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北市肉類儲存庫

要不是李宗成帶路,秦溪根本找不著壽北市最大的國營賓館後竟然隱藏著座儲備庫。

兩人在大門前等了沒多會兒L,一輛巨型的冷藏車閃爍著車頭燈緩慢駛入儲備庫。

“你彆看江師傅人很樸素,他可是咱們壽北市唯二兩個能開冷藏車的司機,還專門接受過外國專家培訓。”

李宗成小聲跟秦溪介紹江師傅。

江師傅每個月工資三百多,比一科級乾部都高。

沒辦法,這種專業人才放哪都搶手,更何況壽北市連一輛冷藏車都沒有。

秦溪點頭。

“江師傅辦事利索,就是脾氣不大好,咱們不要一上來就提錢的事……”

雖然江師傅答應了可以幫忙帶,以後和他直接接觸的是秦溪,當然得先介紹兩個人熟悉。

“好,我們先把人請到我店裡吃過飯再說。”

雖然對人江師傅來說是小事一樁,那可是秦溪接下來經營的主要買賣。

正如此想著,大門上的小門突然拉開。

一個身材纖細,甚至有些瘦弱的短發女人走了出來。

李宗成一見,立刻笑著迎上,秦溪在微微詫異後也跟了上去。

江師傅是位女性,而且看年紀就三十來歲,長相還是很秀氣的那種類型。

“江師傅。”

“李總。”

江師傅爽朗一笑,聲音和長相很相符,細軟的帶了些水鄉姑娘的溫柔。

兩人握了握手,江師傅的目光落到秦溪麵上:“這就是你說的秦同誌吧?”

“江師傅你好。”秦溪也伸出手。

手掌相握間,雙方都感覺到了對方掌心上的老繭。

“咱們邊走邊說,這正好攔著人進出。”

江師傅原名江柳燕,不過由於她工作的特殊性,大家都習慣了稱呼其為師傅。

喊著喊著所有人都以江師傅來稱呼她。

“我聽李總提過你,小小年紀就開了家飯館,很了不起。”江師傅稱讚道。

秦溪語帶佩服地回道:“比起我,你更厲害。”

單薄肩膀與數不儘的男人競爭最後脫穎而出,還成為了其中的佼佼者。

“你們就彆互相吹捧了,先去吃飯。”

李宗成看兩人相處愉快,總算是放下心來。

走向小吃店的一路上,秦溪與江柳燕相聊甚歡,自然也知道了對方的一些基本情況。

江柳燕二十九歲,就是壽北人。

父母在最艱苦的年景中相繼去世,她又沒個兄弟姐妹,所以這些年基本都是獨來獨往。

她每月月頭從廣市跑五趟壽北,再從壽北拉一些冷凍商品回廣市。

到壽北休息一天,第二天返程。

十趟跑完後跟隨同事的車回壽北一周,再之後從壽北開回廣市,依次輪轉。

彆看江柳燕斯斯

文文,飯量比李宗成瞧著都要大。

秦溪炒的五個菜都吃得乾乾淨淨,吃完一抹嘴豪爽地岔開腿靠坐在棚子架子上。

“壽北市內的國飯店不說全部,十家八家我也去過,還沒哪家讓我吃得停不下來。”

“以後到壽北你就來我店裡吃飯,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管飽!”秦溪笑。

“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啊!”江柳燕笑,然後坐直身子主動開口:“貨不用你來取,我騎庫裡的三輪車給你送來,你管我頓飯就行。”

“那怎麼好意思。”

話倒是說得分外不好意思,可秦溪明顯一亮的雙眸可沒半點拒絕。

“你都請我吃飯了,我怎麼也得意思意思不是。”

“那可就麻煩江師傅了。”

江柳燕倒是樂得和秦溪打交道,不用藏著掖著拐彎抹角。

秦溪提運費,她乾脆表示車和油都是單位的,自己就是順帶著而已。

每趟隻要給五塊錢油費,她把錢交給單位,堵了某些人趁機找麻煩的借口。

一個月二十塊的費用秦溪完全承擔得起。

談好價格,李宗成放心離去,江柳燕還故意留下來和秦溪多聊了會天。

她工作的環境中全是男同誌,同事家眷偶爾碰見說得最多的也都是家庭瑣事和給她介紹對象。

江柳燕避之不及,又沒個能說話的親人朋友。

難得碰到秦溪這麼說得來的同誌,話匣子一打開就跟流水似的嘩啦啦。

江柳燕脾氣不古怪,相反甚至有些話癆。

平時之所以板著臉,不過就是不想在工作上讓其他同事看輕,久而久之自然威名在外。

一直聊到秦溪晚上關門,江柳燕才高興離去。

就連秦雪都很是感慨江柳燕的嘴說大半天都不帶停,連口水都不用喝。

姐妹倆興衝衝回到家,卻發現家裡的氣氛不太好。

一問秦濤才知道。

“外婆也跟著外公去了。”

