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著綠光的眼睛(1 / 1)

閃著綠光的眼睛文/靨墨藍楔子一個小女孩獨自站在空無一人的黑暗街道上,周圍是一隻又一隻閃著綠光的眼睛,她被絆倒,然後一個龐然大物壓住了她……她的目光一直看著,那個漸漸遠去的最親的人。“為什麼他沒有回頭看我一眼?”女孩的心裡一直存在這樣的問題,這個問題也一直伴隨著她長大。1.夜半搶劫我正站在收銀台後,眼睛卻偷偷瞟著那個坐在犄角旮旯的年輕男孩,他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外麵毫無人影的街道。我收起目光,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十點半了,他從下午五點半準時坐在那裡,點了一杯黑咖啡,然後一直坐到了現在。我乾完自己的事情,隨手端起兩杯剛煮好的咖啡向他走去。那是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年齡大概在十七八歲左右。他低頭雙手圈住咖啡杯,啞著嗓子對我說了一句:“謝謝,姐姐。”我微微笑著,雙手忍不住地愛撫了一下他毛茸茸的頭發。“怎麼了?跟家裡人吵架了嗎?”我輕聲問著,但他搖了搖頭,我又問:“那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呢?”他雙手不安地搓著潔白的咖啡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或許是不知該從何處說起吧。他不答我也便不再好意思追問,隻是坐在他對麵喝著咖啡,待我將咖啡杯拿進後廚,再次出來時,他已不見人影,隻留下桌上的半杯咖啡,以及皺巴巴的十幾塊錢。做完衛生,我將卷簾門鎖好,向著家的方向走去。回家要經過一條偏僻的街,剛走到一半,我便聽見胡同裡有人在低聲交談。轉頭看過去,隻見一個戴著黑色口罩的男人背對著我,他的麵前是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男人,以及躲在他身後個頭不高,大概隻有五六歲的男孩。有孩子的男人是最好掌控的,因為他們怕傷害到柔弱的孩子。眼鏡男將錢包裡的現金,全部塞給了劫匪,劫匪似乎對這點現金並不滿意,他將錢包一把搶過,拿起裡麵的銀行卡,似乎是想要更多的錢。眼鏡男點了點頭,三人向自動取款機走去。我蹲坐在垃圾桶後麵,喉嚨裡傳來一陣陣低嘔,劫匪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他慌張地四處張望,但並沒有發現我。他掏出閃著寒光的匕首,咒罵著想要逼出密碼,眼鏡男不知所措,隻是緊緊護著自己的孩子。劫匪氣急,將刀子捅進眼鏡男的背部,搶過男人手裡的現金,逃向了黑暗之中。我嚇傻了,隻是一邊起身,想要去看看男人的情況,一邊手哆嗦著撥打著110。我跪在男人的身旁,用手幫他止血,餘光中,我又看到了那個咖啡廳裡的男孩,他隻是看了我們一眼,就跑向了劫匪消失的地方。原本寂靜無聲的小巷,此時卻夾雜著男人沉重的喘氣聲,小孩害怕的哭鬨聲,以及遠處傳來的警笛聲。2.十年往事昨天晚上,我聯係了小孩的母親後,又被警察叫去錄口供,整整折騰到淩晨兩點半,才回到家。休息了幾個小時後,被鬨鐘吵醒,又到了上班的時間。此時是淩晨六點,我一邊呆坐在收銀台,一邊手支撐著自己的腦袋打瞌睡。我剛入了夢鄉,就被門口迎客的鈴鐺弄醒,竟是昨天的那個大男孩!他頭發淩亂,身上沾滿了塵土。我還因為他昨天見死不救的行為而生氣,惡狠狠地瞪著他,他也不以為意,點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後,將錢放在收銀台處,繼續坐在昨天那個犄角旮旯裡,一聲不吭。