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李所,我夠資格在二警區當警察了吧?”王為臉紅紅的,明顯喝多了,大著舌頭嚷嚷道。“嘿嘿,夠資格是夠資格,就是這酒量太差,才喝了這麼點就醉了……”李民主撇撇嘴,很不屑地說道。“誰說我醉了?誰說我醉了?我沒醉……大家看我醉了嗎?笑,笑話,這麼一點酒就能把我喝醉了?”王為頓時就很不服氣,猛地挺直身體,四下一掃,嘴裡叫得更大聲了。這正是醉酒的人最常有的表現。越是喝醉了,就越是覺得自己沒醉,是海量。酒桌上一陣哄堂大笑,多數是善意的。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年輕人的團隊,李民主年紀最大,也就四十歲左右,多數都是三十歲以內的年輕人,心眼子並不太多。平時要是彼此之間有什麼矛盾,往往也是喝一頓酒,噴一陣沫子,就此揭過。王為剛來,不懂規矩,無意間得罪了李所,這頓酒喝下來,看李所的樣子,也是不和他計較了。畢竟是新丁嘛!“好,既然你沒醉,那你今晚上值班!”李民主就著話頭說道,挑釁似的看著王為,一副“小子你敢不敢”的神情。當然,身為二警區的負責人,李民主這個安排也可以說是指令。“值班就值班,有什麼大不了的?”果然不出所料,王為一口就答應下來。值班不是按警區來分配的,而是整個派出所統一安排,不過今天二警區必須安排人留守,焦一謙那幫子賭棍,都還關在派出所,沒來得及往拘留所送呢。本來這是不合規矩的,派出所並不負責羈押犯罪嫌疑人,有需要拘留的,要及時送往拘留所。不過今兒抓的那幫子賭棍人數真不少,二警區的人問得又比較細,不知不覺間一個下午就拖過去了,這大晚上的往拘留所送,拘留所那邊也不樂意,就臨時關在派出所。等明天早上再送到拘留所去辦手續。這種情況,各派出所經常有的,尤其是地理位置比較偏遠的農村派出所,交通不便,羈押犯罪嫌疑人過夜更是家常便飯。有的還一關就是好幾天,直接在派出所拘留完事的。“老李,小王剛來……”坐在李民主身邊的張海華就低聲提醒了半句。一般新丁是不安排值夜班的,總也要熟悉一下情況,工作幾天之後再說。不然一旦有什麼突發狀況,壓根就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李民主一揮手,打斷了張指導員的話,大咧咧地說道:“這有什麼關係?我再安排幾個熟悉情況的老手幫他就是了……”當下點了張方等幾個聯防隊員的名字,讓他們今晚陪王為一起值夜班。幾個人都嗷嗷叫著答應下來,隻有張方略有些不爽快。他前天才剛剛值了夜班,現在又安排他熬夜,明顯李民主是不待見他。當然,也許是人家李所忘了這茬。李所是什麼人?事兒多著呢,哪裡會特彆在意他張方這種小聯防隊員?張海華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隻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民主一眼,眼底閃過深深的忌憚和戒備之意。一頓就喝得儘歡而散,至少表麵看上去是這樣的,王為算是正式被二警區這個大集體接受了。不過最後負責值夜班的王警官是被人扶著回派出所的。被那麼多|人|輪流灌酒,王警官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張海華又特彆叮囑了幾句,讓那幾個聯防隊員提高警惕,不可大意。彆的人倒也罷了,焦大鳥這個人,張海華是真有點不放心。在老城區的“混混大哥”之中,焦一謙是出了名的奸猾,而且心狠手辣。手裡雖然沒有命案,卻也壞過不少人的手腳。隻是這家夥相當的狡猾,運氣也好,每次都有彆人頂缸,總是沒辦法重判他。如今更是混得風生水起了,據說在公安局內部都有熟人“關照”他。當然,具體關照他的是誰,倒是沒人說得清,反正都是傳聞,也沒人真的去在意。張方等人嘴裡答應,等領導們一走,立馬就在大辦公室東倒西歪的躺下了。臨時羈押室和二警區的大辦公室打隔壁,有一道鐵門相通。裡麵關押著十來名賭棍,天氣熱,隻有兩把吊扇,裡麵的氣味自然難聞,一陣陣汗臭氣不時飄過來,大辦公室內的氣味也是令人“陶醉”。不過對於張方等人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什麼,早習慣了。乾警察的,誰能那麼講究?眼見張方等人喝得醉醺醺的,滿嘴打嗝,肚子餓得咕咕叫的賭徒們更是不忿,頓時就有人鼓噪起來,將鐵門敲得哐當作響。“喂,我渴了,要喝水啊……”一般人進了派出所都會變得特彆老實,畏畏縮縮的,就算口渴肚子餓,都會憋著。