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是個老鼠?!”言修淩一下子愣住了,揮手將灰老鼠重新變回符紙,又小心翼翼檢查了一邊符咒的畫法,確定沒錯後再變回來,發現依舊是隻渾圓的老鼠。“不對呀!”言修淩抓耳撓腮,“書裡明明說喚神符召喚出來的是上古神獸,可為什麼現在喚來的是個灰耗子?”沈玄離顯然對他搗鼓出的灰老鼠也實在意外了一下,怔怔道:“你這弄出來的……是什麼東西?”“這玩意兒叫喚神符,是我自陰陽司第一任門主鬼老頭的手劄中翻出來的秘法。”言修淩撓頭,“那鬼老頭在手劄中信誓旦旦地說,此符咒可以召喚來遠古神獸的元神為己所用,威力極大,我畫的肯定沒錯呀,可為什麼喚來的是這麼個東西?”那隻灰耗子顯然比他們更摸不清狀況,傻了似的在言修淩的手中發了會呆,才像突然明白過什麼,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轉了幾圈,最後竟後腿著地站起來,伸著兩隻小小的前爪子亂揮舞,吱吱吱叫喚個不停。“彆叫了彆叫了!”言修淩捂住耳朵,一隻灰老鼠的叫聲可絕對不怎麼悅耳,尤其還是在如此詭異的狀況之下,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妖怪,有什麼用,但好歹多出個東西在,應該會比沒有強,他隻能死馬當成活馬醫,伸手指頭戳了戳灰老鼠的腦袋,問道:“你能不能感覺的出來,這個山上有沒有住著什麼實力不俗的妖怪?”灰老鼠被他戳的一個踉蹌,扭過頭來,像個小人兒似的指著他的鼻子吱吱吱。言修淩和沈玄離相視一眼,他神色怪異地問沈玄離:“你猜這東西能不能聽懂我們說的話?”沈玄離沒有應聲,頓了頓,後退半步,竟對著這老鼠行了個晚輩禮,試探著道:“在下天晉山弟子沈玄離,來此除妖,若前輩有辦法尋到妖物所在之地,還請指教。”他這突如其來的一禮不僅讓言修淩一愣,灰老鼠也有一瞬間的詫異,蹲在言修淩的手掌中拿爪子捋了捋幾根長胡子,歪著腦袋似乎在想天晉山到底是何處,言修淩心有疑惑,但也知道不是開口的時候,隻能表情一言難儘地盯著手心裡的灰老鼠。可灰老鼠卻好像失了智一般,再也沒動彈。言修淩手臂抬的都僵了,就在他快沒耐心皺著眉頭剛要開口的時候,灰老鼠終於想起來了什麼,差點跳起來,指著沈玄離驚訝十足地吱吱吱。又是吱吱吱!言修淩泄了氣,這東西到底是怎麼被喚神符召喚過來的?彆說口吐人言,就是普通小妖怪都會的意念傳信都做不到,就這麼吱吱吱,誰知道你吱的是什麼?灰老鼠也意識到它說的話他們聽不懂,氣的一雙黑豆眼睛惡狠狠地瞪他們一眼,從言修淩的手掌中跳下去,晃著尾巴往前跑了幾步,回頭看一眼,見他們還杵在原地沒懂,恨鐵不成鋼地跺跺腳,伸著前爪子對他們招招手,示意他們跟過來。言修淩看了沈玄離一眼,沈玄離定定神,還是決定相信這個看起來並不十分靠譜的灰老鼠,跟上去。灰老鼠往前跑了幾丈,又突然停下來,左看看又看看,最後選定一個地方站定,直立起身子,短短的兩個小爪子比比劃劃地竟劃出一個微小卻十分複雜的陌生符文,淡淡的灰色符文漸漸凝聚在半空,慢慢剔出一張原本看不見的光網出來。“這網……有點眼熟啊。”言修淩抹著下巴沉思,“我是不是在哪看過?”“白骨峽。”沈玄離道,“看來,婆羅門比我們想得更神秘一些,我們出現在這裡,說不定和貓妖堯禾無關。”“這些人,還真是無孔不入。”言修淩搓搓牙花子,“可是他們費力氣把我們弄到這,到底圖什麼呢?”“反正站在這也猜不出什麼,索性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沈玄離道,灰老鼠的符文已經像個火苗似的把這張網燒穿了一個大大的洞,此刻正在朝他們揮爪子,示意他們趕緊鑽過去。