我拿起煮好的咖啡走向他,將杯子有些大力地放到他的麵前,他轉過來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坐在他的對麵,說道:“嗨!小子!昨天晚上我看到你了!你是不是跟那個劫匪是一夥的?他負責搶劫,你負責蹲點找目標!”他端起咖啡杯,挑了挑眉,吧唧吧唧嘴說道:“大姐,你想象力還真豐富。”我壓抑著想要海扁他的衝動,邪笑了一聲:“我可隨時都有機會跟警察彙報點事情,你要是不想被警察叫去問話,最好老實一點告訴我,你這一天天鬼鬼祟祟的,難免讓人懷疑。”可是,他隻是放下咖啡杯,再次轉過頭看向窗外,不再搭理我一句。我皺著眉,從衣兜裡掏出手機,很響亮的按鍵聲,然後打開免提。響了兩秒,就接通了,是個聲音甜甜的妹子:“您好,這裡是110報警中心,請問您需要什麼……”妹子還沒說完,我手裡的手機就被男孩搶了過去,掛掉後扔在了桌子上。“你贏了,你想知道什麼?”“你,到底,在,尋找,什麼,呢?”我像個說話不利索的小孩一樣,將一句話分段說給他聽。他抬起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說實話,那是一雙很純淨的眼睛,像是要挖出我的秘密一般,讓我頭皮有些發麻。男孩雙手指了指玻璃對麵的那條街,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和我的父親來過這裡,就是在那裡。”男孩叫銘達,是一名高三的學生,他總是會在早上五點半左右的時候,來到這家咖啡廳,一直坐在七點半,然後在下午五點半上自習的時候,偷跑出來,來到這裡一直坐到晚上咖啡廳打烊下班。他坐在這裡,是因為隻有這裡的落地窗,能夠將這整條街道看全。他清楚地記得,在他八歲的時候,這裡還不是一家咖啡廳,而是一家油乎乎黑膩膩的豬肉店。下班的父親牽著他的手,兩人站在豬肉店門口的那條胡同裡,看著店門外懸掛著的豬肉。他們家當時經濟狀況很差,母親愛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父子兩人硬生生擔起了母親的賭債。父親每月的工資很少,一大半都還了錢,另一小半還要維持生活,供他上學。所以年幼的銘達,一年裡很少能吃上一頓肉。那天是銘達的生日,父親帶著連續乾了三夜的加班費,領著年幼的銘達去買肉,準備回去為他慶生。他們還未走出胡同,就被一個高壯的男人堵住了,男人操著一口地道的方言,說著隻有父親能聽懂的話。父親一邊跟他交涉著,一邊將銘達護在身後。男人要搶父親內兜裡的錢,父親想要掙脫掉他的糾纏。父親剛大聲呼喊著,就被男人一拳打翻在地,男人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進父親的胸膛。銘達被鮮血濺了一臉,他眼前隻有一片血紅色,他沒有看清那個男人的樣貌,隻記得他的左臂上有一條龍的文身。他大聲哭喊著,他不明白,為什麼豬肉店裡的人,明明已經看到了這個人的惡行,卻不敢出來阻止。父親躺在地上喘著粗氣,男人凶狠地搶走了他的錢,一走了之。父親艱難地爬到銘達的身邊,蓋住了銘達的眼睛。“所以你一直在這裡,是為了尋找那個文身劫匪?”我扯著嘴角,一直憋著想要笑出來的衝動。這個堅持了十年的想法,讓我覺得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就算在當時,也根本不可能找到劫匪,更彆說是十年後了。男孩停頓了一下,說道:“我記得在父親毫無聲息的時候,我衝進人群呼喊,求他們幫幫忙。那時候人人都行色匆匆地跑開,根本沒有一個人願意幫我。我跑了好遠,一個說話溫柔的阿姨終於願意幫我。報了警後,我領著她來到那條胡同。但是……”“節哀順變。”