短短幾天,失去主心骨的柳氏就如同被抽乾了似的快速枯萎。

張鐵柱喪事辦完,張秀芬又操辦了養母的喪事。

“爸媽明天就回來了,我們……”

秦濤說,可是說著說著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

秦家人中,最傷心的肯定是張秀芬無疑,但其他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電話中簡簡單單的一句去世,也許要用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撫平傷痛。

就在這種沉默又帶著悲傷的氣氛中,兄妹幾人迎回了秦海夫妻。

意外的,兩人中滿臉疲倦看著很累的反倒是秦海。

而秦海的累完全來自於這一路所背的幾大包東西。

此次離開黃竹村,他們把家裡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就連鍋碗瓢盆都沒放過。

張秀芬臉上有笑意,仿佛早已回歸了正常的生活軌跡。

上班下班,和李秀蘭鬥嘴

,時不時罵家裡孩子們幾句。

秦溪以為她是將傷心藏在了心裡,可一個多月觀察下來卻發現,她老媽是真豁達,還能在孩子們麵前提起外公外婆去世的事。

“你們外婆去世前給你們留了東西。”

秦濤得了五十塊錢,秦溪秦雪和潘來鳳都是銀首飾,是當年柳氏結婚的嫁妝,就是最困難的時期都沒拿出來過。

“你外公外婆辛苦一輩子,這回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張秀芬幽幽歎氣。

“媽,你不會躲起來偷偷哭吧?”

秦雪把玩著剛得的銀耳環,不怕死地刺激起張秀芬。

如願聽到老媽尖著嗓子怒吼:“哭個屁,以為老娘是什麼小孩兒L嗎!”

啪——

秦溪:“……”

作死的是秦雪,為什麼挨打的竟然是自己。

“那外公外婆那屋空著,讓我住唄?”秦雪繼續作死。

這回是兄妹三個都各自被打了兩巴掌。

“……”

“秦濤你們兩口子搬到那間大屋子去,小屋讓望家和誌明睡。”張秀芬瞥了眼秦雪:“你滾回屋裡去收拾衣服,過幾天去廣市找你大姐。”

“我跟三姐……等等……媽,你說什麼?”

“包亮他們在廣市盤了個鋪子批發衣服,缺個能說會道的售貨員,你去!”張秀芬冷硬地道,說著往沙發上不知又在搗鼓什麼的秦海瞅了眼:“你明天帶秦雪去辦那個什麼身份證,有那玩意兒L就不用開介紹信了。”

“知道了。”秦海回。

“媽,我真的能去廣市?”秦雪很是激動,從板凳上跳起來抱住張秀芬的胳膊就撒嬌:“我一定賺大錢回來孝敬你。”

“天天在家看著就煩。”張秀芬說,說著說著又感傷起來:“以後可不是在家裡,出去得聽話……”

小小年紀就要出遠門,張秀芬怎麼能不擔心。

絮絮叨叨地交代了許多,又是拿路費又是叮囑。

秦溪聽了覺著沒什麼新意,瞟到秦海很專注地在那忙碌著,心裡突然想起了件事。

“爸。”

悄悄移到沙發,湊到秦海身邊。

發現他搗鼓的竟然是前幾年包亮被騙剩下的那個收音機殼子。

“有事說正事,你爸我忙著呢。”秦海連個眼神都不舍得移開。

秦溪先看了張秀芬那邊一眼,接著才小聲道:“爸,我打算買個冰櫃。”

“買那玩意兒L乾什麼?”

秦溪就把買牛油和牛雜的事說了說,運輸來的量要管一周,必須得有冰箱儲存。

而且做好的底料最好也放在冰櫃,確保短時間內不會變質。

“要不我去回收站給你淘個?”

首先想到的當然是回收站裡的破爛玩意兒L,秦海覺著修修應該能用。

“你們父女倆跟賊似的偷偷摸摸說什麼呢?”

