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塵往事(1 / 1)

消失的藥丸 荊0 1401 字 1天前

丁芮骨子裡深深的自卑,源於她在第一段婚姻中的慘敗。丁芮是家中獨女,父親是藍城北郊小學的老師,母親是家庭主婦。依現在的標準看,區區一個城郊小學老師,是無法供養妻女、撐持整個家庭正常運轉的。不過十多年前,藍城北郊尚未開發,生活水平和一個鎮子差不多。丁家有三層小樓,底樓店麵出租,自家人住二三樓,母親生性內向寡言,不愛與人打交道,但為人端謹、持家有方,日子過得倒也安詳滋潤。作為獨生女,丁芮自小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長大的,性情不乏刁蠻任性了些,但一直也順風順水。讀高中時,丁芮的同桌是樹楓,那時樹楓英俊,丁芮清秀,都是校草校花級彆,同學們公認的郎才女貌。高中結束,丁芮勉強考上個三本,樹楓一直不愛學習,高考落榜是自然,然後他應征入伍,當了兵。雖然異地,兩人卻一直保持著聯係。在部隊日複一日嚴整的訓練下,三年兵役生涯結束後,樹楓出落得愈發英姿颯爽,在普遍有製服情結的少女情愫中,丁芮更為之神魂顛倒,四年大學畢業後,她不顧父母激烈反對,嫁給了樹楓。雖然戀愛很多年,但一直都是有距離的朦朧美的戀愛狀態,直到結婚,才算開始柴米油鹽的真正生活,此時,樹楓身上的毛病便逐漸顯露出來。不務正業、好吃懶做,這在樹楓是常態。丁芮最不能忍的是樹楓同時與幾個女人鬨不清的關係,手機上遍布他和她們聊騷的信息。丁芮起初還愚蠢的想要給樹楓機會,畢竟樹楓身上,投入了她整個的青春歲月,還不顧家人反對嫁給了他,丁芮心有不甘,死扛著不敢承認這錯,直到後來她發現樹楓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一個方向,即他一直以來隱秘的生活方式:靠一張俊臉吃飯。此時,丁小蓓在她腹中已經四個月大了。離婚、拖著大肚子回到父母家,周遭鄰裡閒言碎語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生下丁小蓓後,丁芮半是急需掙錢養女,半是求解脫,她逃似的離開了藍城,去了溪市打工。大學學的是中文,最難找工作的專業,外加沒什麼經驗,丁芮做過很多工作。在那些年中,丁芮所吃的苦和心裡所承受的落差,都是年少迷戀樹楓、不求上進的“果”,加之二十出頭便落魄為單身媽媽這一窘迫,使得她內心自卑,不願與人親近。這樣一來,丁芮雖然姿容鮮妍,像顆熟得剛剛好的水蜜桃,身上卻總凝著一種疏離感。這種與世無爭的安靜在麵試者看來,不夠有獨當一麵的魄力,不具備一個好員工的潛質,但在尋求結婚對象的成熟男人看來,卻剛剛好。美麗,但安分。在溪市假日酒店做前台的第三個月裡,丁芮被酒店副總龔信誠看中。龔信誠年長丁芮八歲,雖也離異且有一女,但他無論從十足商人範的外形還是氣質還是年薪五十萬的身家,都使得他的離異顯得有故事,滄桑而成熟,女兒更會使得他在員工和客戶麵前顯得有親和力。同一類情況,與丁芮不得不藏著掖著的狼狽,形成鮮明的對比。所以當龔信誠請求丁芮嫁給他時,丁芮的第一反應是受寵若驚。她猶豫良久,終還是結結巴巴的吐露了自己的情況,“但……但我結過婚……還……還有一個女兒……”龔信誠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知道啊,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我不是也有一個女兒嗎?”丁芮困惑地望著未婚夫,“你……你怎麼知道我的事?”“小傻瓜,你提過一次呀,怎麼你自己都忘了?”丁芮使勁回憶,卻完全沒印象,在人前,她掩飾都來不及,怎會輕易與一個認識才三個月的男人吐露自己隱私呢。婚後不久,丁芮漸漸想明白了這件事。她確實沒向龔信誠吐露過自己的情況,但他就是知道了。一個年薪五十萬的酒店副總想要調查她的家庭情況,辦法有一萬種。