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希函(1 / 1)

童魘 斜玉雙木 2100 字 1天前

小女孩坐在醫院的走廊裡,小腿一悠一悠的,她安靜的看著來往的人們,等著媽媽過來領著她去往下一個診室。雖然才滿三歲,可小小的她已經明白,醫院,是自己每隔一段日子都要來的地方,打針抽血也是必須要忍受的經曆。小女孩很懂事,抽血時從來不哭,隻會自己閉著眼,牙咬得緊緊地,攥著小拳頭忍過去。每次來醫院,總是希望可以快點結束,快點回家,至少家裡,還有個妹妹可以和自己玩。“小函,走了!”一個中年婦女在一旁叫道,小女孩跳下椅子,乖乖的跟了過去。依舊是老樣子,被喚作小函的孩子依舊聽話的任醫生在自己身上紮針、抽血,表情平淡得就好似那不是自己的身體一般。末了去病房看姐姐,姐姐依舊是老樣子,小函和姐姐的名字就差一個字,當初父母給她取名叫劉一函,就是取諧音“醫”,函則和姐姐的名字一樣,意為醫治好姐姐。小函並不曉得這些,她隻知道,自己要定期看醫生,僅此而已。傍晚回到家中,妹妹正坐在地上玩娃娃,她輕輕在妹妹身邊坐下,妹妹看了看她,笑了笑,將手中的娃娃遞給了她。眼前這個妹妹和自己一般大,爸媽告訴她,這是她的雙胞胎妹妹,可每當小函拉著妹妹照鏡子,看見鏡子裡那兩張迥然不同的臉,她就開始皺眉頭,她不明白為什麼妹妹會和自己長得不一樣,但她還是愛妹妹,因為妹妹是這個家裡唯一和她最親近的人。不知道從那一天起,小函時常會感受到另一個孩子的存在,她們能用另一種他人所不知曉的語言交流,她能感應到對方的感知和感受,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想法。隨著這種感應的日益強烈,兩人的聯係也越來越緊密,似乎隻要對方一有想法,自己便可以當即作出相應的動作。小函並不明白事情的所以然,她隻是下意識的覺得,這是一個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麵容和感受的朋友。小函的妹妹叫做小小,相比之於小函,這個孩子似乎更不被父母重視,唯一照顧她的,也隻有小函。小小不愛說話,也不和他人親近,小函每次從醫院回來,都會給她講有趣的事情。小小從來沒有和父母一起出去玩過,她所見過唯一外麵的世界,就是陽台那幾平米的地方。小函經常和自己的那個朋友講小小的事情,她覺得小小很可憐,唯一見過的天空,就隻有陽台上方的一片。她也覺得姐姐很可憐,每天所麵對的,就隻有病房裡的一片白色。有一天,小小忽然用識字卡片擺出了一行數字,小函不知道妹妹在做什麽,於是就問:“這是什麽啊?”小小答道:“不知道,但它們在我腦子裡一直出現。”小函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晚,她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朋友,但卻聽對方說道:“媽媽會生氣的,她不讓我和你玩。”小函很著急,說道:“那你偷偷和我玩好不好,你要是不理我,就沒人和我玩了。”“那我就在媽媽不在的時候和你玩吧!”那邊的孩子悄悄說。兩人就這樣秘密而又愉快的交換著彼此的生活,日子也依舊如此平靜的過。直到有一天,爸媽一臉不安的回到家中,第一次把她和妹妹叫到身邊,一臉凝重的看著她們,而後媽媽領著她去了醫院,而妹妹則被爸爸帶了出去。究竟過了多久,她並不知道,隻是朦朦朧朧的記得,自己被換到一個又一個的房間,醫生給她打了麻藥,然後便在她身上不斷地忙活著,她覺得自己似乎就要這麼死去了。待她再次醒來時,自己早已不在醫院了,她從床上坐起身,趴在窗戶上向外看,隔著一條街的距離,一個五彩繽紛的大圓圈在夜空緩緩轉著。小函從未見過這麼大的圓圈,她盯著那個發光的圈圈,心裡滿是好奇。這時,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走進來一個中年婦女,小函轉過頭,女人立即笑了,說:“醒了?餓不餓?”小函搖搖頭,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媽媽呢?妹妹呢?”女人楞了一下,說道:“妹妹很快就來了,媽媽過兩天才過來。我是小起阿姨,這兩天你就跟著我吧。”