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誓言(1 / 1)

理想鄉 舊人 1355 字 2天前

“然後,她放棄我了。”江野呼吸一窒,他明白華鏡是不得已而為之,明白是形勢所迫,明白在那種情況下這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放棄這兩個字像是帶著冰冷鐵屑味道的刀子,直逼江野喉頭。“可是……”江野心頭還有疑惑,還沒等這些話問出口,江城月就閉上了眼睛,低聲歎著:“我好累,哥哥。”江野想觸摸他,卻被冰涼的玻璃壁所阻撓,江城月在營養液中安靜的睡著。江野一直沒走,就站在培養槽中看著他,他們兩個人好容易才相遇,他卻一直糾結過去的事情。江野的視線像筆一樣描繪著江城月的眉眼,和十年前沒有什麼區彆,皮膚更白了一些,好似再過些時間就會變成透明的,這個人也會隨之消失。忽的又想起了華鏡,江野握緊了雙手,睫毛蓋下來遮住了眸子裡麵的情緒,一個人背靠著培養槽往下蹲著,疲憊的伸手蓋住臉頰,“一個兩個的,為什麼都要瞞我騙我?我所愛的人明明就隻有你們兩個了……”醫務室裡的華鏡斜倚在病床前頭,看著投射再屏幕上的監控畫麵,兩個人的聲音清晰的傳了過來。“然後,他放棄我了。”江城月的聲音穿過儀器和電流傳出,總帶著冰冷的味道。章蕊在一旁忙著自己的東西,一邊支著耳朵聽著。華鏡也根本沒有阻攔的意思,一組所有有權限的組員都能夠聽到這段對話,也根本沒有阻攔的必要。她丟了手裡的平板,仰著頭癱在病床上,徹底放鬆著身體,喃喃道:“是嗎?我放棄你了啊……”眼睛閉上,卻還是能夠看到一些東西,所有的光線化作了眼皮下的一層紅光,那紅光越發逼近,將華鏡包裹在其中,像是一灘濃稠的血液。裹著她的手腳,化作了實質一樣,成了一道道緊緊束縛著她的身體,手臂,身體,雙腿緊緊勒著她,力道大的像是要勒斷骨頭,拗斷四肢。她想逃,身體卻沉的動彈不得,張口想要呼救的時候,那血液化作了冰涼的一隻手,捂在了她的嘴上。到處都是一片黑暗,這個世界唯一的顏色就是那片血液的豔紅,那感覺孤寂的讓人快要窒息。華鏡扭動著身體越想掙紮,越想大叫,那詭異的東西就將她束縛的越緊。“不行。”沙啞的聲音再耳邊上響起,那團血液化做了實體,逐漸變成了江城月的模樣,伏在華鏡肩頭,封住她的口鼻,“不能告訴任何人。”“組長!!!”華鏡萌猛地睜開眼睛,一直束縛著她的東西一瞬間消失殆儘,華鏡腦袋裡短暫的嗡鳴了聲隨即恢複清明。轉過頭去,林廣站在不遠處,見她望過來忽的移開了視線。“怎麼了?”“在戰鬥中犧牲的一組成員的追封儀式,需要你來主持。”林廣的話很簡短。原本站在一旁的章蕊一臉的不耐煩,可是聽了這話之後,臉上的表情便黯淡了許多。旁的事會有穆清和季向北來操持,如果不是必要的話,他們也不會來麻煩重傷的華鏡,這種事情……華鏡慢慢站起,麵色沉重,特意去辦公室取了自己幾乎從未穿過的高級指揮官的製服,沒有像往常一樣懶懶的披在肩頭,而是仔仔細細的穿好了,扣好了沒一顆扣子。胸前的金色紋章未磨損過,依舊很新,很耀眼。鏡子裡的人身材高挑,腰帶掐出的腰身很細,颯爽英姿被緊皺著的眉毛和眉心擠出的細紋抹消了大半。她歎了口氣拉了拉衣角,大步走了出去。那些組員的屍身已經融成了灰燼,送往他們的父母妻兒身邊,華鏡要做的隻不過是需要將這些人的名字刻在安全屋深處的一塊巨大的石頭上。華鏡並不擅長說鼓舞人心安撫人心的話,所以大部分時間是季向北在發言,而華鏡用那漫長的時間去晃神。華鏡望著上頭新刻上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心思有些恍惚,季向北在說什麼已經聽不太清楚了,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正義希望之類的詞彙。