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寧心下一痛,哥哥瘋了的消息不知能瞞到幾時。王贇對雲齊恭敬道:“從前王爺任職刑部尚書之時,頗破了些要案,又立了許多規矩,如今京城治安同從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不可謂不是王爺的功績。王爺智謀超人,現下趙小姐突然失了蹤跡,下官真真一籌莫展,還請殿下能屈尊為下官指點一二。”雲齊笑得和悅:“王校尉實在是太客氣了,晚晴也是我的相識,我又豈能對此事無動於衷?有什麼需要問話的,但問無妨,雲齊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王校尉點點頭:“多謝殿下!敢問之前小姐與殿下在園子裡談話時,可有何異狀?或者是提到了些什麼?”雲齊搖頭道:“趙姑娘並無異狀,隻是……提到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的事情,以至於從修行三年的青棠觀離開,然而離開似乎也並沒有解決她的難處。想來,王校尉一直都在保護她,恐怕知道的比在下更多。”王贇臉上露出沉思的神色,半晌道:“王爺,你看這碧落觀可是和燕王有甚關聯?”“王大人為何如此說?”“實不相瞞,自昨歲冬天開始,燕王就一直派人去青棠觀……騷擾小姐,為了確保小姐的安全,趙將軍將我調到了小姐身邊。本來這次是打算將小姐護送回京的,但是一路上……還是頗多意外,而且小姐又執意到這碧落觀來,在下原想這也算是臨時改道,可以起到隱匿行蹤的目的,所以,也就同意了小姐的要求,不承想……”“大人所說的意外是哪一種?”“之前走山路之時,意外遇到一夥盜賊,雖落敗而逃,但看兵器裝扮,並不像是普通的山野村夫,倒像是……京城人士……想來他們並沒有料到此番保護小姐的都是虎賁的精銳。前日入住驛站,更是離奇,水裡竟有迷藥,還好王姑姑懂得一點兒藥理,識破了,不然後果堪憂……”“所以,王大人懷疑燕王當初想求娶趙小姐不得,現下打算明搶?”“殿下,這話其實不該說,但現下朝中這個形勢,皇上又一心求仙問道,我們將軍在朝中也……這種可能性並不是沒有。”他雖語焉不詳,但在場諸位全都懂了。雲齊道:“想必,王大人答應趙小姐改道碧落觀,還有一層想法是,這碧落觀掌門天誠乃是皇上身邊的親信,又有諸多兵衛,應該較為安全。”王贇低頭道:“王爺說的正是在下所想,無奈下官愚鈍無用,最後還是弄丟了小姐。”聽到這裡,肖明琇忍不住插話:“王大人,就算之前的賬可以都算到燕王的身上,可是這次趙小姐被火麒麟捉走,是被王姑姑親自見證的,這山火,還有大家的證言,恐怕不是燕王可以買通的。這火麒麟出山也是誰都想不到的,你何必要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呢!”雲齊似想起什麼,對著王贇問道:“王大人,這養娘可靠嗎?”“可靠的,王姑姑自小姐小時候就一直隨侍左右,小姐自小喪母,她二人可謂情同母女。”雲齊點頭道:“原來如此,大人不必過分責怪自己,這道觀雖深受父皇青睞,卻是異常詭異。實不相瞞,昨日,我也差點兒殞命於此。”聽到這裡,王贇露出極其驚訝的神情。雲齊苦笑道:“大人不必驚慌,其實自被革職以後,這種事情我遇得多了。”王贇輕聲道:“想要置殿下於死地的可是?”他伸手比了個八。雲齊點頭,又道:“趙小姐雖然失蹤,卻還是有生還的可能,大人無須過分著急,我想,此事必有轉機。雲齊最近也沒有公務纏身,願在趙將軍到來之前,在這裡助校尉大人一臂之力。”雖然可能隻是安慰之辭,但聽到雲齊這樣說,王贇依然大受鼓舞,對著雲齊深深作了個揖,感激道:“多謝王爺。”王贇確是個能乾人,不多時,便將聚集在此處的道士、虎賁和守衛等人部署停當,帶著人準備去滅火。崔寧看著王贇他們離去的背影,道:“公子爺,我們現在該怎麼做?”雲齊收起臉上的儒雅溫潤,沉聲道:“去碧津塔。”天氣尚冷,雲齊、崔寧和明琇三人在夜色中穿行,風夾著碧落湖中的寒氣,送來了對麵依稀的人聲和煙氣,隔著湖岸,三人目視對岸山上火光明滅。明琇道:“公子爺,這火什麼時候才能滅?”雲齊眯著眼看了看天幕和湖麵,說道:“要起霧了,興許,要不了多久就能滅了。”崔寧點頭,撫了撫身邊略略有些潮濕的樹葉,疑惑道:“這個天氣居然能燃起山火,真是古怪。”“公子爺,你說,趙晚晴真的是被火麒麟捉走的嗎?”明琇道。雲齊說:“若是從前,我絕不會信,隻是最近確實發生了許多古怪的事情,倒真是讓人看不透啊!”三人走至湖邊,時值初春,又在山中,霧氣擴散得極快,碧津塔此刻已被山嵐籠罩得影影綽綽,對岸的火光已經一點兒都看不到了。崔寧解了湖邊係著的一隻小船,三人上得船,他同明琇一人搖一隻槳,船慢慢往那有亮光的地方劃去。“公子爺,你看,那邊好像還有一條船!”明琇壓低聲音道。果然,霧氣中有條船正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劃去,船上沒有燈,依稀有個人坐在上麵,慢慢地劃著船。“是天誠嗎?”明琇道。崔寧仔細看過,說道:“不是,天誠沒有這麼挺拔。”雲齊喃喃道:“是她嗎?”明琇卻以為雲齊指的是前夜遇到的小賊,道:“若是那小賊,他輕功猶在我之上,在水中隻要一根竹竿就能滑行,還費勁搖什麼槳?應該隻是送天誠過塔的小道士吧!”雲齊不語,沒有再說話。眼看著快要到了,明琇和雲齊飛身上岸,崔寧正待係上小船,卻聽到明琇不大不小的一聲驚呼,他趕緊丟開手中事,疾奔而來,穿過霧靄,卻看到明琇舉著火折子,直直站在前方。崔寧上前一看,見到塔門和草地之間,俯身躺著一個人,右手前伸,徒然地搭在塔內的鎢鐵地磚上,另一隻手胡亂垂著,一身銀灰色道袍,同白日裡天誠所著一模一樣,但衣擺淩亂,沒有了白日的光鮮,尤其醒目的是後背處兩團手掌大的血紅。雲齊蹲在一旁,看了看傷處,用手探了探那人鼻息,說道:“已經斃命。”言畢,翻轉那人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