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昭懿的兩次無心插柳柳成蔭,差點沒讓高敘慪死。

偏偏打不得罵不得的。

就連能上朝覲見的朝廷命官,也從未高敘如此憋屈。

不單是憋屈,還有種潛藏在心底的更深情緒。

是含恨!

當日壽宴,就差一點兒!

差一點兒,這位就是自己的側妃。

到時他用著自己的名頭獻上悼亡詞,何愁求不得陛下青眼?

哪怕日後再背不出相同水平的,隻此一首,也足夠讓他才冠天下、留名青史!

原本一切都是有希望的。

就差一點兒!

當日他還想著,就算喬昭懿不願意來,他也能將人硬捆過來。

沒想到全毀了,一提那日,他就覺□□一痛。

那段時日,每晚夜不能宿,生怕那地方再不能用。

他心底憋屈。

反正已經丟人到極致,等下進西暖閣還不知道要挨什麼罵。

高敘自暴自棄,又錘了下青磚。

身邊的兩個小太監看他模樣,猶豫半晌,到底站在原地當木頭,把自己融入空氣。

神仙鬥法,再怎麼鬨,也總有個度。

不像他們,朝不保夕的。

二人目不斜視。

高敘趁著發泄情緒的時分,伸手藏在衣袖,揉了揉腫脹成饅頭的膝蓋。

心裡淒苦。

這得跪到猴年馬月去。

他一點也不想動彈,走起路來腿都沒感覺。

宮牆深深,已快到落鎖之時。

陛下患有頭疾,不喜歡眼前太多人,也不喜喧鬨動靜,尤其是晚上。

自打過了酉時,所有人走路穿行都自覺避著西暖閣,怕觸了陛下的黴頭。

今日還有大事。

宮裡耳目靈通的,更是直接避開,連瞧都不瞧。

左右無人,高敘才敢歇歇。

等短歇了半刻鐘,人才怪不情願地起身,讓兩側太監幫自己整理衣袍,免得等下殿前失儀。

高敘齜牙咧嘴地向前走,想著等下在陛下麵前買個慘,看看能不能喚醒陛下的慈父之心。

沒想到,人抬頭,就撞見滿臉複雜之色的尚德全。

二人對視。

高敘:“……”

尚德全:“……”

高敘:“…………”

尚德全:“…………”

高敘:……他還是死了吧。

早死早超生。

他滿臉的生無可戀,踉踉蹌蹌地跟人離去。

不知道的,還以為被什麼人給糟蹋了。

西暖閣。

陛下等他許久。

好在心情不錯。

夙願得償,還得了治水良策,一下連著解決兩樁心事,暢快不已。

人都感覺重回知天命之時,天下儘在掌中。

麵前是兩疊折子,詳細記載了私宅的建造模樣。

簡單總結,就兩字。

奢靡。

再來兩字。

仙界。

現實版的金屋藏嬌。

好歹漢武帝隻藏了個陳阿嬌,高敘倒好,一藏就藏個十幾二十個!

簡直是再創酒池肉林的壯舉!

陛下將折子翻了又翻,啪地重重一擱。

反了天了!

混賬東西。

太子他們已然離去。

更大的風波在暗處悄然翻湧。

明日早朝才是重頭戲。

陛下左等右等,還不見高敘來,連派出去的尚德全也沒了蹤影,心裡煩悶。

他膝下八個兒子,還沒彆人家一個有用。

關鍵還兄弟不睦。

這是他的心病。

皇帝百無聊賴地甩著手中珠串,和岑聿說上幾句上月的銀票案,“銀子可都追了回來?()”

“共二十三萬七千九百兩,查到的時候隻剩二十一萬四百兩。?()?[()]『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差了兩萬餘兩……

陛下心裡輕輕念叨。

這點銀子,做不出什麼大事。

“人如今在何處?”

“尚在緝查院押著。”

“帶進宮來吧,朕想親自瞧瞧。”陛下似在權衡,良久方歎。

“……”

陛下心情尚可,因為想到了一些事,可以短暫地解決燃眉之急。

最近幾年都是酷暑,天氣炎熱,行宮幾年未住,今年本想去,可修繕又是一筆銀子,國庫每筆銀子都有用處,挪用不得。

人老了,念舊些,也心慈手軟些。

不然銀票案不會輕飄飄地放下,還能給對方留條命。

陛下打心底裡喜歡岑聿,這孩子聰明,辦事也乾淨,不拖泥帶水的。

和他說話,也比旁人和善些。

直到,高敘進來。

陛下:“……”

頭疼。

還有點控製不住情緒,想打人。

也是。

看完彆人家的孩子,誰還能看得上自家的。

喜怒勿讓人知,是做給外人看的。

如今這荒唐事,哪還用得著讓人猜。

陛下丟出折子,聲音拔高,恨鐵不成鋼:“瞧瞧你做的好事!”

高敘嚇得抖了抖,一膝蓋跪了下去,疼得登時挺起了腰板,差點直接站起來。

皇帝見他中氣十足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娶妻不過三年,就此等荒淫!你有半點做皇子的樣子麼!”

簡直讓他失望透極。

“堆金砌玉、珊瑚硨磲、遍滿梁柱……”

想到折子上的描述,陛下就黑臉。

這些東西,他作為大鄴的主人,為了江山社稷、為了一個賢君的名聲,都隻敢在心裡想想。

一個做兒子

() 的,敢玩真的!?

他為了大鄴汲汲營營,耗儘心血,數十載下來,人如老犬疲騾。

“前些年,母後病重,朕曾親抄佛家三部十二卷經文,對裡麵的佛國心生向往。”

隻穿常服,下擺處依然繡有五爪金龍。

鱗片栩栩,龍姿矯矯。

代表著天家,自小榻上垂下,緊盯著高敘。

高敘心裡有個不妙的猜測,剛心如擂鼓,砰砰跳了兩下,就被證實。

陛下似在打趣,可誰都聽得出是真動了怒:“怎麼,決心效仿佛陀出家麼!你彆告訴朕,你是在裡麵參佛禪道法!”

高敘:“…………”

那可能是修偏了。

修到了合歡宗。

陛下口不歇氣地訓了他兩刻鐘。

岑聿得了旨意,無須回避。

陛下本就是要做給朝廷上下看的。

姚家氣焰,確實太囂張了些。

當然,心裡知道就好,不能拿到明麵上說。

高敘進來後。

岑聿一共就說了五句話,都是在陛下大罵一通後,隻幾個字,就能讓陛下想到私宅的建造,比他住的皇宮還要好。

宮有宮規,每晚侍寢隻一人,就算去行宮彆院,也不過偶爾放縱,還不敢大肆張揚。

可高敘一晚上連召數人,混不受限。

情緒直竄心房。

忍不住又開始罵。

如此反複,直至時間來到辰正。

陛下終於罵夠了,中氣十足地一聲滾,連往日的病弱都不見。

真是看見這個混賬就煩。

“若無特赦,以後不準踏出雍王府一步。”

手中珠串隨手一扔,陛下對尚德全道。

高敘差點死過去:“……”

這得禁到猴年馬月去。

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給他放出去。

禁足雍王府,是人過的日子嗎?

好不容易有了和太子爭較短長的資格,不到半日,就回到開始時。

高敘心如死灰,如喪考妣,起身後低頭請安,做全禮數:“兒臣有罪,不敢多言,還望父親保重龍體。”

陛下並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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