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胸口洇開。

宛如雪地裡絕望盛放至荼蘼的花。

沈曦照突然很想歎息。

她感受到宋清的手在抖,抖到拿不穩利器。

咬著她喉嚨的牙逐漸無力，更多熱淚湧出來，沾濕傷口。

像決堤的洪水,在瘋狂的咆哮聲中被堅硬的大壩擋住，力量反噬自身,於絕望的悲鳴裡,自己將自己撞碎。

刀尖繼續向下。

看得出這念頭在宋清心中盤桓已久，早就下定決心。

【崽！你在愣什麼！快躲開啊！】

係統聲嘶力竭怒吼，抖著手,替她用了那張一直舍不得用的健康體驗卡。

【我幫你屏蔽一點痛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大家都在等著你回家！你媽媽也在等你！】

濕.漉漉的淚打濕了沈曦照的臉,宋清吻住她痛到緊蹙的眉，吻去她因痛生出的汗水,動作極致溫柔。

吻沾了血，又沾了淚,她是行凶者,她的眼神卻絕望無助，充滿迷茫。

仿佛失去方向的孩童，在縱橫交錯的路徑中胡亂衝撞，撞得頭破血流，痛苦不堪。

宋清在哭，在哽咽,滿心彷徨。

“我什麼都知道，我假裝不知道，我不明白姐姐是怎麼想的。偶爾覺得有希望，可都是假的。”

“我以為姐姐和宋家取消婚事,將我介紹給沈阿姨，是接受我的意思。明明是好事兒，為什麼我這麼不安呢？”

她的手在抖，聲音在抖。

利刃沒辦法繼續沒入皮肉。

“我規劃了無數種未來，我們去春城定居，我們摟著彼此，在熙攘的人群中看春城的煙火。或者在熱鬨的新年，並肩躺在床上，我窩在姐姐懷裡，在窗外絢爛的煙花中快樂擁吻。”

“死後，我們葬在一起，骨灰交融，永不分離。”

這段時間越快樂，她就越絕望。

她對姐姐笑，心裡卻滿是荒蕪，早已被痛苦淹沒。

宋清的心在下雨。宋清瘋了。宋清在夢裡一遍遍死掉，被姐姐親手殺死成千上萬次。可夢醒之後又清楚明白，姐姐不會這麼做。姐姐隻想讓她好好活。

沈曦照感受到熟悉痛意，像過往無數年，她躺在床上，撕裂般的痛楚從每一個細胞滲出。

身體寸寸碎裂，皮膚淌血，又被修複，如此重複，永無止境。

她早已痛到麻木。

刀尖下不去了，宋清止不住淚如雨落。

她拚命告訴自己用力，繼續下去，不能心軟。

她在媽媽的事情上已經心軟過一次，媽媽的結局就是她的前車之鑒。

她不能再心軟，不要再心軟。

“姐姐不讓我死，說活人不會記住死人，我不死，我聽話，我最乖了。我不會像姐姐這麼無情，我會永永遠遠記住姐姐，永遠愛姐姐，永遠把姐姐放心底。”

“我屬於姐姐，我們永遠不會分開。”

“我不想讓姐姐走。()”

有些事是勉強不來的。

有些人是飛鳥，是流水，是遊魚，是烈陽。

是她留不住的。

她咬著牙，雙眸泛紅，狠狠說。

“我偏要勉強。⒇()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姐姐猜的沒錯。

這是她極力隱瞞的，最後一件壞事。

在健康卡的作用下，沈曦照痛到發軟的身體重新有了力氣，她握住宋清手腕。

宋清像是被火舌撩到，一瞬慌亂起來，無論嘴上說的再怎麼狠絕，隻要姐姐一個眼神過來，她再壞的心思、再錯的壞事，也進行不下去了。

姐姐虛弱蒼白，細長的眉微蹙，白到毫無人氣，像極了宋清在病房裡看到的模樣。

可這雙眼卻一如既往沉靜，有些無奈，聲音帶著倦意，輕輕喚她。

“宋清。”

