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旭良帶起的這一波騷動很快就校園內平息了,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江城一中又恢複了她原本平靜的模樣,籠罩在大家頭頂上最大的事就是升學和下次月考的年級排名。十七八歲的青春,總是風一陣雨一陣。天氣越來越熱,原本深藍色的冬季校服突然就被白色夏季校服取代了。高考臨近,學校所有的重心都圍著高三那群即將奔赴戰場的人。艾枷每天家裡學校兩點一線,過得十分規律,如果硬要說周圍有什麼異常的話,那就是張倩這一陣子安分得有些異常,艾枷無數次想開口問她怎麼了,但每次都被她找理由搪塞了過去,艾枷隱隱察覺到,她應該是有了一些沒法跟她說的難言之隱,對此,她選擇了沒再追問。每個人都有擁有秘密的權利。這天上完晚自習,艾枷一個人下樓,和不知道什麼原因往文科樓跑的明亦歌撞了個正著,兩人皆是一頓。艾枷腳下短暫猶豫了一瞬,正打算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下樓的時候,明亦歌突然叫住了她。“喂,”她靠在欄杆上,臉上是慣有的神氣。艾枷本不想跟她多說什麼,但明亦歌口裡吐出來的話卻讓她不由得停了下來。她說:“你喜歡程錦司吧?”艾枷猛然回頭:“你想做什麼?”“彆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看到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明亦歌有些得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的那點心思,我早就看出來了,可是好像,人家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吧,有些癡的人妄想,最好還是及時打住。”“我喜歡誰,好像和你沒什麼關係。”艾枷聲音冷了下來。明亦歌:“你喜歡彆人倒是和我沒關係,但是你喜歡的人是程錦司,那就跟我有很大關係。”“因為,”明亦歌往下走了兩級台階,靠近她道:“我也喜歡他,他是我的。”艾枷忍不住覺得好笑:“他是物件嗎?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遲早會是。”艾枷懶得跟她爭論這個,隻是問:“你叫住我,隻是為了跟我說這個?”“當然不是,我還想順帶勸你一句,轉學吧。”艾枷一怔:“你在開玩笑嗎?”明亦歌眼帶譏諷:“我們還不到能開玩笑的關係吧,識相點,早點走,我還能當作壓根就沒有見過你。”“憑什麼?”“你父母都在城西的夜市吧,你說巧不巧,那一片,是我堂兄的產業範圍。”艾枷心頭一凜:“你——”“哈哈哈哈哈哈哈!”明亦歌大笑:“艾枷,你根本就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她的笑聲在整個樓道裡回蕩,和當初一樣,紮在人心裡,紮得生疼。艾枷聽到自己問她:“你到底要我怎麼樣?”明亦歌終於收起了她的笑聲,她像看螻蟻一樣露出一副可憐的眼神,說出來的話卻絲毫不帶憐憫:“很簡單,轉學吧,並且,永遠不要讓我見到你,怎麼樣?”“她不同意!”艾枷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後一道聲音就幫她說出了答案。樓道拐角處,原本已經離開的張倩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她似乎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遍,此時臉上是難以遏製的憤怒。“倩倩!”艾枷喊她。張倩快步走上台階,母雞護崽似的一把將艾枷拉到了身後:“她不同意,你可以滾了。”明亦歌抱著胳膊將兩人掃了一眼:“我當誰呢?原來是校門口那個小太妹啊,怎麼,上回的姐妹情深還沒演夠嗎?”“你……”張倩正打算頂回去卻被身後的艾枷突然拉了一下胳膊。艾枷從她身後站了出來,張倩的出現,似乎讓她一下子有了底氣,對著眼前張牙舞爪的明亦歌,她原本的恐懼消散了不少。“名亦歌,”艾枷道:“我不知道我在你的心裡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也不太明白你那種靠折磨彆人獲得快樂的心理。但是我曾經看過一本關於心理缺陷的書,那上麵說一般變態,往往心裡都藏著一段很陰暗的過去。”“你罵誰變態?”“雖然我不知道你那段陰暗的過去是什麼,但是,我覺得你挺可憐的。”說完這句話,艾枷臉上也適時露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憐憫,仿佛她真的是一個可憐蟲。明亦歌受不了她突然就像看乞丐一樣看著自己。在她眼裡,隻有她才能這麼看著彆人,她怎麼能忍受,也絕不會允許彆人用這種眼神看她!尤其這個人還是艾枷!所以她當即就失控了,張牙舞爪地要衝過來打人,被張倩半路攔了下來:“校花同學,打架我們就不約了,大家都不是三歲小孩了,有些脾氣該收斂還是得收斂一下。”明亦歌睜大雙目瞪著她們,眼裡淬著火。艾枷伸手去拉張倩:“倩倩,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哦,對了,”艾枷又對著明亦歌說:“我可以保證儘量躲著點你,我們以後也不會有什麼見麵機會,但是轉學我是不可能轉的,你是大戶人家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凡是什麼事情,動動嘴皮子就有人幫你辦的妥妥帖帖的,但我不一樣,同樣的事情,我可能需要耗費很多走程序的精力,所以我做不到,至於你說的某些癡人妄想,放心,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都不需要你乾涉。”