我微微歎了一口氣,誰都無法接受自己的父親,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在麵前的事實,更彆提那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我不知該如何幫助他,所以起身欲走,但他接下來的話,讓我一瞬間停住了腳步。“父親不見了。就在那條胡同裡,隻有一攤血跡。”男孩說完,衝著我指了指那條胡同。3.詐屍今天,我提前下班,拎著新鮮的果籃到了醫院。我剛來到昨天那個受傷的眼鏡男——劉正南所在的樓層,電梯門緩緩打開,整個樓道裡擠滿了人,那些人肩上扛著攝像機,一個漂亮的女主播擠著向前打算采訪。我拉過一個從我身邊急匆匆走過的護士,問道:“麻煩問一下,劉正南先生住在幾零幾?”當護士聽見我說的名字時,猛地抬起頭,眼裡帶著驚慌和恐懼:“劉正南先生昨晚搶救無效,已經死亡了。屍體……屍體本來安置在停屍房的,後來……後來詐屍了,目前……目前還未找到。”說完,就不顧我滿腦子的疑問,急急忙忙地跑開了。詐屍?這年頭居然有人相信這種事。我“切”了一聲,聽到身後兩個某頻道的內部人員在竊竊私語。“哈哈,哥們兒我拿到獨一無二的監控視頻啦。”其中一個扛著攝像機的魁梧漢子,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攝像機說道。站在他身旁的女主播搭檔,開心得就差撲過去親一口了。“真的嗎?真的嗎?快給我看看!”兩個人埋頭躲在角落裡偷偷地看著,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站在他們背後,踮著腳從他們身體的縫隙看過去。視頻清晰度很低,隻能模模糊糊看個大概。在停屍房的床上,一個蓋著白床單的人躺在上麵,一動不動。突然,他猛地起身,頭上還蒙著白布,隨後便是一片雪花。女主播有些被嚇到,手在發抖。兩人神經兮兮地收拾了一下設備,就逃一般地離開了。“真是腦殘。”昨晚劉正南的屍體被放在了同樓層的最裡麵那間,剛才在視頻裡有顯示,而且我也注意到,那根本不可能是一具男性屍體,因為他的腳上還穿著一雙女鞋!我從劉正南的兒子哲源那裡,打聽到了他妻子所在的病房,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漂亮女人,在聽說自己的丈夫屍體不見了的時候,突然情緒過於激動而昏倒了。誰知道她是不是在害怕什麼,我接過哲源遞給我的手機,裡麵是幾張偷拍的照片,以及一小段視頻。我摸了摸他的頭發,他拿著我給的棒棒糖乖乖地出去了。手機裡是劉正南的病房,梁靜淚流滿麵抬手要拔掉他的呼吸麵罩。照片連拍了好幾張,放大可以看出,原本劉正南微弱的心跳,最後變成一條直線的過程。我將手機放在劉正南妻子的床頭,將包裡的那雙從電暖房拿的女鞋,擺放在她的床底下,然後慢慢開門退出房間。這一套動作下來,我一直都戴著白手套蓋著上衣帽,以及避開長廊頂上不清晰的攝像頭。電梯門關上的那一刹那,幾個穿著警服的人站在那扇病房門前。哲源正舔著棒棒糖,衝我友好地揮了揮手。4.當年的真相銘達父親出事的那個晚上,我在現場。當年我十二歲,銘達八歲。我的父親帶著我在那條巷子裡乞討,討不到錢便會被拳打腳踢,討來的錢全部都用來還他的賭債——母親就是因為受不了他這些壞習慣,才拋棄我遠走高飛的。那天晚上,一群長相凶狠的人,手裡拿著鐵棒和砍刀,他們為了父親的賭債而來。父親跟他們搏鬥了一會,因為打不過逃跑了。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到我的父母。有幾個去追趕我的父親,隻留下一個人,像餓狼一般衝著我撲過來,我隻能尖叫和哭泣,無法掙脫。當我拖著一身血汙站起來的時候,看到了比我還要矮小的銘達和他的父親,當時我躲在垃圾箱後麵,隻探出一點腦袋,就能夠看到他們在乾什麼。其實在咖啡廳裡我已經觀察銘達很久了,因為我看到了他臉頰上那顆明顯的美人痣,以及手腕上的一道很深的抓痕。