“你女兒L要買冰櫃,我沒同意

!”秦海立刻撇清關係。

秦溪:“……”

“一天淨想著那個什麼回收站淘破爛,既然是做買賣要的東西,當然要買個新的。”

張秀芬早聽到了兩人的嘀咕聲。

“媽!你真是天下最好的媽媽。”

秦溪立刻轉移目標,也撲上去拍馬屁。

“再拍馬屁也沒用,你自己出錢!”張秀芬冷酷推開。

“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還撒嬌羞不羞。”秦雪突然插話道,雙手還故意做著羞羞的動作。

孩子們一聽,立刻跟著起哄,圍著秦溪說要吃喜糖。

也不知是院裡誰跟他們說結婚就是吃喜糖,兩個孩子越叫越高興,圍著秦溪跑來跑去。

“臭丫頭。”提起這事張秀芬就來氣。

黎書青竟然有事沒事就往小吃店鑽,這要放在十年前,還不知道要聽多少閒話。

“媽,你還不知道吧,黎大哥還上咱家過年來了……”秦雪又道,後半句抱在一起還是識相的沒說出口。

“死丫頭,爸媽都沒在家,你怎麼就讓他上咱家來。”

秦溪又挨打了。

“姐還去黎大哥家了。”

秦溪:“……”

後背結結實實挨了幾下,疼得秦溪齜牙咧嘴。

“過幾天就讓黎醫生上家來吃飯,咱們也得正式看看未來女婿才成。”秦海說。

夫妻倆話題一轉,又開始說起秦溪的終身大事安排。

“……”

冰櫃買回來,轟鳴作響的聲音根本沒法放在睡人屋裡。

秦海和院裡其他幾家人商量,最後把堆雜物的地方清理出來建了個小屋子專門放冰櫃。

***

暖潮浮動,空氣中彌漫著不知名的樹木清香氣。

秦溪把用以遮擋寒風的帆布全部卷上去,讓暖風吹進棚子裡,也將一股股香味帶到四麵八方。

炒製火鍋底料時散發的香味無疑霸道非常。

尹鵬和同事們剛走出辦公室,就聞到了借著風飄散來的香味,引得人不住地嗅聞。

“不用問就知道是報刊亭小吃店飄來的味道。”

幾人手裡都拿著飯缸,原本是去食堂打飯的。

食堂今年是換了大廚,可大鍋飯哪能跟小鍋炒的菜相比,光是鍋氣都差著一大截。

尹鵬舔了舔嘴唇,本來是跟著同事們繼續往食堂走。

走到中途突然停下,用勺子一敲搪瓷缸:“打牙祭,走!”

“走!”

“大不了這周都吃食堂。”

簡直是一呼百應,一大群男青年呼啦啦地往秦溪的小吃店走。

剛到附近,尹鵬忽然抬了下手:“你們看那幾個人。”

電影院門口,三四個穿著花襯衣喇叭褲的男人邊抽煙邊往馬路這邊走來。

他們襯衣口袋上都彆著朵塑料花,領頭的是紫色,後邊有黃的還有綠色。

最近城裡風頭很儘的一夥地痞標誌,在周遭郊區是出了名的路霸。

“他們怎麼會進城來了?”同事中有人疑惑。

大家都覺得不妙。

那夥人的目標好像正是小吃店。

嗬——呸——

幾人穿過馬路,吊兒L郎當地在路邊扔掉煙頭,眼看著乾枯的草叢燃燒起來,而後吐了口口水。

“進去看看。”

領頭的男人指了指棚子,一夥人笑。

落在最後的小跟班看草叢裡火勢漸大,上前隨意踩了幾腳。

一股黑煙冒起,小跟班也鑽入了棚子。

“我們快去看看,彆讓秦溪同誌吃虧了。”尹鵬說,帶頭加快步子小跑。

“大妹子,給哥們幾個上點你們店裡的招牌菜。”

男人聲落,尹鵬立刻就聽到了秦溪的聲音。

平平淡淡沒有半點驚慌,甚至還帶了點慵懶。

“小店小本生意,先付錢後吃飯。”

“哈哈哈……來你家吃飯就是給你麵子,你還要收錢?”男人發出猥瑣的哼笑聲。

“秦溪同誌。”

尹鵬幾人大步流星地走進棚子。

法院裡上班的年輕職工大多是部隊退下來的退伍軍人,就算不是身形魁梧,上過戰場所養成的氣勢也不是普通人能比。

尹鵬帶頭往那幾個男人圍攏過去,壓迫感瞬間拉滿。

“報刊亭小吃店是市法院的房子,我看你們誰有膽子吃飯不給錢。”

地痞:“……”

幾個地痞都是在郊區橫行霸道慣了的,哪想到隨便選了個破館子竟然就撞上了硬茬。

不敢跟尹鵬幾人叫板,矛頭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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