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三月份，江城猛然升溫。又是周一。艾枷早上沒留意，套了冬季校服就出門了，在人擠人的公交車裡擠出了一身悶汗，下車後感覺渾身黏黏糊糊的，自己都有些嫌棄自己。她一手端著跟隨自己在車裡夾縫生存卻沒有壯烈犧牲的豆漿，一手笨拙地往下拉校服的拉鏈想給自己透一下風，但那拉鏈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都拉不下來，幾經掙紮，艾枷感覺自己腦門上的汗又多冒出來了幾層。正煩躁間，身側突然閃過一道疾風，她條件反射地轉過身，胳膊正好和騎著自行車疾馳而來的人撞個正著——然後，她就自己被那隻手上的豆漿潑了一整個胸前。於此同時，校服上的拉鏈也被她情急之下猛然發力的左手給扯斷了。禍不單行。艾枷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狼藉，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半截拉鏈，一時之間，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自己今天是不是命犯太歲，不宜出門？“你還好嗎？”‘太歲’將車停穩，遞過來一包紙巾。艾枷甩了甩手上被濺到的豆汁，接過那包紙巾，抬頭道謝：“謝謝啊，我……”‘沒事’兩個字在她看清麵前的人之後，半響才輕飄飄地吐出口。某一瞬間，她想到了因果報應。上次和張倩在門口打鬨害程錦司撒了豆漿，今天同樣的豆漿就潑在了自己身上。還真是有因有果。“老程你在這乾什麼？”李完蹬著車姍姍來遲，看到他們此刻的境況，恍然大悟道：“闖禍了？”程錦司斜了他一眼：“滾一邊去。”他又看了艾枷一眼，說：“不好意思啊，你自己擦擦。”艾枷木訥地點了點頭。李完這才看清是她，眼神一亮，叫道：“是你啊劉……”“我叫艾枷！”艾枷及時出聲打斷他，阻止住了他喊出不該喊的名字。“什麼？”李完愣了一下。艾枷解釋：“我的名字，叫艾枷。”“哈哈哈哈哈哈，”李完撓了撓後腦勺，似乎是終於想起來自己一直在給人取綽號，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艾同學，我叫李完。”“完蛋的完。”何子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加入了群聊，順帶損了一波好友。“怎麼說話呢你？”李完立馬不滿道。艾枷看到熟悉的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我有說錯嗎？”何子光嗤他，轉頭看了一眼艾枷，發現她狼狽的樣子皺了皺眉，問她：“怎麼弄的？”話雖然是問艾枷，但目光卻看向了李完。“我沒有我不是！”李完立馬舉起雙手以示清白，怕他不信，又急忙供出真凶：“老程的鍋！”結果轉過頭一看，哪兒還有程錦司？“艸！”李完暗罵了一聲：“人呢？”艾枷撕開包裝，扯了一張紙巾出來，邊擦自己邊替李完辯解了一句：“真不是他。”李完萬分感動：“還是枷枷妹妹是個明白人。”艾枷：“……”程錦司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又問她：“真沒事嗎？”“沒事兒，你們先進去吧，我把自己收拾一下再回教室。”“那行，我們先走了。”何子光點頭，覺得自己呆在這裡也不是很合適，於是扯了扯李完，兩人推著車往裡走了。艾枷吐了一口氣，走到垃圾桶旁繼續收拾自己。“艾枷？”一道女聲突然傳了過來。她正在擦胸前豆漿漬的手僵硬了一瞬。該來的還是來了，原來真正的太歲在這等著她呢。這個語氣是那麼的熟悉，尾音上揚，帶著它主人一貫的囂張跋扈，她曾為了它的主人高興過、傷心過、絕望過，甚至在中考過後做好了一輩子不見這個人的決定。隻是事與願違，她們再次進了同一所高中，所幸兩人沒在一個班，艾枷的刻意躲避下，兩人也沒遇見過。但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掉的。艾枷輕歎了一口氣，不急不緩地擦完一整張紙紙巾，將其扔進垃圾桶，才慢慢抬起頭，看向麵前的人，神色從容道：“是你呀。”明亦歌將她整個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後，嗤笑道：“還是這麼一副窮酸的樣子。”“你也沒有變，”艾枷握緊了拳頭，毫不客氣地回過去：“還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樣。”“你說什麼？！”