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後,她期待又惶恐地跟他試探:既然我到最後也沒有被淘汰,那你是不是可以不離開了?他當時沉默的時間有些久,再抬頭時,他發現她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好像她一眨眼淚珠就會滾下來,可她仍強忍著,倔強地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好像他不親自說出口,她就拒絕提前認證這場感情的結束。那雙悲傷的眼睛讓他突然改了主意。他笑著抱住她,給出了一個肯定答案:是,我不走了。他拒絕了美國那邊的Offer,留在了國內任教,也改變了自己餘生的所有計劃,留在她身邊。蘇沅昭說內疚,大約是覺得現如今連唯一的節目都沒能守住,對不起當初他的犧牲吧。“都過去這麼久了,你怎麼還惦記這事?”於誠安慰她,道,“我又沒後悔當初留下來。”蘇沅昭搖頭,固執地道:“這個位置是你幫我坐上來的,我應該讓你的選擇更有價值一些的。”於誠覺得她的腦回路十分好笑,又忍不住嘴欠,調侃道:“那你當初甩了我,怎麼一點兒不內疚啊?”蘇沅昭立刻奓毛了,一雙分明還濕漉漉的眼睛卻好像要迸出火來,她直直地看過來:“那是你活該!”於城重新開車上路。於誠一隻手扶著方向盤,用另一隻手的手肘撐著車壁,手背貼著臉,攔住嘴角忍不住要拉上來的弧度。她流淚的原因他占大部分,這件事到底讓他心情大好。蘇沅昭此刻已經被丟臉的情緒全麵覆蓋,越發覺得她剛才的真情流露是對牛彈琴。她冷著眼彆過頭去,懶得看他憋笑的臉。於誠乾咳兩下,突然說:“唉,其實我真想知道你當初為什麼要甩了我。如果不是因為我扔了阿寶的話。”蘇沅昭看著他,冷笑道:“你真的不知道嗎?”她放棄阿寶回來的那天,其實因為周言偶然提及的撿到阿寶的地點而心生疑竇。那個地方距離她家太遠了,那不是一隻狗狗能安全抵達的距離。所以,阿寶走失這件事會否不是意外,而是人為?她疑慮重重地回到家,看到於誠在收拾行李。她問起,他才說自己要出差一周,去美國參加學術交流會,已經訂了明天一早的機票。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她聞言,不高興地坐在一邊生悶氣。良久後,他才發現不對勁兒,看她兩手空空的,才問她一句:“狗呢?”蘇沅昭說留給那家人了。於誠點了點頭,又忙他的事兒去了。蘇沅昭看著他毫無愧意地自顧自忙進忙出,頓時壓不住心中的不滿,向他發難:“你覺得是誰特意把阿寶帶到那麼遠的地方扔掉的?”其實,以於誠的本事,他稍微耍耍嘴皮子就能推掉責任,可那天他不知怎麼的,竟懶得應付,由著她胡思亂想。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的臉色已經很不好了,可於誠沒哄她,像沒事人一樣關了燈睡覺。第二天早上,他甚至都沒等她醒來跟她道個彆,就先行離開了。她憋著一股氣,等了他整整兩天,最後還是敗下陣來,主動給他打了電話,然後發現他失聯了。到第三天,蘇沅昭已經徹底慌了,特彆是當她從於誠學校那邊得知根本沒有什麼交流會的時候。她在這段感情裡自始至終存在的不安感,在他杳無音訊的這幾天裡發揮到極致。在瀕臨精神崩潰的時候,她才終於接到數日以來他的第一個電話。聽著電話裡他煞有介事地說著“交流會”上的趣事,她輕聲冷笑了一下,覺得自己活了過來,也死了過去。她不習慣當場戳破,所以仍是平聲靜氣地聽他編完那幾天的活動內容。掛斷電話之後,她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從白天坐到深夜,最後給他發了條短信:“我們分手吧。”最可笑的是,他連原因都沒有問就回複了一個“嗯”。一直以來,蘇沅昭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和於誠分手的事,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怕彆人問她為什麼。他從頭至尾沒有犯什麼大錯,也不存在什麼第三者。即便她將自己的各種心情認真描述一番,恐怕隻會換來旁人一句輕飄飄的“矯情”。但她很清楚,他們之間的問題比那些顯而易見的矛盾更嚴重。“你還記得我們當初是怎麼開始的嗎?是我先說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的。你記得自己當時說了什麼嗎?你說,除非我能接受談一場有期限的戀愛,等你回美國我們就分手。這麼渣的條件,我竟然答應了。後來雖然你留下了,但我總覺得,你遲早還是要走的。”“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對你仍然一無所知。我問你爸媽是誰,你說他們都不在了,沒什麼好說的。我想去美國看看撫養你長大的親人,你說自己跟親人沒什麼感情,不用管他們。你像一個沒根的人,要是哪天突然飄走,彆人都找不到能尋找的地方。其實,阿寶我不是非養不可,我隻是想多一樣跟你有感情、有聯係的東西,可你那麼排斥阿寶,好像不想跟我之外的任何東西產生聯係……”於誠偏頭看她,隻見她垂著眼,淚光盈盈的睫毛泄露著她的悲傷。他忽然覺得心裡堵了東西,悶悶的,變得不適起來。“你失蹤那幾天,我心慌到整夜睡不著覺。我半夜起來摸著衣櫃裡你留下的衣服,安慰自己,你還有那麼多東西沒帶走,還有學校的工作,我還在這裡,你應該還會回來……我真的覺得自己特彆可憐,守著那點毫無價值的東西自我安慰。我仔細想想,你有什麼丟不下的?你在國外完全能找到更好的Offer。至於那堆破衣服,至於我,又算得了什麼?”“好了,你彆說了。”於誠出聲打斷她,不忍再聽下去,“我出國那幾天隻是去處理一些私事,沒想到你在家裡胡思亂想了那麼多。後來,我還沒回來你就提分手。我當時能想到的我們之間唯一的矛盾就是阿寶,有些生氣,一時衝動,就……”“就算當時你是衝動,那你後來就沒有冷靜的時候嗎?於誠,你沒有找過我,一次也沒有。”“你不要說得好像你在等我一樣。”於誠臉色沉了下去,“你找新歡的速度快到我幾乎以為是無縫對接,我怎麼找你?”蘇沅昭頓時被噎到了,良久後才把心中這口氣咽下去。她撇開眼,懶得多解釋什麼,故意道:“我確實沒有等你,畢竟我們早就結束了,要不是這次出事,我和他在一起好好的,都不會再想起你。”於誠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紅燈路口,車子緩緩停在斑馬線前,麵前行人匆匆走過。於誠移開視線,目光再次落到身邊人的身上。她的身體背對他往外側著,隻留給他一個側臉,這是她生氣時慣做的動作。她剛剛哭過,眼睛還是紅紅的,緊抿的嘴唇不自覺地嘟著,腮邊的粉底、淚痕猶在,可她還是好看得讓人心顫。於誠一點兒也不意外周言那小子為她弄得身敗名裂。他蠢、他貪,可對她倒是真心實意。所以,她被周言那種愚蠢莽撞、最後害人害己的真心打動了嗎?於誠收回目光,紅燈正好跳轉,他重新發動車子,加速衝過馬路,將後麵的車子遠遠拋在身後。這種愚蠢的選擇,他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