宋清嘴唇顫抖。

淚掉了下來。

她是姐姐的小狗，她可憐沒用，被踢被罵也不會反抗，隻會窩進姐姐懷裡汪嗚叫著委委屈屈撒嬌。

隻要姐姐喚她一聲，她就像被扯住鏈子的狗，再怎麼瘋，也被拴住脖頸，在這兩個字麵前敗下陣。

手頹然垂落。

宋清成了水做的小狗，快要將姐姐淹沒了。

【——滴】

【人設ooc指數：12】

【宋清負麵情緒值：10】

【主線任務已全部完成】

【目標人物當前總負麵情緒值已達滿值】

【恭喜任務者完成本世界所有主線任務，您辛苦了，您隨時可以選擇脫離本世界】

【崽，】係統輕聲喚，莫名受到氣氛感染，消沉地壓低了聲音：【要現在離開嗎？】

沈曦照說：【不。】

匕首隻沒入一點刀尖，宋清便失了力氣。

血湧出來，卻沒能真正刺穿要害。

係統想幫她，權限隻能幫她屏蔽部分疼痛。

可能沈曦照原本的身體已經痛習慣了，耐痛能力很強，加上宋清猶豫不決，紮得不深，或許還有一分buff的保護。

她痛歸痛，倒不至於完全失去力氣。

宋清像做錯事的孩子，淚眼婆娑看著她，眼神惶惑難安，沈曦照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拉低下來。

宋清不敢反抗，手撐在她臉旁，小心避開傷口，乖順在她身旁躺下，垂下頭來。

這次距離就夠了。

沈曦照很滿意。

她一隻手按住她的後頸，一隻手扣住她的脖頸，強迫她微微抬頭。

這個姿勢不好用力，好在宋清配合，手指冷若白玉，稍微用力時，骨節清晰，曲線漂亮。

“看著我，宋清。”

宋清感受到窒息感，姐姐漫不經心扼住她的咽喉，壓住她的命脈，無聲收緊。

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在水中無力掙紮，肺部急切地渴.望氧氣，呼吸

() 卻被外在的桎梏無情剝奪。

生命成了可以用數字計量的工具。

命運無情傾軋下來，巨型車輪將一切阻礙碾成粉末。

姐姐生氣了嗎？

姐姐應該生氣的。

她是壞小孩，是壞狗狗，她辜負了姐姐對她的真心，犯下太多太多錯事。

殺掉她也沒關係。

如果可以這樣死去的話，對她來說，甚至是勝過一切的彆致的獎勵。

宋清的意識稍微有些模糊，無意識滲出的生理性淚水遮住雙眸。她努力睜大雙眼，眷戀著姐姐的麵容，忠誠踐行姐姐的命令。

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牽動唇角，露出幸福的笑容。

但比本能的恐慌和死亡更先來到的，是柔軟的觸感。

軟.舌探進她口中，遊刃有餘撬開她的牙關，宋清使不上力氣，呼吸逐漸急促，急促的心跳快要跳出胸膛。

她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跟著亢奮起來，唇被啃咬出悶悶鈍痛，舌靈活穿梭，她在姐姐難得一見的強硬中興奮到渾身戰栗。

姐姐的手收緊。

窒息感愈發強烈。

她化為一點不起眼的火星，奮不顧身躍進火裡。

迷人又危險的快樂。

姐姐再用點力吧。

宋清微笑起來，坦然敞.開，隔著朦朧淚眼，熱情狂熱回應姐姐的吻。

她將自己的性命完全徹底交到姐姐手上，任她掌控她的呼吸、性命、她的一切，賦予姐姐完完整整的權利。

那場噩夢永遠醒不過來了。

她也不想要沒有姐姐的夢。

可姐姐慢慢鬆開手。

扣住脖頸的重擔移開，新鮮空氣衝進肺腑。

她溫柔捧住她的臉，嘗到她唇上的甜蜜和眼淚苦澀的鹹味，聲音輕柔。

“兩清了，宋清。你沒有對不起我，不用內疚。()”

