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原本周駙馬以為自己摔定了,隨之滾燙的茶水也會澆滿身,屆時一身狼狽,少不得出一次大醜。此時卻隻是輕飄飄的落入一個懷抱之中。與那時常羞辱毆打他的女人不同,這懷抱無可撼動一般,有力,溫柔,讓人無端的產生信賴感。周駙馬驚慌之後一時間腦子有些混沌,他茫然的睜眼抬頭,入目的是涼王鳳姿英發的華麗美貌。與外人所傳的乖戾霸道不同,與二皇女在他麵前的奚落詛咒也不同。涼王有著無法忽視的存在感,讓人無端窒息,但眼中卻溫柔。此時靠得這般近,周駙馬能清晰的感受得到對方的體溫還有氣息。這是二皇女不曾帶來的感覺。在二皇女身上,他永遠隻能感覺到冰涼,尖銳,諷刺,汙泥一樣吞噬彆人的可怖。周駙馬臉突然就紅了,想起什麼一般,正待看向二皇女。卻聽她嗬斥的聲音已經傳來:“成何體統?還不快從皇姐身上起來?”二皇女一貫柔和溫婉的臉此時有些扭曲,一聲嗬斥讓周駙馬渾身都是一緊,接著驚慌的想要從涼王懷裡站起來。可因姿勢原因,卻是沒有那麼容易。人老公還在自個兒懷裡,但凡有點眼色的人,便是危險的時候顧不得太多,這時候也該避嫌了。但涼王不,這家夥仿佛是不知道男女大防一般。還一臉錯愕的看著二皇女,語氣莫名道:“老二你突然鬨什麼脾氣?”“地板堅硬,茶水滾燙,妹夫嬌貴之軀,但凡是沾了哪一邊,今天怕是都得吃一場大虧。”“如今險險避過,你身為妻主,非但沒有護夫心切的意思,怎的還嗬斥於他?”“這是在怪皇姐多管閒事?”二皇女連忙收斂了一下臉上的神色,很快又恢複了那如同長在她身上的麵具一樣的表情。隻是明顯還是有些僵硬。這她媽老大明顯是在裝傻,借著瘋勁兒調戲她老公。偏生還占著道理,自己沒法跟她撕破臉。自然陰冷的視線就落在了周駙馬身上。這喪門晦氣的賤人,倒是小瞧他了,那勾引人的狐媚手段,竟不比那勾欄相公差。二皇女心裡泛毒汁,臉上還得笑著衝裴涼道謝:“皇姐仗義出手,妹妹自是感激不儘的。”“隻是關心則亂,這人一貫笨手笨腳,時時闖禍,平日裡自家關起門來也就罷了,今日失禮於皇姐和三妹麵前,還累得皇姐虛驚一場,實在罪過。”說著嗬斥周駙馬:“還不起來給皇姐道謝?”周駙馬被困涼王懷裡這麼久,早羞得臉上滴血,聞言連忙掙紮。裴涼也不逗弄人家人夫了,也順勢一推放他站了起來。隻是方才那般近的姿勢,自然看到了一些隱藏在衣物底下的痕跡。周駙馬的手臂上,淤青有點多啊。周駙馬站穩後,連忙又向裴涼行了一禮:“多,多謝皇姐出手相助,是我笨拙了。”又道:“我去命人重新準備茶水。”說完準備下去,躲開二皇女那蛇一樣的視線。卻聽涼王道:“妹夫不必麻煩,這茶水沒弄臟,又不是不能喝。”說著還輕笑一聲道:“倒不如說,這茶水在妹夫周身環繞一番,定是更清甜可口了。”“你——”二皇女直接破功,險些掀桌。若是先前還有理由,這下簡直是明晃晃的調戲了,當著她這個妻主的麵,無視她的自尊,給她戴綠帽子。大皇女一貫如此,從小到大除了女帝之外,又有何人在她眼裡過?在她眼裡,自己以外皆是奴才,包括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區區折辱又算什麼?隻不過開口略微調戲自己妹夫又算什麼?畢竟這人可是連一國父君都敢——二皇女想到自己偶然間得知的要命情報,也正是這個情報,讓她確認老大沒可能繼承大統。可老大畢竟經營多年,如今勢力便是母皇都要忌憚,因此便是如此,她越不敢大意。