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海蘭花園坐落涼安市南郊,裡麵全是雙拚彆墅。這些彆墅在外看起來像是獨門獨院,但其實是兩家。隔壁一家,在沿海地區做海鮮生意,很少回來。葉佳枚進入小區,看到自家房子時,心裡又咯噔了一下。院子的鐵柵欄關著,裡麵的大門也緊閉著,二樓露台上種著一大片的薔薇花,白櫻時常在那裡看書,此時也不見其身影。葉佳枚進入家中,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又跑到女兒的房間。女兒的房間是早上離家時的樣子。此時,外麵已經全黑了,暴雨頃刻間傾注下來,像無數根鞭子抽打著窗戶。葉佳枚外著外麵的情形,心裡更加焦灼,她撥打了班主任的電話,班主任說早就放了,沒有任課老師留下學生。葉佳枚又在班級微信群裡問:放學時,哪位同學看見白櫻了?很快有家長回應,白櫻今天沒有乘坐公交車,步行回家的。步行回家?等等,會經過小區後麵那條路嗎?會在那裡出了什麼問題嗎?葉佳枚來不及多想,轉身離開家。她獨自撐著傘,從小區後門走出,沿途尋找了起來。此時,那條林蔭小道詩意全無,飛沙走石,樹冠如魔鬼的頭發瘋狂起舞。儘管打著傘,但葉佳枚渾身早已濕透。“櫻櫻,櫻櫻——”葉佳枚呼喚著,風聲將她的聲音扭曲。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燈光在黑夜中,詭魅地晃動著。突然,葉佳枚看見一個人影倒在離自己不遠的水窪裡。是白櫻!她連忙飛奔過去,抱起女兒,“醒醒。”白櫻微微睜開眼睛,微弱地喊了聲,“媽媽——”“怎麼會這樣?”葉佳枚痛心地叫道。雨水傾盆而下,將她們的身軀裹襲。白櫻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雙目失神。葉佳枚看了看她身上被撕爛的裙擺,手臂和脖子上的傷,還有自大腿往小腿處流下來的血,大腦頓時炸開了。她不敢往那方麵去想,但又不得不想。此時,葉佳枚感覺一把尖刀刺進了自己的心臟,除了劇痛,還有一團火在內心熊熊燃燒。她背起白櫻,在暴風雨中,深一步淺一步,艱難地行走著。這條回家的路,走得好漫長,好像到不了頭。4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將房間內懸掛著的風鈴吹得叮當作響,燈光像被洇泡在了雨水裡,失去了暖意。這個往日裡溫馨的臥室,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變得冰冷、壓抑。葉佳枚擦拭著白櫻身上的雨水和傷痕,並為她換上乾淨的衣服。白櫻身體僵直,像木偶一樣由著葉佳枚擺弄,最後一動一動地躺在床上,如死去一般。葉佳枚倒來一杯熱水,想扶白櫻坐起來喝一口,但白櫻張不開嘴,水從嘴角流到床單上麵。“誰乾的?”葉佳枚聲音顫抖地問。白櫻沒有說話。葉佳枚握住白櫻的手臂,“你得告訴媽媽。”白櫻依舊沒有反應。葉佳枚克製住自己的情緒,說道:“媽媽就在外麵守著,隨時叫我。”她走出白櫻的臥室,關上門後,就順著牆癱坐在地上。她將臉埋在雙手裡,淚水無聲地順著臉龐止不住地往下流。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屋內死氣沉沉。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臥室裡麵傳來一陣哭泣聲,哭聲越來越大,最後嘶聲叫道:“媽媽——”葉佳枚幾乎彈坐起來,擰開門把手,衝到床邊,將白櫻抱在懷裡。她不停地拍打著白櫻的背,兩隻手擦拭著白櫻滿是淚水的臉龐,問道,“寶貝,可以告訴媽媽了嗎?”但白櫻卻是一直哭。葉佳枚由著她哭個夠。過了好一陣子,白櫻才斷斷續續地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當講到拖到路邊廢棄的廁所時,說不下去了,哭得更加傷心。葉佳枚聽得渾身直顫。“他還威脅我,如果我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他就會殺了我們全家,他說他家裡很有錢,白道黑道都有人……媽媽,我們怎麼辦?”“彆怕,咱們一定不能讓這個混蛋逍遙法外,他必須接受懲罰,不然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女孩受害。我現在就給你爸打電話。”葉佳枚正在撥通號碼,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地方,女兒十三歲,那個叫趙希源的男生比白櫻高一年級。他有可能十四,也有可能十四歲不到。“他多大了?”葉佳枚問。白櫻想了想,“學校校報上好像登過他的畫,上麵會寫年齡。”葉佳枚從白櫻的書架上,嘩啦啦地扯出幾張校報。