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語文早讀課,張倩一直拿那種奇怪的眼神若有若無地往何子光的方向瞟,導致整堂課艾枷全程都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眼神不敢離開張倩一會兒,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把不該說的話全抖摟出來了。好在何子光似乎困得不行,進教室之後沒一會兒就把課本立起來蒙頭大睡了。第一節正課是英語,張倩被喊上去默寫單詞,20個她就寫對了仨,獲得了每個單詞抄一百遍的特殊獎勵,向來連在試卷上填個ABCD都懶得動手的人居然毫無痛苦之色的坦然接受了,並向英語老師表示,這次是她錯了,她一定會好好反省,爭取下次全對。用事實證明了什麼叫做八卦營養汲取者。英語老師聽得很是欣慰。艾枷聽得膽戰心驚。因為她說那些話的時候,無視了艾枷警告的眼神,總是用那種奇怪的眼神往何子光身上瞟。艾枷被她搞得心臟病都要犯了,腦子裡的小人拚了命地在給何子光道歉。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下課。倆人結伴去食堂。張倩一路都擺著張幽怨的臉。艾枷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唉聲歎氣了?”張倩一臉痛苦:“你不懂,同時知道了兩個這麼重大的秘密,我的精神已經受到了重創,需要分泌一些彆的多巴胺好好調節一下。”“可是我也沒覺得你精神受重創了啊。”張倩:“你不懂,那可是理科第一的學神和第五的學霸啊!我現在居然知道了他們那麼隱秘的秘密,讓他們一下子就從我心中的神壇上摔下來了,我覺得我好罪惡啊!”是挺罪惡的,艾枷心道。她現在腸子都要悔青了,恨不得表演一個當場去世。但張倩絲毫沒有體會到她決絕的情緒,繼續叨叨著:“你說說,這個何同學到底哪裡好了?居然被你們三個同時惦記上了?”艾枷無心理會她的問題,眼神一直往彆處亂瞟,忽然她目光一僵。正前方的食堂門口,三個人並排走了出來。分彆是程錦司、明亦歌和上次那個學生會的女生,三個人不知道在說什麼,程錦司的表情有點嚴肅。艾枷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拉著張倩拐了彎。“哎?”被拉走的張倩茫然不知所措:“食堂不是到了?這是要去哪兒啊?”“突然想吃酸辣粉了,我們今天酸辣粉吧。”艾枷低頭匆匆道。張倩:“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走那麼急乾什麼?”艾枷拉著她閃進了拐彎的巷子裡,這才解釋:“就是突然好餓。”張倩見她臉色不太好,很給麵子地乖乖點頭:“那走吧。”“這次的啦啦隊比賽,你們自己商量著辦吧,具體細節我不管,經費的話,到時候你們把預算給我,我去找老師批。”趁著下階梯的功夫,程錦司三言兩語交代完了事,又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兩個女生還跟著自己,他皺了下眉,停住步子轉身問她們:“還有事?”明亦歌和同伴皆是一頓:“沒,沒事了。”程錦司點點頭:“嗯,那沒事就彆跟著我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亦歌,他怎麼這樣啊?”女生看著程錦司的背影嘟囔道。但明亦歌扭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沒回她的話。“亦歌?”女生又喊了她一聲。“啊?”明亦歌回頭,“你說什麼?”“你看什麼呢?”女生也好奇地往她剛才看的地方張望了一眼,但除了個小巷子,什麼都沒有。“沒什麼,”明亦歌笑了笑:“就是剛剛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不知道為什麼,女生在聽到她說‘熟人’兩個字的時候莫名地打了一個冷戰。“枷枷,”張倩一邊吸溜著酸辣粉一邊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呀?”“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呀?”艾枷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低頭喝湯。“可是,”張倩忽然放下筷子看她:“我覺得你有時候很奇怪。”艾枷挑粉的動作一頓,隨即又從善如流地將一口粉喂進了自己嘴裡:“我哪裡奇怪了?”“就剛剛啊。”張倩又在開始發揮她的超強腦洞:“還有上次,你感冒那次,也是在食堂,我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你這兩次的反應都讓我覺得,在這個學校有一個你很害怕的人。”如果是平時,艾枷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打擊她的不靠譜腦洞,但是這一次,她竟然找不出來什麼或是反駁或是調笑的話。