華鏡伸手輕輕地撫摸過那個紋章,這個紋章究竟代表著什麼呢?最初加入監察科的時候宣的究竟是什麼誓言呢?監察科究竟是為什麼而存在的呢?這些人的犧牲究竟換來了什麼呢?我究竟為什麼而拚命而努力呢?這些人呢?又是為了什麼樣的目標付出了生命?我們一路走過來,一路戰鬥,究竟是為什麼要活的那麼辛苦?隨波逐流不好嗎?更輕鬆的活著不好嗎?華鏡用手指輕輕描繪著紋章的紋路,而後放下手,轉過身隨著人流離開。人群中那些年輕的臉上刻滿悲傷,他們紅了眼眶,可是,唯獨華鏡有一張看不出喜悲,無比麻木的臉。“真是可怕的人……”林廣低聲喃喃著。那聲音低低的,很小,很沉,卻仍舊被人捕捉,季向北問:“怎麼了?”“沒什麼!”林廣一瞬間繃直了身體,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和他保持著距離。“沒什麼?”季向北重複了一下他的話,擰著眉頭看著他,林廣偏過頭,不讓自己與他在視線上有任何的交集。這分明是有什麼的模樣。季向北的視線一直落在林廣身上,能夠感覺到對方身體逐漸升溫,即使很微弱也能夠聽到一點點逐漸加速的心跳聲。如果不是林廣突然間取向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喜歡上自己的話,絕對在說謊。“怎麼了?”司文召靠近季向北問了句。季向北搖搖頭,道,“隻是覺得林廣的狀態有些不對。”“誰的狀態都不會太對,畢竟是這種狀況。”司文召的聲音沉沉的,視線掃過了所有默默離開的所有組員,“應當授予他們的榮光和榮耀最終除了我們這些人,根本不會有人知曉。”“我們沒有擁有屍體的權利,我們甚至沒有參加葬禮的權利……不能暴露在普通人的麵前,不能告訴他們的父母家人他們為何而死,為何而戰鬥。”“這麼下去真的可以嗎?”司文召歎道,“我們究竟在和什麼戰鬥呢?究竟要戰鬥到什麼時候呢?究竟怎麼樣才算是沒有讓他們的血液白流呢?怎麼樣才能夠算是辜負他們的努力呢?”季向北有些驚訝的看著司文召,他的聲音刻意放輕了,有些壓抑,“老實說,我有些迷茫。”所有人都在迷茫,步子沉重的幾乎要在在地上踩出一個個深坑來,身體往下墜著,似乎被黑暗拖入無儘深淵。林廣舉步慢慢往前,視線一直釘在華鏡背影上,心思卻亂的很。他無法麵對季向北,從研究所裡麵搜出來的東西就是兩年前七組組長季然運送的那批資料的話的話,這代表著當年季然的死還有隱情,絕對並不是一起意外。季向北一直以來的猜測和擔憂都是對的,隻是苦於沒有證據,而他明明知道這些卻什麼也不能說,什麼都不能做。可是,更恐怖的事情是那些資料裡麵的內容。季然身為運送那批資料的的負責人,是否知道自己運送的是什麼東西?他知不知道那裡麵藏著什麼?去世之前,明明有求救的機會的,為什麼什麼都沒有說?還是說像季向北猜測那樣,七組之內真的有內奸?內奸?這麼說好像不太合適,因為不管怎麼想,監察科和研究所的那些人原本就……“林廣!”林廣心頭一驚,停在原地,意識到自己好像是想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林廣!”那聲音又響起,林廣猛地回神,華鏡就站在自己眼前,問:“一直跟著我做什麼?”林廣驚訝的看著他,這才發覺自己一直無意識地跟著華鏡的腳步,從前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自己一直盯著的這個背影,這個人所帶領著他們前行的路真的不會出錯嗎?如果這一切都是錯的,該怎麼辦?該怎麼去修正他們要走的路,該怎麼樣走才是正確的?我們到底還有沒有再戰鬥下去的必要?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