但這幫人都是“江湖老鳥”,警察見得多了,知道派出所的規矩,也就不怎麼在意。尤其是李民主不在,大晚上的隻剩下幾個聯防隊員,就更不把張方等人當回事了。“吵什麼吵什麼?特麼的,找抽啊?”一名牛高馬大的聯防隊員不耐煩地嗬斥道。“康濤,彆特麼人模狗樣的,你以為你是誰啊?”有人認識他,馬上就反唇相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聯防隊員和他們並沒有多大的區彆,在街麵上的名聲都很不好聽。單位的刺頭,在普通人眼裡,其實也就是個混混。“你特麼再說一句?”康濤瞪起了一雙牛眼,怒氣衝衝的。“好了好了,大家都彆鬨了……”正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焦大鳥終於開口了。他一開口,臨時羈押室立馬就安靜下來。很顯然,在這幫賭徒中間,焦大鳥“威望”很高,是當之無愧的“老大”。在羈押室,他所處的位置也是最好的,就在吊扇之下,彆人都隻能席地而坐,他還能將幾個凳子拚在一起當床使,就這麼躺著,舒舒服服的。“康濤,大家都是街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也彆鬨,倒點水給大家喝,也記得你的好是不是?彆鬨了彆鬨了,影響休息。”焦一謙很通情達理地說道。康濤哼了一聲,似乎很不以為然,不過還是擰著水壺過去了。焦大鳥一邊喝水一邊朝那邊的王為呶呶嘴,低聲笑道:“怎麼,王警官喝醉了?”說到“王警官”三個字的時候,帶著明顯的譏笑。康濤聳聳肩膀,說道:“跟李所拚酒,有幾個能站著的?”“那倒是,李民主酒量真不錯,就算是我,也不一定喝得過他……老子今天也是陰溝裡翻船,讓一個剛剛從學校畢業的小兔崽子給抓了……”說著,連連搖頭,似乎覺得特彆丟臉。喝完水,羈押室安靜下來,不久就一個個進入了夢鄉。這些賭徒也不是什麼金貴人,就這麼直接躺在水泥地板上,也能酣然入睡。派出所的臨時羈押室,隻有這樣的條件。康濤就吆喝幾個聯防隊員一起打牌。長夜漫漫,總也要有個消遣,打發時間。不過大家累了一天,也不可能真的打牌打個通宵,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大辦公室也終於變得悄無聲息,幾名聯防隊員各自睡倒,鼾聲四起。隻有昏暗的燈泡無精打采地亮著,汗臭味四處彌漫。王為一直都斜斜靠在椅子裡,睡得很香。年輕就是好,在另一個時空,年過不惑的王警官可再也沒有這樣的“本事”,能靠在椅子裡一睡就是幾個小時。王警官的美夢是被人驚醒的。不管是誰,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都會呼吸困難,再深的美夢也會在瞬間被驚醒。王警官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焦大鳥那張充滿譏笑和嘲諷的臉。焦一謙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揮舞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小刀,那是一柄裁紙刀,也不知他從誰桌子上順手拿的。但甭管什麼樣的刀,鋒銳程度毋庸置疑。“王警官,醒了?”焦大鳥笑眯眯地問道。王為不理他,眼睛四下一掄,就看到羈押室的鐵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開了,裡麵羈押的賭徒們都溜了出來,在焦一謙身後站著,都齊刷刷地盯著他,其中不少人臉上都帶著譏笑。至於張方康濤這幾個聯防隊員,竟然都被人銬住了。用的就是他們自己的手銬。牆上的掛鐘顯示,眼下是淩晨四點。正是人體意誌最鬆懈的時候。不過,羈押室的鐵門不應該是鎖著的嗎?這群家夥是怎麼跑出來的?而且,出來了還不趁機逃跑,反倒對他們這幾個警察和聯防隊員發動了攻擊。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樣一來,性質就完全變了嗎?“王警官,彆東張西望了,沒人來救你!”焦大鳥嬉笑著說道,咧開大嘴,缺了兩個門牙,讓他的笑容看上去很滑稽。同時眼神也很惡毒。實話說,焦一謙混江湖那麼久,沒吃過今天這樣大的虧,連門牙都磕掉兩顆。這就破相了。焦一謙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大家都說,他是“焦帥哥”!現如今,帥哥變成了豁牙,焦老大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