說完她就拉著張倩飛快下了樓。“你剛剛是什麼時候到的,都聽到了什麼?”兩人走出文科樓好大一截,艾枷才鼓起勇氣問張倩這個。“就她讓你轉學的時候啊,媽的氣死老子了,神經病啊,學校是她開的嗎?”艾枷鬆了一口氣,看來她並沒有聽到兩人前麵的對話。好險。“不氣不氣,我放心吧,我不會走的,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最近到底怎麼回事?”兩人坐在公交車站一齊等車,艾枷趁機轉移話題把她這段時間的反常問個清楚。張倩沒所謂的攤攤手:“嗨,也不是啥大事,就我家出了點事。”“什麼事?”艾枷一聽立馬慌張地問。當事人張倩卻相當淡定:“就我爸前幾天失業了,家裡最近到處彌漫著低氣壓。”“啊?”艾枷有些擔心:“怎麼會這樣?”“哎呀,你就彆操我們家的心了,我爸那工作丟了也挺好的,我媽一直想著讓他辭職跟著我小姨夫創業,現在也算如願了。”艾枷點了點頭,雖然張倩隻用隻言片語就解釋完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但艾枷從她這陣子的狀態就能明白她們家這段時間應該受了不少煎熬。她明顯能感覺到,張倩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很多,雖然她表麵淡淡的,也會像以前那樣冒出不著調的話,但心境卻還是在生活的磨礪下漸漸往大人的方向靠近。“枷枷,”張倩忽然叫她。“嗯?”張倩笑了笑,說:“當初說的幫我補習,這話還算數嗎?”艾枷用力地點了點頭:“算!”因為在學校耽誤了一下,艾枷到家的時間有點晚,最近因為艾東明受傷的原因,她每次回家爸媽都在家,但今天屋子裡卻是黑的。艾枷感到一陣心慌,想到明亦歌的話,她大腦有些不受控製地往壞的方向想,連忙掏出手機給許紅梅打電話。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許紅梅那邊的夜市似乎很吵,跟艾枷說話全靠吼:“你回家了就早點睡覺!不用等我們了!”“媽……”艾枷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那頭就把電話掛斷了。她看著黑掉的手機界麵,一時有些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乾什麼。艾枷一晚上沒睡著,直到淩晨聽到許紅梅他們回來的動靜,她才隱隱睡了過去,沒過一會兒鬨鐘就響了。她頂著一張嚴重睡眠不足的臉強趁著去學校,在校門口看到李完他們正在被學生會的刁難。她頓了下步子,目光逡巡了一圈發現沒有看見程錦司,正疑惑的間隙冷不丁撞上了一副堅挺的胸膛。“對不起對不起!” 艾枷連忙回頭道歉,卻被來人一把拎住胳膊往右邊拉了一下,腳下一個趔趄堪堪躲過了一本迎麵丟過來的課本。那課本在經過她的同時,被身旁這個拉著她的人揚手接住了。艾枷微微抬了下頭,入眼隻看到了某個線條淩厲的下頜,她這才發覺自己和人站得有點近,正準備拉開距離,頭頂傳來那人的聲音,應該是對丟書過來的人說的。“謝了。”對麵回了句什麼艾枷沒聽清,她隻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咚!被人抓住的那條胳膊傳來清晰的灼燒感,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要羽化飛升了。但下一秒,帶給她光和熱的人就撤回了自己的手。“沒事吧?”程錦司的詢問自頭頂傾瀉下來。艾枷還處於心跳加速和耳鳴的大腦當機狀態,機械似地搖了搖頭。程錦司見狀沒再多問什麼,抱著書去了李完他們那邊。艾枷這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目送著程錦司走遠的背影,她還能感覺到左邊被他剛剛碰過的胳膊上尚存的酥麻。右手輕輕扶上了他短暫停留的位置,還沒來得及細細感受那股灼人的酥麻就被人猛地拍了一把後背。“枷枷,你傻站著乾什麼呢?”張倩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程錦司帶來的這股旖旎被這一巴掌瞬間拍了個七零八落,艾枷自己也被嚇了個夠嗆,她有點哭笑不得看向罪魁禍首。“倩倩,你什麼時候來的?”張倩一大早打了興奮劑似的,麵色紅潤兩眼放光,咋一看到隻睡了不到三小時的熊貓級艾枷,忍不住問道:“你昨晚乾什麼去了?這黑眼圈都能和下巴肩並肩了。”艾枷攤了攤手,偷偷往程錦司那個方向瞟了一眼,不知道他說了什麼,李完他們終於從學生會的魔爪下逃了出去,李完嘻嘻哈哈地正準備伸手勾程錦司的肩膀,被後者一巴掌拍了回去,下手似乎不輕,李完疼得跳了起來。她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一邊往教室走一邊歎氣:“彆提了,一晚上沒睡。”張倩湊過去:“什麼情況?”家裡那些事,艾枷也不知道要怎麼說,隻是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張倩猜到她還在煩惱昨天晚上的事,扯了個話題安慰她:“你有聽說嗎?我聽人說學神和高三那個葉校霸正麵剛了。”艾枷一愣:“是嗎?”“真的,已經實錘了,就前天晚上,在學校花園裡,差點打起來。”艾枷想起來就是自己偷聽那次,麵色一頓,裝作吃驚道:“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