育樹中學每一月會出一期校報,展現學校教學工作以及校園風采,學生的作文或是書畫作品會占去很大的篇幅。葉佳枚快速地搜索著,找到了一張畫,是副紫藤圖,落款寫著,趙希源十三歲。報紙日期是這學期的。接著,又找到了最近的一張畫,落款還是寫著趙希源十三歲。全都是十三歲。葉佳枚感覺胸口透不過氣來。“這事不能報警,也不能告訴你爸。”葉佳枚叮囑道。“為什麼?”“因為……他還不滿十四歲,可能不會被判刑。”“可是,就這麼算了?”白櫻哀聲地問。“怎麼可能!”葉佳枚咬了下嘴唇,用嚴肅的口吻對白櫻說,“櫻櫻,這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包括你爸。”“媽媽,你要怎麼做?”“暫時還沒想好,但我不會白白讓我的女兒受到這麼大的傷害,櫻櫻,相信媽媽,我有我的方法。你不用管。”白櫻遲疑了一下,驚恐地問,“你會殺了他嗎?”“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葉佳枚說。白櫻語氣也冷了下來,“我也是。”“報紙上有他的照片嗎?”葉佳枚問。白櫻翻了翻,找到一張運動會長跑時拍抓的照片,她指著終點處胸脯碰線的男生,對葉佳枚說,“就是他。”葉佳枚盯著那個男生的麵容,似乎要將那張臉刻進自己的大腦裡麵。5涼安市刑事偵查大隊隊長辦公室裡,隊長劉鐵山對白宇林說:“支隊調了一個人下來,我準備交給你。”白宇林微微愣了下,“支隊調過來的?彆是犯什麼錯誤了吧。”“你猜對了,還真是犯了點錯。上一個案子,抓住了一個犯罪嫌疑人,但在定罪的時候,有個證物被汙染了,幸好有其他的物證可以相互佐證,不影響最後犯罪鏈條的形成。支隊領導本想著讓她寫寫檢討就算過去了,但她提出來,要調到下麵的刑警隊曆煉曆煉。年輕人有這種勇氣,實足精神可嘉啊。”白宇林哦了一聲,再看看那人檔案,照片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女人,年齡一欄寫著二十七歲。“顏默?”劉鐵山喝了一口茶,“我把她交給你了。”“行啊,正好我們隊裡好幾個單身漢,說不定能湊上一對。”劉鐵山樂了,指了指婚姻狀態一欄,“看見了沒,已婚。哈哈,彆想了。”“還真是啊。”白宇林也笑了起來,又翻了翻,“可以啊,當警察才三年,就破了好幾起命案。”“是啊,你知道柳隊怎麼跟我說的嗎?說她入刑隊時間不長,但確實是塊寶,破案能力遠在一般的刑警之上。”白宇林狐疑地問,“真的假的?”“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不就知道了?你們組那個環衛工死亡案,帶上她。”劉鐵山提議道。“行,她什麼時候到?”劉鐵山看了看手表,“快了,應該馬上來了。”就在這時,白宇林的手機響了。通完電話後,劉鐵山問他:“佳枚打來的?”在工作上,兩人是上下級關係,在私底下,卻像兄弟一般。“是的,問櫻櫻跟我聯係了沒。學校不讓帶手機,所以櫻櫻每次回家,都要給她媽發一個信息。但今天到現在都沒有發。”劉鐵山說:“要不你先回吧,小顏過來後,我招呼一下。”“不用了。我估計沒多大事。再說,等會我還要開個小會。”“行。改天把佳枚和櫻櫻一起約上,去我家聚聚。你嫂子可喜歡櫻櫻了,說是吸取了你和佳枚兩個人的優點,長得好看,還懂事。”劉鐵山笑著稱讚道。大約十分鐘後,刑警隊門口出現了一輛黃色的電動摩托車,旁邊是一個頭高挑的女孩,她穿著一件白襯衫,下麵一條牛仔褲,頭發由一根黑色的發圈束起,身後背一個帆布包。雖然長相清秀,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白宇林出去迎接,“你就是顏默吧,我是白宇林。”“白隊長,顏默向您報到。”顏默朝白宇林敬了個禮,聲音清亮,動作利索,但臉上絲毫沒有一絲笑意。為了緩和氣氛,白宇林指了指她旁邊那輛黃色的電動小摩托,問:“那車騎著如何?”顏默不冷不淡地說:“還行。”白宇林笑了笑,“我女兒跟我說過,也想買那樣的車,放學能方便點。我計劃著她生日時,送她一輛。”白宇林等她將車推進車棚,帶她進入辦公區。辦公區來來往往的人,都停下來,打量著他們兩個。“這是我們的新同事,顏默。大家歡迎。”白宇林拍手,招呼人員集合。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隊裡的幾個單身小青年還頗有點興奮。顏默鞠了下躬,語調平淡地說:“謝謝,以後請多指教。”人群裡不知誰低聲唏噓了聲,“原來是個冰美人啊。”白宇林咳嗽了一聲,“另外,我再宣布一下,顏默,正式加入環衛工被殺案專案組。小戴,你等下把現在手頭所掌握的資料,給顏默看一下,五分鐘後,咱們開會。”戴書逸個頭中等,臉偏圓,皮膚白皙,性格有些溫吞,時常被同隊的人叫為“小呆子。”有幾個沒有加入專案組的人,都朝顏默投去羨慕和不服的目光,嘴上不說,心裡嘀咕著:她到底什麼來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