就像越是觸手可得的時候越小心一樣。想到此,二皇女竟然生生的壓製下來自己的扭曲和不甘,可能是女皇的遭遇讓她產生了些許安慰感。強行扯出笑來:“皇姐真是愛開玩笑。”裴涼笑了笑,對她的話沒有反應,弄得二皇女自覺更像個小醜了。裴涼看了眼桌上的幾樣小點心,均是造型精巧富有創意之物。看著鮮活可愛,麵點被製成了小動物和小南瓜小玉白菜的樣式,應該不是禦膳房之物。她拿了一個小南瓜樣式的點心到手中,細細的端詳把玩,仿佛這玩意兒比二皇女有吸引力得多。三皇女見狀也看了眼桌上的東西,接著便讚歎道:“好漂亮的糕點,是二姐夫做的嗎?”說著拿過一隻小兔子,塞進了嘴裡,包得臉頰鼓鼓的:“果真是二姐夫的手藝,比禦膳房的好吃。”周駙馬聞言露出了靦腆一笑,身上多了股淺顯的愉悅。二皇女也就順著三皇女的話打破僵局:“皇妹喜歡就好,改日讓他多做一些送到你殿內——哦不,以後你便得遷入東宮了。”“到時候讓他做些送去便是。”裴涼唇角勾了勾,這麼沉不住氣吃不得虧,一點小事立馬就要報複回來,斤斤計較之輩。外麵怎麼會給她個寬和大度的評價的?且這家夥不敢明著來,就暗搓搓的刺原主,當然不論是語氣還是時機都拿捏得當,且永遠往彆人身上引。以原主的粗枝大葉,估計這會兒確實該遷怒三皇女了,哪裡有空思考這句話本身的深意?見老大聽聞東宮都不為所動,二皇女有些確定了,這家夥真的一夜之間,將自己露於表麵的淺顯破綻都收斂了起來。變得識時務得多了,這可不是好事。心裡正發沉,卻聽老大那張破嘴開口就又是讓□□頭發硬的話。她說:“二妹可莫要顧此薄彼,三妹遷入東宮,合該得點甜頭。你大姐不日便大婚,怎未聽你把妹夫借出來的打算?”此話一出,現場氣氛一僵。二皇女嘴唇都有些發抖,媽的,借,借什麼?你他媽要娶親借你妹夫乾嘛?教你床笫之事不成?可人話裡話外一句多餘的意思都沒有,便是老三還一臉傻樣的捧臭腳。“對哦,皇姐娶駙馬比較急,我就不跟皇姐搶二姐夫了。”這傻逼!二皇女直被兩人氣得肝疼,看得裴涼很是下飯。這種心思陰暗的人最好逗,你但凡說句話,都不用說得太滿,她自己就會以最惡毒的方向揣度。眼看一時間自己家裡那蠢貨還成了香餑餑,二皇女連忙道:“他笨手笨腳,皇姐就快彆取笑了。”“未來皇姐夫蘇公子才是真正才學淵博,驚才絕豔的男子,你二姐夫比起來,便是人一根手指頭也不如。”“他人又愚鈍木訥,登不得大雅之堂,與我這廢人倒是爛鍋配爛蓋,倒彆去丟人現眼了。”二皇女雖然介意自己腿疾,卻也慣會用這事示弱。通常說到這步,老大就是再荒唐,也就掃興的偃旗息鼓了。她自負驕傲,自然不屑與廢人多計較。可今日卻不同。隻見老大聽著她的話,眉頭便皺了起來。她咬了一口手裡的糕點,濃香微甜層次豐富的味道在口腔裡散開。細嚼慢咽過後才抬了抬眸,似笑非笑的看著二皇女道:“母皇讓你多出宮走走,開闊心胸,莫要自艾自憐,倒也沒錯。”二皇女臉色一變,她不怎麼出宮還不是避老大鋒芒,不讓她產生戒心?接著對方又道:“有些話母皇作為母親,不便說得太明白。咱們為人子女的,必是期望父母肯定,那些字眼母皇說了出來,雖是善意,但一個人若知道孺慕之人這般評價自己,到底難免神傷。”“可我們平輩姐妹之間,便沒有這般顧忌了。”涼王視線落到二皇女臉上,仿佛穿透了她那張假麵似的。“老二,讓你彆一天到晚廢物一樣陰暗自憐,萬事都拿自己腿說事,還要跟你說得多清楚?”賤人竟敢!二皇女瞳孔針縮,一瞬間殺意幾乎快要泄露出來。可她不敢,以老大此時的不穩定,一旦她露出攻擊性,接下來便會引火上身。