光網之後也是一片黑漆漆的懸崖,隻是比剛剛所見的山壁更開闊得多,沈玄離試著運轉一下靈力,發現沒有什麼用,這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將靈氣徹底隔離開了。言修淩毫不客氣地提溜著灰老鼠的尾巴把它提起來,問道:“接下去往哪走?”灰老鼠被他抓得大惱,張牙舞爪地呲牙吱吱吱,見言修淩不為所動,隻能認命地磨磨牙,伸爪子往前指。最後還是沈玄離看不下去,道:“你不是說了這應當是個上古神獸嗎?你且先放它下去,不要太過無禮。”言修淩撇撇嘴,還是聽話地將灰老鼠放在地上,灰老鼠衝他翻了個大白眼,這才踩著小碎步往前跑。網裡和網外似乎不是一個世界,這裡看不見高聳入雲的山巔,隻有一條石階蜿蜒著向前,到最後連石階也消失了,隻剩下一條十分險峻的梯道,而梯道的儘頭,不是山洞不是宮殿,而是一片黑禿禿的黑木林,林木深處建著一座看起來十分有年頭的小竹樓,看起來似乎是什麼人的隱居之所。隻是這小樓門扉碎了一大塊,窗戶也斑駁零落,看起來像是遭了賊似的,淩亂不堪。“堯禾好歹是修煉了幾千年的妖,總不可能住在這麼個破地方吧?”言修淩小聲說嘟囔。“也許裡麵住的不是人。”沈玄離遲疑道。言修淩後知後覺地點點頭,堯禾嚴格來說隻是一隻貓,說不定他就偏不喜歡人的模樣,就樂意窩在這破地方隱姓埋名呢?妖雖然修煉有成能化成人形,但是它們的思維方式和人類還是有著很大差彆的,比如陰陽司中大多妖怪都十分不喜歡人的模樣,在它們心中,永遠是本族最原始的麵貌最好,一群老妖怪時長湊在一起,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相互批判對方長得難看。“進去嗎?”沈玄離問他。言修淩道:“這彆問我,問它。”他指指那隻灰老鼠。灰老鼠難得安靜了一會,它像個小老頭似的,背著兩隻爪子望著小竹樓來回踱步,看起來心裡頭也沒底得很。言修淩蹲下來,衝它道:“怎麼著,你到底行不行?”灰老鼠不耐煩地吱了一聲,剛想伸爪子比劃,又想起來他們定是看不懂的,左看看又看看,撿了一根小樹植,在地上鬼畫符似的寫了幾個字。“戶……方……房?”灰老鼠個子小,即使它已經努力將字寫大,但對於人類來說依舊有點難以辨認,言修淩盯了半天,才認出房簷兩個字。“房簷上有機關?”沈玄離試探著問。灰老鼠瘋狂點頭。言修淩嘴角瞅了瞅,心道沈玄離會不會也是什麼妖怪,否則他對一隻老鼠的意思怎麼這麼了解?沈玄離剛要上前,就被言修淩伸手攔下,沈玄離的靈力已經被徹底鎖住,現在空有一身武藝,若是遇到厲害些的埋伏定是不敵,但是他不一樣,他本就靈力低微,仿佛被那鎖住靈氣的東西忽略了去,況且他還有煞氣,哪怕是遇上堯禾,就算敵不過,帶著他們逃跑總還是沒問題的。沈玄離自然也知其中道理,隻能叮囑一聲小心。房簷的機關設的隱蔽,若非有灰老鼠提醒,他隻怕還要費一些功夫才能找得到,待將那個極不起眼的機關轉開之後,幾聲機栝震動的聲音幾乎是瞬間就落進了他的耳朵,一陣破風之音撲麵而來,他立刻腰身一擰閃過身前射出來的利箭,腳步一踩踏空而起,又幾之箭擦著他的鞋底掠過去。言修淩遠遠落在一邊,拍著胸脯慶幸道:“要不是我反應快,現在都被穿成糖葫蘆了!”灰老鼠胡子抖了抖,翻個白眼,顯然是嘲笑。又侯了片刻,箭雨漸漸停了,言修淩丟了幾塊石頭過去,見確實沒了反應,才拎著灰老鼠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伸手去觸那扇破爛的門。舊門發出“吱嘎”一聲悶響,濃重的灰塵味道彌漫在空中,言修淩嫌棄地掩住鼻子。