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睢微愣,忽然垂眸沉默許久。
“叫秋光去吧,”宣睢最後道:“他若能叫宋檀開心,朕有賞。”
六安便領著秋光去了,後殿裡,宋檀穿著素青常服,赤著腳,懶懶地窩在搖椅裡。殿裡花草都撤了,也不用香料,就怕引得宋檀咳嗽。
落蘇端著梨湯來,神態恭謹地近乎畏懼,也不敢多停留,放下東西很快退了出去。
宋檀心裡歎息,麵上卻不提一句微博撿糖吃吃看自整。
六安在外間來見宋檀,回稟了宣睢的口諭。宋檀略猶豫了一下,便道:“請他彈奏吧。”
宮人搬來一架八扇檀木絲絹屏風,將宋檀與秋光隔開,編鐘擺開,秋光開始演奏,樂聲空靈,令人心神一清。
六安走的時候,宋檀托他帶一份八珍糕和玉露糕給宣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宋檀和宣睢終日廝混在一起,每每一個人生病,另一個人也要跟著不舒坦。
“春天天氣反複,更兼花粉蟲蟻多,易起疹子。”宋檀道:“勞你在陛下跟前提醒著加減衣服,也多勸慰陛下少生氣。”
六安說是,一定將話帶到。
他回到禦書房時,禦書房格外的安靜,六安甫一踏進去,就覺得有些不對。
書房的地毯上,跪著一個年輕的太監,身形清瘦,跪著的時候雖然瑟瑟發抖卻不顯得猥瑣,有一種恰到好處的我見猶憐。
宣睢坐在禦座上,打量著地上的人,神色倦倦。
“你說,你愛慕朕?”宣睢眼睛微闔著,手指揉著眉心。
地上的人微微抬頭,白皙的臉,清秀的眉,側麵瞧著同宋檀格外相似,六安飛快地回想,這人叫玉福,是新進沒多久的小太監。
他還在斟酌眼下的情形,上首宣睢開口,“他怎麼樣?”
六安立刻回話,“宋公公精神倒好,還送了兩樣糕點給陛下,請陛下保重身體,莫要掛心。”
兩碟軟糯香甜的點心放在案上,宣睢眉眼柔和了下來,微微點了點頭。
他重新看向地上的人,起了些興致,漫不經心問道:“你愛慕朕,可知曉朕是個什麼樣的人?”
玉福打了個哆嗦,道:“陛下是明君聖主,英明神武,威震八方......”
宣睢笑了,笑聲打斷了玉福的話。
“朕有一個大伴,大約現在已經沒人提了。”宣睢敲了敲桌子,叫六安上茶,“他照顧朕二十年,後來朕毒啞了他的嗓子,將他送去金陵自生自滅。朕對旁人說,是因為厭惡彆人背叛,其實是因為朕討厭他的眼神,他看朕的時候,並不把朕當人看,而是看著朕手裡的權利。”
宣睢輕呷一口茶,道:“朕平日裡對追名逐利的人是很寬容的,畢竟這樣的人才好控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朕就是忍不了夏明義。”
“朕還有一個結發妻子,少年夫妻,她是個很好的人,賢良淑德,並且冰雪聰明。”宣睢搖頭,“不過朕不喜歡她,朕忍她在後位上十年,終於廢了她,那個時候朕就知道,朕想要的總能做到。”
他捧著茶,好像陷入了回憶裡。
“朕的長女,十分聰慧,骨子裡和朕一樣涼薄,偏偏有一副善於騙人的好模樣,哄得宋檀覺得她是個小可憐,對她無限憐惜。這讓朕覺得,或許最開始應該向宋檀示弱,他隻要決定護著我,彆人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
“可惜,”宣睢感歎,“棋差一著。”
“朕還有兩個兒子,朕也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