銘達講的故事,跟我親眼看到的有很大的反差。他的父親雖然懦弱、一事無成,卻是一個很好的父親,即使銘達並不那麼認為。那天銘達是跟一群人一起來的,那群人裡有個牽著他的手,打扮得濃妝豔抹的女人,我猜那應該是他的母親。女人將銘達推到他父親身邊,嘴裡叼著煙,一隻手在他們麵前探出來,似乎在索要什麼。他的父親一邊搖著頭,一邊將銘達護在身後,女人身旁的另一個高大凶猛的男人,衝著他吐了一口口水,輕輕鬆鬆拎起了他的衣領。他的父親依舊很堅定,什麼都沒有給。男人很生氣,掏出匕首比劃了幾下,然後一下插進他的肚子裡。女人熟練地從他的胸口兜裡,掏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錢,然後拉著男人一起走了。銘達冷眼了看了很久,他的父親瞪大眼睛死死抓住銘達的手,那手腕上的抓痕就是這樣出現的,但他一直到父親躺在地上毫無聲息時,才大喊大叫地衝出去。我一直躲在垃圾箱後麵,直到銘達跑出胡同,才站起來向著男人走過去。他還有微弱的呼吸,嘴巴一直呐呐叫著銘達的名字。這是一個好父親,他比我的父親要好太多太多了,為什麼我就不能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呢?這個問題,我在心裡默默想了很久。後來,我想將他占為己有,這樣的父親我也可以有。那時我已經有一米五六,因為做過各種各樣的搬運工作,所以這個瘦瘦弱弱的矮小男人,在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我將他扛起,搬進了我胡同裡的家。5.好父親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回憶。敲門的是銘達——我讓他來的。“其實這麼多年我找他,是因為彆的事……”銘達剛要開口說話,我便將一件原本就屬於他的東西還給了他。那是一封發黃發舊的信,信上麵還有褐色的血跡,那封信一直貼身放在他父親的衣兜裡,本來是想那天交給他的。信上的內容我已經看了很多遍了,無非就是他很愛銘達,當初拋棄他,並不是不愛他,而是正因為愛得太深,才不希望他跟著自己過苦日子之類煽情的話。下一秒,看完信的銘達已經淚流滿麵,或許他應該明白他父親對他的愛了吧。他擦乾眼淚想講什麼的時候,我阻止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再多的不理解,再多的怨恨,都該煙消雲散了不是嗎?”銘達頓了頓,點了點頭。我送銘達出門的時候,故意拍了拍他的胸口,示意他做個堅強的男人。在他走後,我掀起自己雙層床墊的小床,裡麵有兩個巨型抽空袋,袋子裡麵裝的是劉正南和一具骨骸。我戴著白手套,抱起那具骨骸袋子,從小窗跳出去,很快就到了銘達家,我掏出那把被我順走的鑰匙,然後將骨骸倒出來,放在他家沙發底下,最後再從他家的後窗跳出去。當我後腳剛邁出窗戶的時候,便聽到了銘達在門口找鑰匙的聲音。我笑了笑抄小路回家,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我打了110報警。警察會在第一時間來到銘達家,發現他家沙發下的骨骸,以及他上衣口袋裡的那個小證據。這麼多年,銘達都在尋找他的父親,即使他知道父親已死,但還是要找到他的屍體。因為他的屍體上,有一個小證據,會證明他的母親,曾經出現在凶案現場。如果你們覺得我是在栽贓嫁禍的話,我想你可能想錯了,我隻是簡單地想處理掉那具無用的骸骨而已。我累得倒在了我的雙層床上,我倒下去的那一瞬間,可以看到床鋪微微浮現出一個人的形狀。我溫柔地摸了摸,笑著閉上眼說:“晚安,我的好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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