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慈雲寺的福光大師就上門了。沈鈞儒親自到門口迎接。福光大師四五十歲上下,人特彆瘦,穿著一件灰色的袈裟,顯出幾分仙風道骨來。沈鈞儒心裡立刻就尊敬起來,一口一個大師。福光大師倒是冷冷淡淡,不同於出家人的慈眉善目。“這座宅子,黑雲籠罩啊!”他站在門口,連門都沒進,就有了決斷,“老衲老遠走來,就瞧見黑雲壓頂,這是大凶之兆啊!”沈鈞儒“啊”了一聲,臉色有些不好看,他還什麼都沒說呢!“若老衲猜得不錯,府上有人正病著吧?”沈鈞儒點了點頭,倒沒有覺得太意外。沈家連著幾日大夫出入,有心人稍稍一打聽就知道了。福光大師又繼續說:“那不是病,是被煞氣影響了。”“煞氣?”“是,有一種人,自帶煞氣,克父克母克親近之人,乃不祥之身。”沈鈞儒眼皮子一跳,想到了沈平安,平安的生母是難產死的。“府上最近是不是動過土了?”“是。”沈鈞儒的眼皮子又跳了幾跳。沈平安的聽雪苑原先是沈老太太和沈老爺子住的,老爺子過世後,老太太避世住進了小佛堂。這院子空了十多年,一直是當庫房用的。直到上個月蘇氏整理收拾出來給沈平安用,叫人在前院裡種了幾棵桃樹、鬆樹和幾簇鮮花。“這就對了,”福光大師點點頭,“若是我猜的沒錯,那不祥之人是住到了動過土的地方吧?這人自帶煞氣,幼時有封印壓著,才一直沒禍害到彆人。可惜,煞氣太過,隨著年紀增長,竟是衝破了封印!若再不及時采取措施,這府裡所有人都要遭殃了!”沈鈞儒聽得心驚肉跳。沈平安小時候癡傻,是被封印壓著了,現在變好了,不就是衝破了封印?眼見樁樁件件都對得上,先前還對福光大師有所懷疑的沈鈞儒,這下子是徹底信服了。“大師,你救救我們家,多少錢我都願意!”福光大師神色淡漠:“不必驚慌,隻要將那不祥之人送入寺廟,受佛法浸潤三年,自然能化解煞氣。”沈鈞儒鬆了一口氣:“多謝大師。”福光大師說完這些,就飄飄然地離開了,連沈鈞儒要給他的銀子都沒收,這番超脫世俗,視銀錢如糞土,更加提升了他在沈鈞儒心中的可信度。他把福光大師說的這些話跟蘇氏說了,同她商量。“……這話不能傳出去,她以後還要嫁人……傳出去,對阿靜阿竹也有影響。”蘇氏輕輕咳嗽:“平安是個懂事的,跟她說明了,想必她也能諒解……對外就說是替母親祈福,明麵上也顯示了她一番孝心。”沈鈞儒覺得這個法子很好。沈平安聽了之後,沒哭也沒鬨,很淡定地叫人收拾了行禮,帶著桃花和吳嬤嬤一同去了城西一座偏僻的尼姑庵。臨走前,沈鈞儒還掉了眼淚:“三年後,父親一定接你回來。”“小姐,”吳嬤嬤說,“這很明顯是夫人的陰謀,她想趕你走。”沈平安在聽沈鈞儒說什麼煞氣的時候,早就反應過來了。怪不得蘇氏和沈庭靜要隔著床帳見人,想來還是有些忌憚她的。“我知道。”沈平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吳嬤嬤就有些急了:“那你怎麼不揭穿她?這話要是傳出去,會影響你嫁人的!”沈平安“噗嗤”一聲笑了:“我都不急,嬤嬤你急什麼?蘇氏有備而來,我口說無憑,父親怎會相信我?”“那我們真的要在那什麼尼姑庵住三年嗎?”沈平安又笑了:“那可不行,我要吃肉的。”尼姑庵偏僻,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天已經黑了,尼姑庵的庵主出來迎接她們,帶著她們到了一處破舊的小院子裡。“沈姑子以後就住在這裡,天色已晚,明日我再把僧衣送過來。”吳嬤嬤打量著破舊的明顯沒有打掃過的屋子,蹙了蹙眉,剛要開口,沈平安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搖了搖頭。反正不會住太久,忍一忍就是了。庵主走後,桃花和吳嬤嬤就開始著手打掃屋子,沈平安道:“床鋪收拾一下,其他的不用動。明天我們就能出去。”吳嬤嬤驚喜:“小姐你有什麼好法子。”沈平安歎口氣:“也不是什麼好法子,我家是父親做主,我自然是找一個能壓得住他的人來幫我。”第二天一大早,沈平安就讓桃花帶著一封信去了月凝長公主府。沈鈞儒今日休沐,他心情很好。因為昨日沈平安走了之後,今天蘇氏和沈庭靜就好了。就像病倒一下,她們的病也走得很突兀。“大師果然說得沒錯。”他想。沈庭竹道:“既然娘和二姐姐好了,那快讓大姐姐回來吧。”“不行。”沈鈞儒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沈庭竹愕然。蘇氏柔柔笑道:“你這孩子,祈福哪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這般不誠心,菩薩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那大姐姐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過一陣子。”到底過一陣子是多久,蘇氏沒說。沈庭竹還要追著問,這時,一個婆子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老爺,夫人,不好了,宮裡來人了!”沈鈞儒“豁”一下站了起來:“宮裡?”“是。”那婆子一頭的汗,“是太後宮裡的女官。”“太後宮裡?”沈鈞儒一頭的霧水,轉頭去看蘇氏,蘇氏也是懵懵懂懂的樣子。沈庭靜提醒他們:“爹爹,娘,我們還是先出去接待女官。”沈鈞儒這才想起正事,帶著家眷拔腿就迎了出去。來的是太後身邊的黃女官,已經被請進花廳喝茶了。見了沈鈞儒,說明了來意。“太後娘娘想見一見沈大姑娘!”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