丁芮內心的自卑,不會讓她大聲質問丈夫為何秘密調查她,反而生出一種感激,感激龔信誠得知她的真實情況後,仍然接納了她。結婚一周年時,在溪市最高檔的餐廳,龔信誠為妻子舉行了低調奢華的紀念儀式,在一片心馳神搖的輕音樂背景中,龔信誠搖著紅酒酒杯,湊到丁芮耳前,神秘地笑道:“小芮,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是啊為什麼,龔信誠這樣的男人,有大把的機會選擇一個更年輕漂亮的單身姑娘,但他卻選擇了丁芮這樣的女人。丁芮在心裡也疑惑過。她雖不知道龔信誠的心思,但在這來之不易且人人豔羨的第二次機會中,丁芮是做好了準備竭力經營這段婚姻的。她聽從丈夫安排,從酒店辭職,安心做起了全職太太。上至公婆再至丈夫再至丈夫的女兒倩倩,都得到了丁芮妥帖的照顧。這一點,龔信誠很滿意。“因為你漂亮,還很懂事。”龔信誠寵溺地捏捏丁芮的臉。懂事。丁芮默默念著這個詞,心裡掠過一陣輕微的抽搐。她知道丈夫話有所指。結婚時,丁芮答應了龔信誠一個特彆的要求:將她離婚有女的事實暫時向他父母隱瞞。丁芮起初不願意,但龔信誠說服了她,“隻是最近這兩三年,你知道老人家思想古板,這事得慢慢來。他們做夢都想抱孫子,等你生了兒子,時機成熟,這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了?”為了一個穩定的家,為了一個自己高攀了的男人,丁芮咽下了這枚苦果,她想著來日方長,她總有機會補償女兒的。當她生下威威時,她幾乎是喜極而泣。從前在龔家,雖然公婆待她還算客氣,倩倩也喜歡她,但她總有一種外人的感覺,不免事事小心,如履薄冰。現在,她心裡稍微有點底氣了。當上次向丁小蓓許諾要接她去溪市上學時,丁芮內心已經開始盤劃這件事。也許,時機成熟了。這日下午,龔信誠逮空打電話過來,想與兒子視頻。隔著手機,他在那邊不停逗兒子,這一邊威威歡喜的張著雙手,想要爸爸抱,把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龔信誠的眼睛都惹紅了。趁著這個當兒,丁芮說起了想把小蓓接回溪市的事。龔信誠聽了臉微微變色,但沒說什麼,逗完孩子,關了視頻,他的電話直接打過來了。“小芮,是不是家裡有什麼難處,你彆擔心,我給你轉筆錢過來,你替我交給……”龔信誠頓了一下,含糊說道,“交給你爸。”“不是錢的事,蓓蓓大了,開始發育了,我想我自己照顧她,這樣方便些。”丁芮小心翼翼措辭著,在她看來這事是不能拒絕的。與蓓蓓同齡的倩倩剛剛初潮,每次痛經都是丁芮照顧,丁芮想著龔信誠一定會理解的。“小芮。”龔信誠沉默了一會,輕咂著嘴道,“爸媽都還不知道這件事,我們結婚時你不是也答應過的,暫時隱瞞,等時機成熟了……”威威從身後跌跌撞撞撲到丁芮後背,為防止摔倒,小家夥一把扯住了媽媽的頭發,丁芮疼得直咧嘴,她忽然有些焦躁,忍不住拔高了聲音,“暫時是什麼時候?當初你不是說給你兩三年時間,你慢慢做爸媽的思想工作嗎?現在威威都兩歲了。”“小芮,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丁芮能想象龔信誠不耐煩時眉頭緊蹙、手指輕敲桌麵的樣子,“我每天有多忙你不知道嗎?我哪有心思想這些。再說,你女兒從藍城轉學到溪市也不是一兩句話的事,這得從長計議,怎能任你想一出是一出……”“和倩倩上同一間學校就可以的,這很麻煩嗎?”丁芮脫口而出。“我有電話進來,不說了。”龔信誠淡然道。丁芮掛了電話,愣怔了好一會,直到瞅見門口仿佛有人影晃過。丁芮走出去,聽見廁所有嘩嘩聲,丁小蓓正站在水龍頭前,搓洗威威早上換下的圍嘴。丁芮心裡一疼。她知道她不在的時候,小蓓也是這樣悄悄搓洗自己沾了經血的小內褲的。“蓓蓓,媽媽這次不會再丟下你的。”丁芮在心中默默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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