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分鐘後，環衛工被殺專案組會議開始。白宇林先是對著一張劃著各種關係圖的白板，將案情大致的經過講了一遍。“受害人，李桂桂，女，五十二歲，獨居在如意二道巷，有一間門麵房租了出去，門麵房後麵，就是李桂桂居住的地方。“一個星期前，也就是這個月的六月五號，李桂桂下班回家，從巷口的監控顯示，是十點半。從巷口到她的家裡，隻需要步行一分鐘。回到家中後，被人從後背刺了三刀，其中一刀刺中了肺動脈。“法醫給出的死亡時間是夜裡十一左右，有一點比較奇怪，就是在死者李桂桂的後背上，除了三刀之外，還有四處瘀傷，經檢驗，是死前形成。”他說到這裡，指了指白板上的一張照片，照片上顯示，瘀傷分彆在肩胛下端和尾椎上端。“第二天，她的同事牛益芳去找她一同上班，發現她門虛掩著，進去一看，發現了李桂桂的屍體，並報了案。我們首先懷疑的是她的兒子章強。“整個如意街道都麵臨拆遷。李桂桂的丈夫兩年前去世。現在房屋的產權人是李桂桂，而李桂桂公開表示過，不會將拆遷款分給他的兒子章強。章強為這件事還跑到李桂桂的環衛站鬨過一次。但後來查明，章強那天晚上，一直在網吧打遊戲，有監控為證。”“這第二個嫌疑人，是李桂桂的鄰居，他們兩家中間過道的地方，有一棵樹。也是因為快要拆遷的原因，產生了分歧，都想歸於自己所有。李桂桂還曾經想用電鋸想要將那棵樹鋸了，結果被鄰居攔下。“案發當天，鄰居妻子帶著一對兒女去娘家了，當晚沒有回來，隻有男人在家。這個男人叫謝寶林，到案後，一直否認自己殺人。我們也沒有在現場找到這個人的指紋或是腳印之類的東西，所以，就隻能放了他。“最後是一個李桂桂家的租客，李桂桂將一間屋子租給了一個叫梁麗的女人，梁麗在附近的一家材料公司當會計，平日裡與李桂桂的關係還不錯。“案發當天，她說她在家裡早早睡著了，卻表示自己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第二天早上，她還在睡覺時，聽到牛益芳大喊了一聲“殺人了”才被驚醒了。“我們查過這個梁麗，半年前來涼安，與李桂桂就是租戶與房東的關係。我們懷疑她，是因為我們在梁麗的房內發現了李桂桂的血跡，但後來查明，那血跡的時間，已經是一個月之前的。那個時候，梁麗剛搬過來，李桂桂幫她整理房間時，不小心弄傷了手指，流了一點血。“物證組那邊，能提供給我們的不多。現場被處理過，沒有找到指紋，從李桂桂倒地狀態以及三刀的位置，可以判斷，李桂桂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從後麵連刺三刀，倒在地上。“門鎖沒有破壞的痕跡，但門上的風窗是打開的，外人可以通過風窗爬進屋內。屋子裡麵很淩亂，雖然沒有打鬥過的痕跡，但明顯是被人翻找過。“李桂桂的手機不見了，脖子上的項鏈不見了，其他財物丟失的情況，因為李桂桂已經去世了，無法得知。凶器暫時也沒有找到。”白宇林一下子說了很多，喝了一口水，“這個案子，基本情況就是這樣子。”他轉向劉楓，一個身材高大，下巴處長著一圈絡腮胡子的偵查員，“你們這幾日跟蹤情況怎麼樣？”劉楓說道：“死者的兒子章強，沒有什麼反應。看不出他媽死了，他有多悲傷。估計心裡還樂嗬呢，拆遷款肯定全到他手上了。鄰居那男的，也沒有什麼不對勁，我覺得凶手不應該就是他，一棵樹能值多少錢，總不能為了一棵樹殺人吧？“而且我聽說這李桂桂跟周圍鄰居的關係還都不錯，包括他們家。梁麗那邊，小歐負責的，你給說說。”小歐一開口就是蘇北腔，“梁麗最近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重新租了一個房子，獨居，上班下班都很正常。如果說李桂桂的鄰居沒有殺人動機，那我覺得梁麗更沒有了。”“我想看一下李桂桂家的房屋結構圖。”顏默提出來。戴書逸將一張圖紙遞過去。“還有，牛益芳的筆錄。”戴書逸又將一份資料遞給了顏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顏默的身上，顏默快速地搜索著，來回翻了兩遍，說道：“牛益芳第二天早上來找李桂桂的時候，是早上六點半，李桂桂所住的房子在門麵房的後麵，兩側都有遮擋，白天也是沒有陽光的。“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都要開燈。牛益芳看見門虛掩著，就進去了，差點被放在門口的鞋架絆倒，這說明客廳裡麵很可能是沒有開燈的。而李桂桂遇害時，燈肯定是亮的，那麼，誰把燈關了？”