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日快樂(1 / 1)

致蘇沅昭 千尋文化 1234 字 23小時前

郭濤也談不上記得於誠的生日。醫院的日子昏天暗地,郭濤並未關注到每天都是幾月幾號。昨晚,他回去之後,家裡打電話過來,問他元旦有沒有假,他才特地翻出日曆表,看到日曆上的數字,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沒想起來,直到臨睡時才靈光一閃,想起於誠當天來醫院複查,病曆表上的生日可不就是當天。他好歹吃了人家一頓飯呢,趕緊補發了一句“生日快樂”過去。郭濤大概等到都快睡著才收到於誠的回複:“哦,你不說我都忘了。謝了。”原來,於誠自己也不記得。原來,全世界都不記得。郭濤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在對話框編輯半天,最後全刪了。他估摸著於誠那邊是真的沒把生日當回事兒,自己說些亂七八糟的反而顯得矯情。郭濤在醫院見過的病人成百上千,注意力通常集中在病情本身,其實很少對某個病人有深刻的印象。於誠是老教授門診收的病人,胃部腫瘤,需要先做手術,再做病理分析,判斷是良性還是惡性。那天,郭濤還沒進病房就聽到幾個實習護士小妹在討論,說今天收了一個長得超級帥的病人,長得像古天樂,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護士們一看郭濤要去查房,一個比一個積極,說“帶我去,帶我去”。郭濤沒辦法,帶了三個護士,陣仗誇張地進了病房。房間裡沒有陪護,病人一個人拿著iPad在看電視。郭濤瞟了一眼,隻覺得好笑,心道:這麼年輕的男人竟然在看這種老頭、老太太愛看的中醫養生節目。再說了,人都住進醫院要做手術了,現在才學養生,未免太晚了吧?病人聽到聲響抬起頭,把節目暫停了,將iPad放在一旁,站起來,向郭濤打招呼:“郭醫生。”病人比郭濤高一點兒,還沒換病服,穿著深藍色薄外套,裡麵是白色T恤,確實有一張年輕好看的臉。“於誠?”病人點頭。郭濤給於誠說了幾項要做的住院檢查以及注意事項,交代完畢之後,他正準備走,習慣性地將手插入口袋,摸到手機,發現不是自己的,再一看胸牌,見寫著“劉忻”兩個大字。他在心裡罵劉忻那家夥老不長眼睛,總穿錯衣服……他突然察覺另一件事。他回過頭,問這個年輕男人:“你認識我?”他記得自己剛才一進來,病人就準確無誤地叫他郭醫生。“以前我女朋友得了闌尾炎,也是在這裡住院。”郭濤仿佛聽到了身後三個少女心碎的聲音。他仔細看著病人的臉,仿佛真的有點兒印象,但一時沒能完全對上號,隻好敷衍應道:“原來是這樣。”他轉身準備離開時,不經意瞟到於誠放在一邊的iPad的屏幕上,節目正好停在女主持人的臉部特寫上。邪了,電視上這人他看著也覺得眼熟。電光石火間,他想起iPad上這女的和麵前這男的可不就是305床那對情侶嗎?那時,郭濤還是跟在老教授屁股後麵的小嘍囉,白天忙得跟蒼蠅似的,滿頭亂撞,晚上值夜班,熬得眼睛通紅。他負責的病房有個六十多歲的女病人,她兒子來陪護的次數不多,可是每次都強烈地刷著存在感,靠罵醫院條件不好、護士不專業來彰顯自己的孝心。那次,一個實習護士去給老人輸液,針沒紮好,沒一會兒老人的手背腫得老高,那孝子把護士叫過去臭罵了一頓。那個護士沒經驗,給自己辯解了兩句,那孝子怒不可遏,竟然上手招呼。郭濤那時剛好聽到吵聲,進來後,見那男人要打人,迅速把護士拉到身後,自己卻躲閃不及,挨了一巴掌。他早在進醫院之時就被叮囑過,不能和病人及家屬起正麵衝突。他此刻穿著一身白大褂,縱是滿身火氣,也隻能壓下來,好言相勸,但那男人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裡,罵罵咧咧,還說要投訴。這時,一道年輕男聲插進來:“你的行為已經涉嫌侮辱,對方可以起訴你。”說話的是隔壁305床的病人親屬,他已經站起來,說,“我是律師。如有需要,我可以作證以及提供法律援助。”男人將炮火移向這個陌生人,喝道:“你嚇唬誰呢?”“我男朋友很貴的。”病床上的女孩子小聲幫腔,“一般人還請不到呢。”也不知哪個字觸碰到了年輕男人的笑點,在劍拔弩張的場合中,這個“律師”竟突然笑出來,方才那氣勢頓時弱下去,他乾脆說:“我之前剛聽你打電話,好像是黃了一單業務,我猜你應該是天極保險的員工。你這麼理直氣壯,應該不介意我以旁觀者的身份把剛才事情的經過發到網上,再艾特一下天極保險的官博吧?”男人被看穿根底,不敢再胡鬨,罵幾句就走了。後來,到他老媽出院,他都沒再來過。郭濤向於誠道謝,後來幾天對305床多有關注。按照郭濤的經驗,像這樣的未婚女青年病人,多半是母親過來陪護,倒是很少見男友全程照顧的,男友白天陪聊,晚上還陪睡。305床的病人跟男友的關係是真的好,郭濤幾乎每次進去查房,看見他們都在笑。見多識廣的護士長提起305床都要感歎一句:“要是我女兒以後能找個這樣的男朋友,我就彆無所求了。”認出於誠就是當年的305床病人的男友之後,郭濤頗為好心地勸告護士們不要打於誠的主意,人家不是一般人能撬得動的。可是,這一天兩天過去了,於誠的病房裡始終隻有他一個人,他自己繳費、填單、做檢查。到術前溝通時,郭濤說,最好讓他的家屬過來,他術後行動不便,需要人照顧。他點頭簽字,但直到他被推進手術室,都沒有任何人出現。那時郭濤才猜到,他跟305床的病人可能分手了。那一刻,郭濤有點可憐於誠。無論什麼手術,都會有風險,而當於誠失去意識,躺在手術台上時,手術室外並沒有人為他等待。郭濤在醫院多年,早已見慣生死,看淡世情。一個人來醫院做手術、住院的患者不是沒有,但郭濤畢竟曾目睹過於誠當初愛情繁盛時的模樣,如今躺在病床上的人換成他,他卻是孑然一身,冷冷清清,還要獨自等待有可能最壞的病理分析結果。這般的落差讓郭濤一個旁觀者有些唏噓。但身為醫生,郭濤能做的隻有多留意於誠的情況,必要時為於誠提供方便。有一天,郭濤值夜班,在電腦上整理材料到兩點多,突然看到日期,已經顯示周一。今天,於誠的病理結果該出來了。郭濤起身,去於誠的病房看了看,然而床上空無一人。郭濤大驚,四處尋找,最後竟發現於誠躲在安全通道玩手機、抽煙。按道理,身為醫生,郭濤應該臭罵一頓這個剛做完手術就糟蹋身體的患者,可是想到再過幾個小時就會出病理結果,估計於誠心裡也七上八下,不好受,郭濤便沒說什麼,索性在於誠後麵高兩級的階梯上席地而坐。見郭濤過來,於誠已經把手機收回去,抽了根煙遞給郭濤。郭濤擺手,他不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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