小函沒有回話,她默默地坐回到床上,又看回窗外,輕聲低語的和遙遠的朋友說了幾句話,便再也不出聲了。隨後的幾天裡,小函一直在等妹妹,她覺得妹妹一個人一定會害怕的,然而,每當她問小起阿姨,小起阿姨總是不回答。後來的一天,她聽到外麵人聲嘈雜,以為是媽媽和妹妹來了,慌忙往外跑,但卻被小起阿姨拉回到屋裡。小函興奮的問是不是媽媽來了,小起則隻是讓她安靜,隨後便出門去查看。由於走得匆忙,小起隨手帶上門,但卻沒有鎖上。小函悄悄溜了出去,她看到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朝著樓下走去,便也悄悄地跟了上去,在她的印象裡,穿著白大褂的人,都是和媽媽姐姐有著緊密的聯係。然而,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地下一層,她目睹了這一生的夢魘……小函再次迷迷糊糊醒來時,全身滾燙,她朦朧中看見媽媽在旁邊,張口想叫,嗓子卻疼得怎麼也發不出聲來。不多時,她又被人抱起來出了旅館,那時天剛蒙蒙亮,小女孩半睜著眼,依稀的看著逐漸遠去的那棟樓,腦裡仍是一片黑暗的恐懼。就這樣,她被抱上車,車子迅速駛離了市區,待她再次睜開眼,透過車窗,隻看得見不遠處是一片白茫茫的水域。她慌忙起身,這才發現爸媽都不在車上,車門鎖得緊緊地,恐懼又占據了她小小的身體,她蜷在座位上開始無聲的啜泣。不多時,從不遠處的小屋裡走出幾個人來,小函直起身子,才發現爸爸也在那些人中,她張嘴喊爸爸,但嘶啞的聲音隔著車窗,根本傳不到爸爸耳裡。小函趴在車窗上,隻盯著那幾個人看,這才發現他們手中橫抱著的蒙著白布的物體。她刹那間又想起那天在地下室看到的情景,目光觸電般的縮了回來,當她鼓起勇氣再次看向窗外時,那幾人早已散開來,開始往回走,水麵平靜得就好似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小函望著水麵,心裡卻早已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她又開始低聲的哭泣,邊哭邊想,妹妹不在了,妹妹在水裡……而後又想,自己會不會也被丟進水裡,想完後又接著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就又睡著了。小函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又是一個陌生的環境,隔壁依稀聽得到爸媽在說話,她翻了個身,卻忽的看見姐姐躺在身旁。姐姐見她醒來,衝她笑了笑,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小函仰起頭,周身酸痛,但姐姐手心傳來的溫度,卻又使她安下心來。“這是我們的新家。”姐姐說。“是哦。”小函四下打量了一下,而後又看向姐姐,“我們以後,都不會再分開了嗎?”姐姐笑著,末了點點頭。小函輕輕偎在了姐姐身旁,想起那冰冷黑暗的幾日,她閉上眼睛,緊緊咬著下唇,嘴裡喃喃說著什麽,而後嘴角不經意間上揚了一下。窗外的陽光斜射進來,剛好照在兩個孩子身上,溫暖而明亮。正是初春的時節,天空藍得象是被水洗過。小女孩在秋千上歡快的笑著,采穎微笑著看著她玩耍,過了一會兒,她走到一邊,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電話響了幾聲,一個男聲接起了電話:“喂?”采穎立即說道:“是我。你答應過的,什麼時候帶那個孩子過來?”“話是這麼說,但這個孩子我是不可能給你的。”電話那段的男人說道。“我知道,我隻是想讓兩個孩子見一麵,完事之後那個孩子你還是可以帶走,我不會乾涉。”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好吧,明天下午我會帶她過去。”采穎掛掉電話,一絲笑意浮上嘴角,而後她重新走回到秋千旁邊,叫道:“小希!”小女孩應聲跑到她身邊,采穎牽起她,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朝樓裡走去。第二日,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了研究所門外,車門打開,下來的正是劉洪世,隻見他又從車裡抱出來一個小女孩,牽著她朝著研究所裡麵走去。