【——滴】

【1分鐘健康體驗卡時限結束】

【崽，還剩十分鐘。】

太溫柔了，宋清的興奮冷卻下來，她望著姐姐平靜的眼，眼淚又想開始泛濫了。

缺氧的腦袋稍顯混沌，宋清急促喘.息，扯動嘴角時，感受到唇輕微疼痛。不知是在哪一次接吻中，咬破了皮。

“姐姐越好，我就越舍不得放開姐姐。?()?[()]『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可她抬眼，卻看到周圍無數個姐姐。

姐姐有的在衝她笑，有的麵無表情，或站或坐，或溫柔點頭，或冷淡睨她。

姐姐伸手過來，輕輕撫摸她破損的唇，宋清下意識偏頭過去，乖巧順應姐姐動作。

但她隻感受到一團空氣，姐姐笑起來，屈起指節，彈了下她的鼻尖。

好像在為騙到她而歡悅。

宋清撐起身體，茫然四顧。

姐姐們胸口都有猩紅的血漬，尖刀落在她身側，刀身被血色塗抹出刺目的紅。

“姐姐......”宋

() 清喃喃喚，“我是不是瘋了？”

淚又掉下來。

宋清瘋了。

她早就瘋了。

她早就被獨占姐姐的私.欲吞沒掉。

宋清眼神茫然，通紅的眼眶掃過室內，滿目都是姐姐的身影。

明晃晃的燈光照射下來，星空燈開了，在地上蕩出斑駁陸離的星河。太陽燈也開了，姐姐站在星河日光的擁圍中，各種各樣的姐姐渾身是血，俯身下來擁抱住她。

她埋在姐姐懷裡，很小聲說。

“姐姐，我好像，又做噩夢了。”

也或者，是一場美夢？

姐姐會永遠陪著她了。

這樣想的話，這場夢真的太美好了。

沈曦照輕輕說：“沒有噩夢了，宋清。”

隨著她這句話落下，周圍那些影子逐漸虛浮，微風拂過，身影像被吹皺的紙麵，姐姐臉上的笑容也虛幻起來。

宋清揪緊姐姐衣角，拚命搖頭，伸手去抓，去挽留。

“不要，不要，不要。”

沈曦照用力按住她的肩，扯動鏈子，宋清被迫轉開目光，從虛幻的姐姐的笑臉上，轉向姐姐。

這雙眼沉靜溫和，蘊著一點極淡的難過，語氣卻不容置疑，鏈子緊緊牽著，不容她有分毫躲避。

她重複：“沒有噩夢，也不會再有痛苦了。”

宋清怔怔望著她的臉。

姐姐坐著，而她躺在姐姐的陰影內。光線如光刃切割下來，姐姐在光裡，側臉被映照得熠熠生輝，溫柔的笑遠比日光更柔和。

光影分割了現實與幻境。

“痛苦已經結束了。”

“人的運氣遵照守恒定律，傷害過去，便是好運，荊棘踩光了，後麵的人生就是一片坦途。”

“宋清，出去走走，去看看世界，去擁抱風，擁抱雪，擁抱土地，去感受暢快流水，漂亮落花，浪漫日落，去認真生活，好好活著，快樂活著。”

悲傷融化了，姐姐微笑起來，溫柔捧住她的臉，吮去她臉上的淚水。

“宋清，你要快樂。”

宋清仰頭，望著她的臉，睫毛顫動，好像無形間感受到什麼，用力握緊眼前的姐姐的手。

她用力點頭，淚水甩落出去，在沈曦照臉上濺出一朵滾燙的淚花。

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很久很久，才將揉碎的聲音，從喉間硬擠出來。

“好啊姐姐。”

【崽，還有1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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