沒有意外的，明亦歌瞬間就惱羞成怒了，咬牙切齒地威脅她道：“彆以為我現在不敢拿你怎麼樣，我當初好像警告過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怎麼？是想要接著在學校散布我的流言嗎？”艾枷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大清都亡了明同學，這種散布謠言蠱惑人心的活還是不要乾了吧？”“你不要太囂張！”“這裡是一中，不是當初你能隻手遮天的十二中，我奉勸你，做人還是要低調一點。”“啊！我打死你！”明亦歌尖叫著就要抬手去打人，但胳膊卻在中途突然受到了阻力。她抬眼一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黃毛丫頭扣住了她的手。“喲，這不是我們大名鼎鼎的校花嗎？”張倩鬆開自己的手，順帶又抽了一張艾枷手裡的紙巾擦了擦，表情誇張道：“居然這麼暴力的？”“倩倩！”艾枷叫了她一聲，張倩把紙巾扔進垃圾桶示意她先彆出聲，艾枷識時務地閉了嘴。明亦歌將她的一係列動作收在眼底，頭頂上的怒火快燒掉了半邊天：“你又是個什麼玩意兒？”張倩咧了咧嘴：“玩意兒不敢當，畢竟和你們禽類沒法比。”“你罵誰呢？”“啊？你不是自詡孔雀嗎？難道我說錯了？”張倩一臉疑惑。“你——”明亦歌胳膊又動了動。“怎麼，校花又要打人嗎？這不太好吧，這裡可是校門口呢。”張倩說著眼神瞟了瞟門口絡繹不絕的人。明亦歌隻能將怒氣強忍下來，她指了指兩人：“行，你們有種，都給我等著，我會讓你們後悔的！”說完佛袖而去。“略略略！”張倩不嫌事大的在她背後略嘴。“好了倩倩。”艾枷笑著一把拉住她。“哼！”張倩將自己的胳膊從她手裡掙脫出來，佯裝生氣道：“出息呢？居然能讓這麼一個家夥給欺負了！”“我沒，”艾枷上前解釋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之前瞞著我的事就是這個？”張倩問她。艾枷心虛地點頭：“嗯。”“牛批大發了，”張倩無語：“就這麼一個貨色，至於見著她就躲？”艾枷自知理虧：“我錯了我錯了。”“哼！”張倩又冷哼了一聲，“慫成這樣，以後還怎麼敢說你是我張大俠的朋友？”“對不起！給大俠你丟臉了！”艾枷點頭哈腰，狗腿至極。“嘿嘿嘿！”這個阿諛奉承法張倩居然還挺受用，立馬就樂了：“以後就跟著本大俠好好混吧，保你吃最香的肉，睡最靚的仔！”艾枷滿頭黑線。得，還是那個沒啥智商的大俠，一樣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過，你為了我得罪了明亦歌真的好嗎？”艾枷哄完她有些擔心道：“萬一她真報複怎麼辦？”“怕個毛！”張倩毫不在意：“居然敢動我的人，我沒對她怎麼樣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這渾身黑社會的氣質打哪兒學的？”“嘿嘿，”張倩突然有點難為情：“誰還沒非主流過幾年。”艾枷：“……”深藏不露啊。“話說回來，你說這校花很熱衷於讓人後悔啊？”“啊？”艾枷有些沒聽明白。“你會後悔的！”張倩學著明亦歌剛剛的語氣，“上周她跟學神告白被人拒絕了，不是也讓人後悔嗎？”艾枷驚訝：“這你都知道？”張倩一臉得意：“這麼勁爆的八卦怎麼可能逃過我的法眼。”艾枷：“……”“這樣說起來，”張倩忽然想到什麼，樂嗬嗬地說：“我們倆現在可是和學神一樣進入了某人的‘後悔’通緝名單呢！哎呀怎麼想都是我們賺了。”艾枷聽完低頭悶笑，還真是。她甚至有些自娛自樂地想：這也算是自己和他的另一種交集了。隻是，不怎麼美好就是了。一周過去的很快。周四周五兩天是這學期第一次月考。艾枷寫完最後一門課的答題卡，自我感覺不太好。她不是屬於那種天賦很高的人，短期內有很大進步對她來說，還是有點天方夜譚。她收拾好東西交了試卷出考場，張倩在門口等她，看到她興高采烈地揮手。“感覺不是很良好。”艾枷走近她，表情略喪。張倩一把挽住她胳膊：“還惦記著年級前10呢？”“總要升學的嘛，為了大學也得拚一把啊。”艾枷語氣惆悵。“哎呀還早，咱還有時間好好努力一把，彆太擔心嘛。”張倩心寬體胖地安慰她。“對了，你這次感覺怎麼樣？”“那個，”張倩摸了摸鼻頭，有些心虛：“就……就那樣唄。”“你這樣不行的，下周我幫你補英語吧。”艾枷道。張倩表情一僵：“我能申請拒絕嗎？”“不能！”“行吧，”張倩妥協，“但是你得答應我今天陪我去逛地方。”艾枷有些哭笑不得，幫她補習她還得附帶條件的，這是個什麼操作？“什麼地方。”她問。張倩笑得有些神秘：“嘿嘿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