小竹樓內光線昏暗,言修淩本想點燈,卻被灰老鼠一爪子扒拉開,鼠族是夜行動物,從一進門開始,見了這種熟悉的黑暗就宛如打了雞血似的,明顯活躍了起來,左轉轉右看看,也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沈玄離的臉色微凝,長歌劍主一向不行無把握之事,當然這個世界上能讓他沒有把握的事情也不多,因此落在這麼個奇詭的境遇中,失了靈力讓他格外焦躁。言修淩看出了他的不安,隻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沈玄離不是個小孩子,他不需要任何言語上的安慰。灰老鼠在小竹樓中竄了一大圈,沉默地撓撓頭,雖然不是人,但言修淩也看得出他的疑惑來,顯然,即使它已經進行過地毯式的搜索,可是依舊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裡除了一地灰塵外,再什麼都沒有。若說奇詭,也就隻有西側竹壁上釘著一對鹿角,白骨森森,尖銳如刀,應當是做飾品所用,可卻實在看不出哪裡有美感。它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讓言修淩一時心裡也有點沒底,他湊過去,伸出一個手指頭戳戳灰老鼠:“鼠兄,現在是怎麼個情況?堯禾到底在不在這裡?”灰老鼠不耐煩地吼他,比了個手勢讓他安靜,言修淩不甘心地閉上嘴巴,卻發現沈玄離的眼神在一瞬間變了,下一秒一道明晃晃的劍光直衝著他的脖子刺過來,言修淩的瞳孔驀然擴大,卻停在原地沒有動彈分毫。劍光從他的耳垂下斜過去,仿佛撞到了什麼極其堅硬的東西,鐵板摩擦般的尖銳聲音在耳邊炸響,劍身弓起一個危險的弧度,沈玄離手腕一抖,劍脫手而出,落在地上。由於沒有靈力加持,劍刃本身的寒氣更加明顯,再加上這一切幾乎在電光火石間他的劍便已經落了,言修淩隻覺後背刹那間泛上一層冷汗,想也沒想將灰老鼠丟出去,反手召出那根漆黑的長劍,下意識在身前一擋。下一秒他就被震得飛身後退了幾步,踉蹌著撞上沈玄離,虎口一麻,幾縷血絲順著指尖落下。他抬頭,一片血紅裹著一層濃濃的黑氣從他身後一閃而過便消失了,這一團東西糾纏在一起,像極了一隻眼睛。這黑霧剛剛悄無聲息潛在他的腦後,若不是沈玄離眼疾手快刺他了那一劍,指不定就被這玩意暗算了。“吱!吱吱吱!”落在沈玄離肩膀上的灰老鼠被眼前這一幕驚得跳起腳來,指著那團黑乎乎的東西不停比劃,言修淩眯著眼睛看了好一會,才依稀分辨出它寫的似乎是個“跑”字。“這地方不對勁。”沈玄離將掉落在地上的劍撿起來,想了想,還是決定遞給他,他現在沒有靈力,就算拿著劍也無甚大用。言修淩也沒推辭,接過來試了試手感,假裝沒有看見沈玄離欲言又止的模樣。他的黑劍召喚的快收的也快,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可是他知道肯定瞞不過長歌劍主的眼睛。可是他現在不問,言修淩也不打算交代。他把灰老鼠揪著尾巴提過來,指著它的鼻子威脅:“你看看你指的什麼路?費勁讓我們進來,一進來遇到這麼個不知什麼的東西又讓我們跑,要不是你是我召喚出來的,我都想把你當成臥底燉一鍋老鼠湯。”灰老鼠拚命掙紮,又開始在半空隻比劃,隻是這一次剛剛寫了個一點一橫,橫還沒等收尾,就被一聲刺耳的嘯聲打斷,這聲音尖銳刺耳,仿佛有形一般直往腦海深處鑽,言修淩隻覺心臟像被狠狠砸了一錘子,和沈玄離一起不約而同地死死捂住耳朵。待這聲音漸漸落下去,言修淩才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兒,見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一隻鷹在地上,雙目崩裂,鳥喙中鮮血橫流,已經氣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