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鏡……”“怎麼了？”華鏡總感覺臉上一陣溫熱，伸手抹了兩下鼻頭，十指上滿是鮮血。並不是豔紅的，而是有些發黑的顏色，粘稠的很。鼻血止不住了從鼻尖不聽的往下淌著，白色的床單上沾上了一片片刺目的紅。華鏡伸手不停的擦著臉上的血，一雙手都已經被染紅了，就算是流了這麼多的血，她仍舊沒感覺到什麼痛苦，仍有著正在做夢一般的恍惚感。擦拭的速度跟不上血液往下淌的速度，華鏡口中嘗到了一股苦澀和腥甜的味道。華鏡那一刻腦袋裡什麼也沒有想或者說什麼都沒有辦法去想，攤開雙手給章蕊去看掌心裡的鮮血，軟綿綿地道：“章蕊，我流鼻血了。”章蕊猛地靠近，隻一瞬間覺得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而後又慢慢遠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能夠看得到對方張著嘴巴在喊著什麼，滿臉的慌亂，可是華鏡卻隻覺得耳朵一陣嗡嗡的響，什麼都聽不見。“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麼……”華鏡開口道，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聲音吐出來，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仰著，整個人躺在了床上這世界天旋地轉。華鏡的視線從章蕊臉上移到了頭頂的天花板上，世界好靜。“咳……”華鏡大口咳嗽著，血液從口腔裡湧了出來，又落下去，嗆得喉嚨火辣辣的。章蕊將人翻過來，護士醫生一塊兒湧了過來，推著可移動的病床，衝向了手術室。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剛才還是好好的，沒有任何預兆。衰老加速了嗎？為什麼？做了什麼才導致了這種狀況？為什麼？華鏡半睜著眼睛，她趴在床上，能夠看得到床單上染上的大片血漬，晃眼的紅，臉頰都被淹沒在了大片紅色中，鼻尖上腥臭的難以忍受。華鏡想，以前似乎也經曆過全身都浸在血水中的場景，好累，月月，我好累……“不行……”耳邊有聲音傳來，急促而尖銳。華鏡勉強睜開了眼睛，血已經不吐了，整個胸腔都是火辣辣的疼，燒了起來一樣。多虧了這陣痛苦，華鏡這才勉強提起了些精氣神，去看章蕊緊張兮兮的臉。“血壓？”“心跳呢？”聲音還是聽不清楚，隻是通過嘴型看出了要說的是什麼。華鏡疲憊的很，眼皮慢慢閉上，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間，又聽到了誰的聲音：“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那聲音又尖利又粗啞，似男似女，像是很多個聲音融合起來了一樣。“不行，華鏡，不行。”“不行……”華鏡仔細地去分辨那聲音的來源，很熟悉，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仔仔細細地去聽，將聲音分成了無數份，細細的去聽，那聲音是無數個聲音合並起來的一道聲音。章蕊的，季向北的，穆清的，司文召的，林廣的，方煥明的，還有……江野的……這世界上他聽到過的每一個聲音在這個時候都重合了起來，在耳邊響個不停。“不行！”那聲音越來越大，一直盤旋在耳邊，尖銳的似一把劍，一次次插入華鏡的身體裡，疼痛成倍增加。為什麼不行？怎麼就不行？我明明……華鏡在心裡問，我已經很累了，我拚命過了，這些年沒有一刻懈怠過，為什麼不行，我傾儘所有了，為什麼不行？什麼不行？哪裡不行？最後一刻選擇不再掙紮平穩度過怎麼就不行？我累了，好累了。“不行……”章蕊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來，明明是全麻狀態她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肌肉，無法睜開雙眼，可是華鏡卻還是看到了章蕊的臉。那張年輕的，緊繃著的臉，專注的眼睛，眼裡未曾熄滅的鬥誌。“嗶——嗶——”華鏡望著那張臉，心裡頭冒出了一個念頭，章蕊應該比她更加絕望吧。對華鏡來說，不管再怎麼難，還是有可能性的，她為自己的計劃播下了種子，為後人開拓了前行的道路，總有一天可以成功的。可是，章蕊的麵前始終是一條死路，半獸人的壽命不可能延長的。所以，不管多麼努力，不管多麼認真，都不可能會改變這個結果的。