采穎早已侯在一樓的休閒接待室,雖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她看到躲在劉洪世背後的小女孩時,還是吃了一驚。真是一模一樣!她心中暗暗叫道。“小函?”她試探著叫道。小女孩眼裡露出一絲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采穎伸手想牽她,但小女孩身子一扭,躲開了。采穎笑笑,又道:“彆怕!阿姨帶你去看你的好朋友好嗎?”小女孩盯著采穎,有些疑惑,更多的是猶豫。這時,劉洪世一把把她從身後拽了出來,說道:“去吧,阿姨又不是壞人。”采穎沒再說話,上前牽起小女孩的手朝裡間走去。小希正在裡間玩耍,采穎牽著小函走了進去,小女孩看見小希,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采穎微微笑了笑,鬆開了牽著她的手,輕輕掩上門離開了。劉洪世見她回來,問道:“怎麼不去看著她們?”采穎笑笑:“有大人在旁邊,她們怎麼能放開來交流彼此呢?”說著便拿起遙控器,打開了一旁的監視器。屏幕上,兩個孩子就如尋常兒童一般,一邊玩一邊笑,時不時還說著什麽。兩人雖是頭次見麵,卻毫無陌生感,就如同已認識了很久一般。劉洪世看了一會兒,有些不解:“就讓她們這麼呆著?能有什麽用啊?”采穎笑笑:“用處自是有,但此刻是看不出的,要等到以後。”劉洪世搖搖頭,感到一陣莫名其妙,便起身走到院子裡去了。采穎看著屏幕上如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的兩個小人兒,心裡止不住的高興,自己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待到傍晚,她來到裡間,兩個孩子早已玩累睡著了。隻見她們相對而眠,腿微微蜷著,彼此的膝蓋抵在一起,手臂也微蜷,小希的右手小手指和小函的左手小手指緊緊挨著,一如她們在母體裡的姿勢。采穎默默地看了片刻,便走上前去,輕輕將其中一個抱起來,朝著外麵走去。剩下的那個不安的翻了個身,手在身旁摸索了片刻,最終停在了某處,又靜靜的睡去了。采穎抱著孩子來到院內,劉洪世正百無聊賴的踱著步,她上前把孩子交給他,說道:“看你那心神不寧的樣子,還真以為我會把孩子怎麼樣?”劉洪世看了看手裡的孩子,接道:“無論如何,你都有恩與我劉家,我也不是那忘恩負義之人,所以當年才會答應你的要求。隻不過,這兩個孩子惹出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我好不容易才買通關係壓了下來,所以……”“我知道。”采穎說道,“放心吧,以後你大可放心的藏好這個孩子,我不會再打她的主意了。”劉洪世點了點頭,便抱著孩子離開了。采穎看他駕車離去後,才重新折返樓裡,嘴角不經意間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是夜,四樓小希的房間內,小女孩忽然從夢中驚醒,她坐起身,借著由門上小窗照進來的走廊燈光,默默地掃視了一下房間,而後蜷起身子,把頭埋在膝蓋,嘴裡念道:“出來吧,出來吧,來陪我玩吧!我一個人好害怕!”而後又忽的抬起頭,掀開被子跳下床,說道:“你不來找我,那我就要去找你嘍!”說完便俯下身去看床下,而後又鑽進窗簾背後去找,最後,小女孩拉開衣櫃門,映著外麵的微光,衣櫃裡的鏡子裡折射出了她的影像。小女孩笑了,伸手摸了摸鏡子,說道:“找到你了!”診室裡,采穎正在回放白天錄下來的影像,屏幕中的兩個孩子笑顏如花,舉手投足都如複製般默契十足。她正在慶幸自己當年的決定,卻忽然發現,影像中的兩個孩子一致朝攝像頭的方向看來,其中一個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伏在另一個耳邊說了些什麽,兩人便又玩作一團。采穎愕然的看著這些畫麵,手中的筆也隨之啪一聲掉在桌麵上,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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