但那賤人還在繼續:“你自己盯著腿腳那點破事不放,自甘墮落也就罷了,還非得拉著周圍的人跟你沉淪。”“人妹夫出身清貴,婚前也是早有賢惠之名,否則母皇也不會一眼就給你挑中了他。”“這般性子溫順,賢惠柔善,廚藝高絕男子,怎到了你嘴裡就是一無是處?”好麼,原來在這裡等著她。二皇女心裡冷笑,看了站在那邊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的駙馬,想到周家先前的回應,是看著他就來氣。但還沒完。老大這賤人,今日仿佛是特地來找茬的。她起身拉開一旁的椅子,衝周駙馬道:“妹夫,坐。”周駙馬畏懼二皇女,但涼王同樣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隻得坐下。裴涼重新拿起一塊糕點,竟跟他討論了起來——“這點心甜兒不膩,口感層次豐富,讓人欲罷不能,可是在餡內調入了橘皮?”周駙馬訝異的看向涼王,橘皮雖然解膩,但不少人也受不了它的苦澀。這餡料中的橘皮是他想了很久,才得出的兩全之法,取其解膩之效,卻不留多餘味道,加上好幾層的口感,一般很少有人一口就嘗出來。便低聲道:“是橘皮。”涼王一笑,臉上是純粹的驚喜:“廚藝一道,果真是學無止境。”以她的經驗,居然沒有見過這種醃製方法,怕是周駙馬自創。便道:“妹夫真是巧思妙想,這小小糕點內便是驚喜無限,可想而知這一身造詣。”周駙馬有些臉紅,他喜愛烹飪,隻貴族郎君都以琴棋書畫為傲,在家中便是任他折騰,卻也不見得多讚同。嫁給二皇女之後,更是被斥責一身無用,也隻得平日裡在小廚房自娛自樂了。二皇女見兩人的互動,眼神越發冰涼。還得忍著氣道:“能入皇姐法眼,是他的福氣,不過也就烹廚刺繡這點能耐可看了,哪裡比得上蘇公子——”話沒說完,就被涼王不耐煩的打斷:“你倒是大言不慚。”“你不怎麼出宮體驗民生疾苦,知道妹夫單這一盤點心,意味著什麼嗎?”“什——麼?”裴涼道:“滿京最大酒樓天香樓,日進鬥金,來往皆是達官顯貴,今日我才與三妹光顧一場。”“老三你說,那裡的點心比之妹夫的如何?”三皇女這會兒吃得跟小耗子似的,聞言想了想:“天香樓好吃,但比起二姐夫做的,還是差點。”裴涼看向二皇女:“據說天香樓以前為了改良自己招牌菜的一道醬汁配方,花了紋銀百兩從一醬鋪買了配方。”“且這一百兩,還是因為醬鋪自身得做生意,保證除了天香樓自用,絕不外傳,如若泄露,天香樓得天價賠償。”“妹夫自己不開點心鋪,直接買斷的話,相信天香樓是肯出千兩買這配方和妹夫那橘皮的醃製方法的。”畢竟有了這醃製方法,人家又可以開發無數一個體係的招牌甜點。“一千兩,夠五口家在京城過上殷實富足的一輩子了。”二皇女聽她算這筆賬,一臉莫名又心中不屑,一千兩?凡俗百姓或許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可他們殿內隨便一樣擺件都遠超價值。接著就聽老大說了一句讓她震怒的話——“所以知道了嗎?若是有朝一日,你個廢人一無所有,妹夫但是這一道糕點方子,就可以養活你。”“皇姐你——”裴涼嗤笑:“怎麼?覺得這個比喻毫無意義?”“可萬事誰說得準。”二皇女心臟狂跳,冷汗都出來了,這賤人是什麼意思?但此時她已經偏過頭,對周駙馬讚揚道:“妹夫莫要聽信她的混賬話。”“你聰明靈巧,對廚藝一道純粹虔誠,技術追求到極致就是藝術,這是該驕傲的事。”“日後你們搬入王府,姐姐這裡就將涼王府的采購門路介紹於你,出了宮大可一展身手。”