劉楓笑道：“這有什麼不好解釋的，凶手啊。凶手走的時候，把燈關了，害怕罪行很快被暴露。”顏默反駁道：“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麼不把門關好呢？反而虛掩著。”劉楓噎住了。白宇林對顏默說道：“繼續往下說。”“理由隻有一個，門必須開著。”“為什麼？”戴書逸問。“因為想給彆人造成一種感覺，凶手在殺了李桂桂之後跑了出去。”戴書逸想了想，哦了一聲，“也就是說，凶手想讓人覺得，殺害李桂桂的人，是外麵的人。那你的意思是，凶手有可能是梁麗？”“是的。”顏默肯定地說。“那動機呢？”“我覺得，或許跟客廳裡麵一樣東西有關，客廳裡麵有一樣東西是屬於梁麗的。”這麼一說，大家的熱情高漲，認真尋找著。突然小歐說道：“我知道了，是這個缺了口的塑料盆。這上麵的圖案和梁麗房間掛著的毛巾圖案是一樣的。”顏默點下頭，“沒錯，這個盆應該是屬於梁麗的，卻被李桂桂拿過來用了。更重要的是，梁麗的臉盆，很有可能被李桂桂當腳盆用了。”白宇林思索著問，“這，就是殺人動機嗎？充分嗎？”“梁麗這個人，從圖片看，有一定的強迫症，從她擺放在窗台上那些飲料瓶就能看出來，從高到矮排列，哪怕高度相差很少，也都沒有出錯。她不光有強迫症，而且還很偏執，房間的色調偏暗，生活中沒有什麼朋友，她說與李桂桂相處不錯，也隻是她個人的說法。”劉楓質疑道：“可這全都是你個人的推測而已，沒有證據支撐。”“搜查她的房間……”劉楓打斷她的話，“那個房子所有的房間我們都搜查過，包括梁麗的房間，沒有找到凶器。”顏默冷淡地說：“我不是說凶器，我是說，找一雙寬跟的高跟鞋，37碼，鞋底沒有花紋，找到後，交給物證檢測。”“為什麼？”劉楓不解地問，其他人也朝她投來疑惑的目光。“死者中了三刀，其中一刀刺中肺動脈，人不會馬上死亡，從地上的血跡來看，位置一直沒有挪動過，那麼有什麼辦法能夠控製住一個人掙紮呢？結合那四塊淤青，我想到了高跟鞋。凶手應該是站在了死者的後背上。”劉楓卻對顏默說道：“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們對那個房子的東西都進行過搜查，包括鞋子，沒有發現什麼。”戴書逸卻否認道，“不對，我記得我們搜查時，梁麗腳上穿的就是一雙高跟鞋，而且是寬跟的，我們當時沒有查。”白宇林興奮地一拍手，“行動，立即傳喚梁麗。”這時天色突然暗了下來，一場暴風雨似乎馬上就要來臨。白宇林站在窗口，一直看著刑警隊的大門，沒多久，派出去的三個人回來了。劉楓和小歐將正準備下班的梁麗帶了過來，而戴書逸也從案發現場的房子裡麵搜出了那雙高跟鞋。高跟鞋送到物證科檢驗，白宇林親自審訊梁麗。其他的人站在外麵，觀看著審訊室裡麵的情形。出人意料，這次白宇林剛問了兩句，梁麗的態度就有了轉變，承認了殺害李桂桂的罪行。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犯罪動機是：你動了我的東西。梁麗是租客，李桂桂是房東，看上去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但她們兩人卻共用一個洗漱間。梁麗是一個相當自我近乎偏執的人，她的東西不允許任何人碰。凡是她的東西，她都會用生命去捍衛。在剛搬進來時，兩個人相安無事。但很快因為共用洗漱間，問題就出現了。李桂桂凡事粗枝大葉，沒有邊界感，經常會有意無意地動梁麗的東西。梁麗對此反應很激烈，她強烈要求李桂桂不允許這樣做。李桂桂之後很長時間，沒有再動過梁麗任何東西。 但昨天晚上，李桂桂回到家，泡了方便麵。在等待的過程中，洗了腳。梁麗上洗漱間，發現自己的洗臉盆不見了，來到客廳，發現自己的洗臉盆被李桂桂當成了洗腳盆，積壓在心裡的怨氣一下子就爆發了，回到房間，拿了一把水果刀，彆在身後。李桂桂此時正端著洗腳水往衛生間走去，沒有任何防備。梁麗在她的後麵，突然舉起了刀，連捅三下。李桂桂倒地，血和水混在一起。而梁麗踩在李桂桂的後背上，一隻踩在李桂桂的肩胛處，一隻踩在尾椎上端。就那麼站著，令瀕臨死亡的李桂桂無法動彈，直到確定李桂桂死亡之後，梁麗才站回了地麵。接著，她想偽造一個入室搶劫場景，弄亂客廳，擦去指紋，拿走李桂桂的手機，並扯掉李桂桂的項鏈。關上燈，遮掩著門，然後回屋睡覺。第二天早上，牛益芳發現了死者時，她才起床。在警察到來之前，她去了城西的護城河，扔掉了作案工具，然後若無其事地去材料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