“倩倩,”艾枷停頓了好一會兒,說:“我……”“好!打住!”張倩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還不太想說,我也覺得這並不是一件你必須要告訴我的事,但是枷枷,有件事我希望你能記住,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是會站在你這邊的,懂嗎?”艾枷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眼眶微紅道:“謝謝。”張倩也十分動容,伸手握住艾枷的手,哽咽道:“不客氣,真感謝我的話,這碗粉錢你結了吧。”艾枷:“……”所以說,人還是不能瞎感動。艾枷一邊掏錢一邊在心裡嘔血,用眼神把旁邊剔著牙的張倩謀殺了不下十遍。張倩絲毫不受影響,等她結完賬樂嗬嗬地過來挽她胳膊,不要臉道:“枷枷,這簡直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酸辣粉!”艾枷無視她的虛情假意:“你零花錢呢?”張倩瞬間一腦門官司:“可彆提了,我媽現在為了防止我私下買,已經無所不用其極,直接扣了我的零花錢,每天就給我5塊,5塊哎,我現在連買個豐盛早餐的錢都沒有!簡直就是赤裸裸地虐待!”艾枷疑惑:“可我也沒見你買啥豐盛的早餐啊,今天早上你不就隻啃了個饅頭?”張倩嘿嘿一笑:“上政策下有對策,既然不能走暴富路線,那我就隻能走可持續發展道路了,存他個十天半個月,我還就不信自己連本愛書都買不了了。”對自己可真夠狠的,艾枷十分佩服:“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張倩十分謙虛:“哪裡哪裡。”艾枷:“……”好吧,沒臉皮的人最大。兩人吃飽喝足,慢吞吞地往文科樓走,剛到樓下居然又遇到了抱著籃球剛回來的何子光和李完,倆人有說有笑地一起走到了文理科樓的分界處才分開。艾枷和張倩幾乎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就同時低下了頭。一個是因為早上偷聽人家說話被抓個正著有些心虛。一個是因為……思想不大健康。倆人努力把自己當空氣,直到何子光和李完的背影都不見了才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枷枷,關於何同學,你打算怎麼辦呀?”張倩問她。艾枷佯裝淡定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選擇不喜歡了啊。”張倩有點不相信:“你真的能忘記他嗎?”艾枷哏著脖子:“當,當然了。”“也對,”張倩一拍大腿讚歎道:“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個何!我支持你。”艾枷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不過,你還打算考年級前十嗎?”艾枷猶豫著看向她:“我考……還是不考啊?”“考!”張倩善解人意地替她做了決定:“當然要考!就算沒了喜歡的人,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嘛!”艾枷連連稱是,目光一轉,看到了抱著一騾試卷正往理科樓走的程錦司。她神色一凜,忽然就有些想不通。那個男孩子明明和學校其他所有的男孩一樣,外頭套了一身醜不拉嘰的校服,走起路來也沒有腳下生風,頭發甚至還有點亂,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他那麼遙遠呢?遙遠的他明明正從自己眼皮子底下經過她也覺得看不真切他。這種遙遠感讓她整個人都有些惶惶不安起來。她真的能追上他的腳步嗎?艾枷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拷問自己的靈魂,然而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認的。那麼,放棄呢?她好像也做不到。她就像是頭掉進了獵人陷阱的孤狼,爬不出去,又不甘心等死,隻能蜷在原地,祈禱天亮之後第一個發現她的人,不是這個陷阱的主人,而是一個能救她於水火的聖人。可是,哪兒有那麼多聖人呢?“枷枷,想什麼呢?回教室了,午休的預備鈴都響了。”張倩察覺到她的出神,催促她道。艾枷收回目光:“哎,好。”兩人火急火燎地往教室跑。帶起的冷風讓艾枷從自憐自艾的情緒中突然緩過了神。追不上又能怎麼樣呢?她問自己。生活不是一樣要繼續嗎?難道追不上他,她就不需要活下去了嗎?當然要!“倩倩!”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喊了一聲張倩。張倩剛狂奔完,還有點喘不過氣來:“啊?”艾枷上前捏了一下她跟自己一樣因為缺氧而些蒼白的臉:“沒事兒,我就是突然想好好謝謝你。”張倩摸了下自己被調戲的臉,追上她往教室走的腳步,一臉茫然:“不是都謝完了嗎?”艾枷:“那就再謝一遍。”張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