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蘇轍一貫是個沉穩的,如今麵上也是浮現幾分怒氣來:“這件事可是王安石在搗鬼?”
“子由,你莫要因我出頭!”王鞏連忙開口,低聲道:“如今滿朝文武皆知,王安石將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巴不得尋到你的錯處。”
說著,他是長長歎了口氣:“若真深究起來,我此次貶官也不算冤枉。”
聽他說起,蘇轍這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三個月之前,有人狀告餘姚縣主簿李逢謀反。
一開始,誰都沒有將這件事都放在心上,畢竟如今天下也算安定,謀反簡直是死路一條。
但官家還是下令徹查此事。
禦史台徹查一番,發現還真有這麼一回事,更是牽連出兩個人來。
一個人是太/祖皇帝趙匡胤四世孫趙世居,一人是道士李士寧。
李士寧不光是道士,還是個有些名頭的道士,他四處放話就算官家得了一子,卻也不會平安長大,太/祖皇帝後代當有天下,天命應在了趙世居身上。
若換成聰明些的人,定知道這道士是故意說些好聽的話哄騙自己銀子。
可也不知是趙世居不聰明的緣故,亦或者是他想著自己能爭一爭儲君之位的緣故,將這話當了真,暗中資助了李士寧不少銀錢。
一個月之前,趙世居賜自儘,李逢淩遲,李士寧杖刑後流放。
而王鞏因與趙世居有幾分來往,受到牽連,原本王安石的意思是要將其追奪官銜的,但官家看在其祖輩有功的份上,卻對他網開一麵,將他貶為太和縣縣令。
聽到最後,蘇轍皺眉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汴京城內,誰不知與你關係要好之人是數不勝數?王安石拿這件事來治你的罪,未免太牽強了些。”
王鞏隻不置可否笑了笑:“我想,王安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來他向來不喜我們這些靠恩蔭入仕之人。”
“二來直至今日嶽丈仍反對他的變法之策,雖說嶽丈不比他身居高位,卻德高望重,他幾次想要對嶽丈下手,卻苦於沒有機會,今日我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殺雞儆猴。”
“三來則是他想借著這件事震懾震懾你,想叫你看看如今朝中上下是他一人說了算。”
“子由,我這一走,你務必要小心。”
蘇轍正色:“你放心。”
王鞏是個聰明人,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但如今離彆在即,有些話卻是不吐不快:“子由,我總覺得官家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卻是越來越糊塗,從前朝中能人異士不斷,可就算誰人身居高位,卻也沒有把持朝堂的情況。”
“自小皇子出身之後,官家將大阪的心思都放在了小皇子身上,對朝中之事很少過問,這才叫王安石鑽了空子。”
“若長期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蘇轍又何嘗沒感受到官家的變化呢?
他自詡自己做不到像範鎮一樣,明知官家會不高興,還提著腦袋前去諫言。
他頂多委婉提一提,若官家不聽,他就不會再說。
想要拯救大宋,想要拯救老百姓,前提是他要有自保和保護家人的本事。
蘇轍見王鞏情緒低落,知他雖看似風流,但對大宋與百信之心一點不比他們少,隻勸慰他幾句。
誰知王鞏卻搖頭道:“……此事一出,我卻是心灰意冷,從此之後寄情山水好了。”
“至於這朝堂,這江山,就留給王安石等人去操心好了。”
他走後。
蘇轍卻是坐在書房良久沒回過神來。
從前官家曾感歎過蘇轍的年輕有為是好事,卻也是壞事。
他懂得官家話中的意思,正因他年輕,即便才乾出眾,可隨著他官位越高,想要升官就越難,朝堂之上也是個講究論資排輩的地方。
先前他並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如今,他隻恨自己的年紀不能再大些。
官大一級壓死人。
王安石如今將他壓的死死的。
蘇轍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在書房坐了良久,思忖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他知道王安石小動作不斷是想逼他出手,越是到這個關頭,若誰沉不住氣誰就輸了。
道理清楚歸清楚。
可想要做到,卻還是難得很。
蘇轍忍不住坐在書房抄起佛經來。
很快。
蘇轍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他一抬頭,就看到蘇軾走了進來。
蘇軾手上端著托盤,一開口就道:“八郎,你彆擔心,這些吃食是廚房做的,不是我做的。”
“今日自王鞏走後,你就一直沒從書房出來,連晚飯都沒吃,所以我就過來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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