便是周駙馬已經在幾個月來的折磨中,內心如同槁木,如今聽了涼王的話,也不免心中激蕩,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期盼。他忍不住偷瞄了涼王一眼,這般言之有物,尊重男子,對他的優點不吝讚賞的女子。真的不是二殿下口中那狂放荒淫的無恥之徒。然後周駙馬心中哂笑,也是,那人心裡自己淬了毒,看誰都不是好人,她的話豈能儘信?皇太女此時也道:“皇姐說的是,二姐夫說話溫柔,待人親切,從不打罵宮人,做菜還這麼好吃。”“哪裡就不好了?”說著看向二皇女:“二姐你莫要這麼說了。”“自家姐妹的,犯不著這般自賤。”二皇女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這養不熟的小崽種。平日裡對她時常問詢,儘心儘力的明明是自己,結果才一下午,就被老大給馴化了去。她僵硬的笑了笑:“三妹說的是。”接著看那三人其樂融融的樣子,隻覺得無比刺眼。這會兒明明是在她的宮殿之中,她才是此地的主人,卻莫名感覺自己多餘二皇女忍了又忍,然後歎了口氣:“我是不如皇姐和三妹心思雅致的。”“也是成親數月,駙馬腹中仍不見動靜,便覺小道無用,如此看來,是有些偏激急切了。”她這話出口,原本神色有些輕鬆了的周駙馬一僵,神色變得落寞淒苦起來。裴涼一聽,連忙道:“是嗎?這可是大事。”“二妹你為何不早說?害我怪罪於你。確實皇家血脈刻不容緩,這事關千秋的事,此時自然不是品嘗糕點的時機。”周駙馬唇角露出一絲苦笑,果然,便是如涼王這等女子,涉及子嗣,仍舊——就聽涼王衝一旁的近侍道:“去給二皇女請太醫。”周駙馬一愣,抬頭看向涼王。對方此時沒有看他一眼,全然憂心忡忡的對著二皇女。“她身體不行,子嗣有礙,怎麼拖了這麼久都沒人察覺?快!”二皇女都懵了:“我?不皇姐誤會了,是駙馬——”這玩意兒哪個女人敢承認自己不行?可話沒說完,卻被裴涼一把按住,她似笑非笑:“怎麼可能?妹夫渾身是傷,還能行動自如,可想而知身體底子康健。”“倒是皇妹,素來身體不好又心緒低落,成天暮氣沉沉,這明擺著的事,誰的問題你怎麼就好意思推給一個男人?”二皇女臉色發白,看著老大不敢輕易開口。便聽老大問:“急著要子嗣嗎?”二皇女艱難而屈辱道:“不,不急。”裴涼露出一笑:“唉,不急也不急吧,反正也年輕,等你準備好麵對自己的時候再說也不晚。”“做姐妹的也不逼迫於你,隻不過——”她嗤笑了一聲:“今後就彆拿這事磋磨妹夫了,這般下作之人才乾的事,有辱我皇家風範。”“是,我知道了,皇姐。”二皇女不得不屈辱的低頭。“那就去太醫院拿點跌打藥酒回來吧。”裴涼交代道。二皇女一驚:“此物殿內常備,倒是不必。”涼王笑了:“行吧,不過——”她看著二皇女:“三日後我大婚,前前後後需得忙碌大半月,二妹可莫要搞出掃興的事。”二皇女咬牙:“謹記皇姐教誨。”周駙馬看得心驚膽戰,但看著往日裡猙獰的二皇女縮在涼王麵前不敢動彈,莫名多了絲快意和暖流。二皇女急於轉移話題,又問道:“對了,皇姐今日下朝還沒去母皇麵前謝恩。”“母皇有些——”裴涼擺了擺手:“沒事,她腦子不好,本王此時不想見她。”此話一出,屋裡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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