她的麵前雖然道路長的看不到儘頭，可始終是有希望的。可是章蕊的麵前，壓根看不到任何的道理，四處都是被堵死的牆壁，無論往哪一個方向走，都無法前進半步。她這一路走過來，已經覺得那麼累了，看不到目標與方向的人這一路又該如何絕望？華鏡看著那張臉，比她年輕，比她更有勇氣。“不行嗎？”華鏡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都在飛散，所有的景象都開始扭曲，變形，最終恢複回了一片黑暗。……“不行啊。”江野靠在椅子上往後仰了，仰伸手去夠桌子上的杯子，手滑了一下，玻璃杯摔在地板上網上彈了兩下又墜在地上，碎了一地。江野垂頭看到地麵上那些玻璃碎片，玻璃的棱角朝上，尖銳的隔了很遠也能夠刺痛人一樣。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蹲下身將地上的那些碎片一個個的撿起丟到垃圾桶裡，玻璃碰撞的清脆聲音應和著耳邊上雜亂的聲音一塊兒有些混亂的響著。“江哥，不行了，監察科的計劃應該徹底的落空了。”有人傳來簡訊，是跟著戴貿的那群人發回來的所有信息，“那兔耳朵和他提出了一個要求，要藥可以，但是要將三萬顆藥全部銷售完畢之後再向他們無限量提供藥品。”“事實證明這事兒是不可能成功的，監察科怎麼可能會同意？兔耳朵這是完全不相信姓戴的小子的意思，真不知道監察科這套究竟把誰給套住了。”“不行啊，穆清那小子還嫩著呢，完全比不上沈庀世那個老狐狸。”江野道。三萬顆藥，代表著三萬個人類轉換成半獸人，以沈庀世的目標做參考，這個數量說實話算不上多，但是絕對已經達到了監察科所能接受的極限狀態。就算是監察科派出所有的成員也根本無法追蹤每一顆藥的下落，更不可能將所有藥全部壟斷，如果沒有發現有人發生異變的話，他們肯定會懷疑的。可是，如果放任藥物不管的話，會有上萬的人異變成半獸人，這樣的狀況對沈庀世更加有利。“不行，根本不行。”戴貿在聽到她說出條件之後腦袋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兔耳朵見他愣住了，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問：“怎麼了？”“呃……銷售完三萬顆之後就無條件提供藥物給我？”“對！”兔耳朵道：“你不是說三千根本就不夠嗎，我給你三萬顆，你隻管賣，隻要是賣完了這些藥，我們就提供更多的藥物。你原本不也是這個目的嗎？現在還在猶豫什麼？”兔耳朵緊緊盯著對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戴貿臉上帶著笑，似乎在考慮著什麼，心裡頭卻已經罵翻天了。明明是一隻兔子，怎麼狡猾的跟個狐狸一樣！該死的兔子！“不準備做嗎？”兔耳朵追擊道。“當然準備做，但是……”戴貿仔細想了想，“你一個人能夠做得了這個主嗎？我想要和你上頭的人見一麵商量一下具體的合作細節，現在說的挺好，彆等到我們打開了市場之後，你們卻提供不出那麼多的藥物了。”“不行。”兔耳朵說的無比淡定。“這對我們不公平。”戴貿沉著臉道：“萬一……”“沒有萬一。”兔耳朵說著解開了自己的衣服，外套裡麵藏著一層藥，他將外套丟在了桌子上，“這裡是三千枚，就當是免費贈送的，要做的賣完了之後再來找我，我再給你三千，賣完再三千，一直疊加道三萬。”“沒關係，給你時間你慢慢考慮。”兔耳朵掐著腰站起掃了他一眼，“什麼時候賣完了，什麼時候我們再見。”戴貿咬著牙強裝著笑臉，把人給送了出去。等到兔耳朵消失的視線範圍之後才回過頭衝到吧台上那個打扮的妖豔的女人跟前，“計劃必須要停止，沒有辦法在繼續下去了。”那女人抖了抖手裡的煙灰，將煙摁滅在吧台，伸手指了指裡頭的包間，“進去再說吧，把所有細節都和我說清楚，我和總部彙報，能不能繼續？要不要繼續不是你可以決定的事情。”“根本是不行的。”戴貿將那外套摔在了桌上，“他要我現在就開始販賣這種藥，三萬顆之後我才有可能和他們的上頭接觸，三萬個人轉換成半獸人，我們擔不起這個責任。”那女人看了她一眼，將得到的信息的做個彙總和總部發了過去，戴貿的個人意見不摻雜進去，“不行的，這個任務我進行不下去了，你知道可能會造成多少的悲劇嗎？”“這段時間不要露出任何破綻，等待上頭回複。”女人收起了傳訊設備，站起身離開。“彆說三萬，就算是把三個人都變成半獸人，我也不會同意繼續的。”戴貿看她這副淡定的模樣反倒是有些忐忑了，“上頭的人也絕對不會同意再繼續下去了吧？”那女人看了戴貿一眼，道：“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