拿裴寂的右手,整隻手攤開,手背上大大小小全是口子。把那隻手捧高了些,叢蔚拿著棉簽蘸了蘸碘酒,然後一點點地給他清理傷口,碘酒刺激,塗在傷口上一陣刺痛,痛感如電流,一直躥上了頭。叢蔚一邊塗一邊對著傷口吹氣,那氣息又輕又柔,落在塗過碘酒的地方,又有些涼絲絲酥麻麻。裴寂隻覺得有股子戰栗從骨髓裡往外透著,他甚至極力控製著自己不要顫抖,可五臟六腑都極度興奮地顫動著。叢蔚的頭頂就在他的眼前,他微微低頭,似乎就能輕輕吻上她的發。突然,眼前人抬頭,目光相接,裴寂看見那雙黑色的瞳仁裡有一個小小的自己,像泡在那一汪水裡,暖洋洋甜蜜蜜。叢蔚動了動嘴巴,像是說了兩個字。裴寂目光下移,看著叢蔚又說了一遍。似乎是……他揣測著,然後磕磕巴巴試探著回了句:“不,不疼。”叢蔚的目光軟和了下來,似乎還有些無奈,然後……擦藥的動作更輕了,像蝴蝶停在花瓣上,風一吹,若有似無。裴寂有些蕩漾,飄乎乎吸了一口奶茶,甜得發膩。倏忽,有落葉飄下來,落在叢蔚的頭上。裴寂伸手去拿,然後把那片葉子揣進了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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