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方圓極力舒展著雙翅,將北陵珂包裹在一大片陰影之中。原本萬裡無雲的藍天,此刻也已經布滿烏雲,深紫色的雷電穿插其中,給人深重的壓抑感。饒是見過不少大妖怪,北陵珂還是被他迸發著的妖力嚇了一跳,心想即使是七瞳站在他麵前,估計也很難分出勝負。塔樓之上,烏雲最為密集,北陵珂突然反應過來他想乾什麼:與其他木質建築不同,塔樓的梁柱由精鐵製成,直通下方河流,任方圓這是要引雷劈塔,順勢掀翻河道上的所有船隻。北陵珂絕對不可能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正想出手,又想起謝康曾說過,她體內的丹石是任方圓的,所使出的靈力不僅對他毫無攻擊力,還會反過來被吸收。眼見紫雷雲團越積越大,而河道上往來船隻根本來不及靠岸,北陵珂不禁急得滿頭大汗。來不及做出最理智的判斷,在雷電劈向塔樓的那一刹那,北陵珂本能地用紫藤緊緊纏繞其上,接著飛身到與任方圓相對的位置,拚了命地往旁邊拉。塔樓高約數十丈,如此巨物是很難被拉動的。北陵珂上一次這麼用力,還是在進軍北澤拿紫藤捆妖獸巨鯨的時候,可就算是那也比這座塔樓輕鬆多了。“不自量力。”看穿了她的意圖,任方圓嘴角浮起一抹嘲諷,又在那團紫色雷電上加了幾分妖力。且不說北陵珂很難拉動這塔樓,縱使她拉動了,他直接照著水麵劈也是一樣的,隻不過沒有那麼快罷了。說實話,任方圓對他母親沒有好感,連帶著也就不待見整個北陵王室,這也是他選擇進攻雲出的原因。而他此前之所以留北陵珂一命,完全是因為她曾經抱過他。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體會到擁抱,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幾乎所有的東西都喜歡被順著毛摸一樣。原本略帶回味的目光突然變得凶狠起來,任方圓下定決心,如果北陵珂一定要擋道,他也不介意殺了這位表妹。此刻,北陵珂隻覺雙手快要廢掉了,塔樓卻才堪堪往外歪了一點點,依舊是避不開雷擊的。即使是僥幸避開了一次,那下一次又該如何呢?北陵珂心一沉,縱使知道塔樓裡還有人,她也不能讓任方圓照著這個巨大的靶子打,至少也要給船隻上的人爭取逃命的時間。烏雲蔽日,陰風怒號,地麵之人這才注意到北陵珂正用蟒蛇般粗細的紫藤拉扯著塔樓,而懸在她頭頂的,是那團越來越大的紫雷。 “阿珂!”謝康臉色大變,一腳踹飛鏡妖,卻又因靈力儘失無法飛身上前,隻能邊往那邊狂奔邊喊著讓她避開。 雲出河道縱橫,來來往往的船隻少說也有數千艘,她若是避開了,死的就是那千萬無辜的百姓了。任方圓現在這個樣子,或多或少都跟北陵王室脫不了關係,她就當,為姑姑和父王贖罪了吧。 一陣盔甲碰撞聲傳來,雲出的守衛禁軍終於趕到了!謝康認得為首的將領,當日他私潛進北陵王宮與阿珂見麵時,就是他帶著士兵到處抓刺客。他還記得南應尋說過,此人曾是北陵珂的心腹。 於是他忙上前,一手緊緊抓住江千流的手臂,一手指著塔樓頂端的人影:“那是阿珂,快去救阿珂!” 江千流隻往那邊瞥了一眼,登時臉色一沉,來不及回答便推開謝康往塔樓處飛奔。 雷電劈裡啪啦的聲音越來越近,北陵珂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頭發被燒焦了,但她依然沒有放手,即使拉不動這塔樓,以肉身抵擋,總能再爭取些時間。 她抬眼想在一片狼藉中找到謝康,卻怎麼也知道不到。短短十幾日,他們竟又要經曆一次生離死彆了嗎? 突然,北陵珂感覺手上輕鬆了不少,還沒來得及轉頭看清楚來者是誰,便被對方的大手遠遠推了出去。 “啊——”慘叫聲很快湮滅在雷電聲中,北陵珂愣了愣,回過頭卻隻見一具焦灼的屍體懸浮在半空中,而打在他身上的那些雷電絲毫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她辨認了許久,才哆哆嗦嗦地發現舍命救她的,竟是她多年以來嗤之以鼻的叛徒江千流。 十年前他奉北陵王之命無時不刻地監視北陵珂,事後也拿到了不少好處,現在卻用性命換了她一命。北陵珂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她寧願江千流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唯利是圖毫無忠心可言的小人。 江千流的死狠狠刺激了北陵珂,狂湧的靈力不斷傳到手上,她咬著牙往下拉,那塔樓終於鬆動了,轟轟隆隆倒了下來。 “救人!”北陵珂朝地麵的禁軍喊完這句話,再次飛身而上,用紫藤從雷電中卷回了江千流的屍體。 任方圓看著倒下的塔樓和北陵珂懷中焦黑的屍體,輕飄飄說了句:“你可真是幸運,總有人願意為了你去死。嗬,一群傻子。” 北陵珂眼中一片血紅,憤怒地瞪著他:“如果不是你,大家都會活的好好的。” 明明知道自己的攻擊對他無效,她依舊發動了催命鬼刃,片片淬毒的葉刃打在他身上不疼不癢,北陵珂都快崩潰了。 此時,河道上絕大部分船隻都已靠岸,任方圓也已經失去了摧毀這裡的興趣。垂眸一看,整座雲出城即將完全被群妖攻陷,這裡越亂,他越是覺得滿足。 他揮動翅膀朝王宮飛去,那是他母親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他最想將其摧毀的地方。可是當一群群小妖怪撞上去卻被瞬間燙傷的時候,他才發現王宮上竟布著一層淡金色結界。 任方圓憤怒不已,抱著僥幸的心態往前飛了飛,羽翼卻很快被灼傷。他眼中翻湧著的儘是狠曆與憤怒:那個女人,臨死前第一次撫摸著他的臉跟他說對不起,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他。 嗬,那這個結界又算什麼?他早該知道她說那些軟話都隻是為了穩住他,一個字都不是出自真心。 幸好,幸好他沒有相信! 其實不止是雲出,北澤、南應和堯光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妖怪侵擾。整個大陸都清清楚楚地知道了妖界已然易主,而且新妖王不會再甘心屈居人下。 劉子思正要砍下一隻蜥蜴妖的腦袋,卻沒料到對方竟掏出一封信給他,封皮上寫著陛下親啟。 這是顧言的筆跡,他微微一愣,留下了那妖怪的命。打開信封看了半響,劉子思臉上浮現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傳令下去,殺完妖怪就不休息了,咱們順便去把北境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