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清晨,壽北市突然迎來了晚到許久的雪。

冷風橫掃,風雪漫卷,院裡一夜就落滿了厚厚一層白雪,深到腳踝。

空氣中寒意縈繞,入目之處皆是一片白茫茫的。

秦溪望著雪不由歎了口氣,口中呼出的白氣剛飄散開來很快便消失不見。

“哥,今天讓孩子們就在家裡玩彆出門去了。”

秦濤在院裡鏟雪,把雪全部鏟到牆角堆上。

潘來鳳則是燒了熱水澆水管,這場雪來得突然,院裡的水管一夜之間全都凍住了。

“成,我把笑……把雪掃完……就陪你一起去。”秦濤冷得嘴都有些不利索。

“你就在家待著,外邊冷。”

哥哥和嫂子所有的存款都投到買名額之上,過年給兩個孩子買了套新衣服後自己都舍不得。

二哥那件前幾年的舊棉襖根本不耐寒。

“不行,今天下這麼大的雪,你一個人出門哥不放心。”

雖然李副院長算是熟人,但晚上做完飯秦溪還要獨自回家,又遇上下雪天,秦濤不放心秦溪一個人走夜路。

“就讓你哥跟著去吧,要不是看孩子,我也跟著去。”潘來鳳勸道。

沒有爸媽在家操辦過年,秦濤夫妻就成了秦家的家長。

秦溪自從回到壽北就一直忙店裡的事,這幾天就沒睡過個囫圇覺。

昨天做完喜餅等人來取,十二點多才回家。

“那我去找爸的棉襖給你換上,我記得今年冬天秦雪剛給他買了件來著。”

勸不動,那隻能儘量讓他穿暖點。

大雪天,自行車當然沒法騎,年三十公共汽車也不開。

兄妹倆隻能背著調料走去五公裡外的市政家屬院。

收拾妥當,院裡大部分的人已經起床,看牆上時鐘已經九點多。

秦溪背上調料和刀,兄妹倆冒著風雪出了門。

過年又遇上大雪,城裡安靜得仿佛按下了暫停鍵,風雪中隻有兄妹倆在冒雪前行。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艱難走著,看不清的前方突然迎麵走來兩個人影。

直到兩撥人相遇,秦溪才看清來人是薛山輝和李副院長李茂雲。

“李副院長。”

秦溪揮開吹到臉上的雪花,大喊一聲才讓兩個完全沒發現來人是誰的李茂雲停下了步子。

“秦溪同誌。”

薛山輝拉下圍巾,露出凍得通紅的臉。

如果不是李茂雲穿著的大衣上印有法院院徽,秦溪多半也認不出包裹嚴實的兩人是誰。

“沒想到今天的風雪這麼大,我和山輝還商量著去接你呢。”

李茂雲的聲音在風雪裡有些聽不清。

“舅舅,到家再說。”

剛說了兩句話,薛山輝口鼻就被化了的雪水打濕,再站這一會兒四人都說不定要感冒。

四人不再多話,齊齊

沉默著往前走。

出了無人的市中心,居民區多了起來,街上路也好走了些。

十幾分鐘後,幾人終於看見了市政家屬院。

周圍有房子遮擋寒風,大院裡比外邊暖和不少,幾人這才拉下圍巾齊齊吸了下鼻子。

“這麼大雪還讓你跑一趟是真過意不去……”

李副院長抖落帽子上的積雪,使勁搓了把凍得通紅的臉才開口。

放往常的話今天一定就算了,但老娘的心願作為兒子又不得不幫忙完成。

“答應了的事就該做到,哪有什麼過意不去……”秦溪輕輕搖晃身體把背簍上的積雪抖掉,笑道:“況且我還收了不少工錢。”

食材是秦溪寫,李家人去買,一百五十塊隻是工費。

俗話說拿人錢財□□,秦溪既然收了錢,今天就是雪到大腿都會去。

說笑兩句,李家的兩層小洋樓到了。

屋裡屋外宛若兩個世界,一步跨進客廳熱意瞬間襲來,片刻就熱得人脖頸出了層熱汗。

客廳角落裡有個大蜂窩煤爐灶,長長的煙管一直延伸出牆壁外。

屋裡的人都隻穿著毛衣和薄外套。

一大群人簇擁著坐在沙發正中間的白發老太太。

老太天齊耳短發,精神頭看著不錯,就是瘦得皮包骨,看也知身體不好。

“秦溪小同誌,感謝你辛苦跑這一趟幫奶奶我完成多年願望。”客氣地先問好了一通,隨後老太太就從兜裡拿出個紅包來塞給秦溪:“求個吉利,保佑你一年到頭健健康康。”

老太太很和藹,不過說了一句話就有些喘不上氣來

身旁的中年女人擔心地輕拍老太太胸口,好一陣才緩了過來。

“今天我還邀請了幾位至交好友來家,我們都是一起從北方坐火車來的壽北市,我想讓他們都嘗嘗正宗的北方菜。”

“今天就麻煩你了。”

一口氣說完,老太太就沒力氣再說下去了,歉意地衝秦溪笑笑緩緩閉上眼休息。

薛山輝領著秦溪去廚房。

“你需要的菜我們都買好了,你看看還缺什麼我再去買。”

李家人都知道老太太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大家都在儘力幫她完成也許是最後的心願。

就算秦溪不是北方人,他們還是把全部希望都壓在了她身上。

今天這場年夜飯不止是李家人團圓飯,更像是老太太的告彆宴。

秦溪詢問過李副院長老太太的家鄉名稱,然後專門去書店查找過其城市介紹。

進入廚房,屋裡雖然沒有蜂窩煤爐灶取暖,但角落裡還是細心地放了兩個炭盆。

秦溪脫下棉襖,洗乾淨手就開始和麵。

“我記得你說你家有酸菜吧?”秦溪問,薛山輝忙點頭:“我專門找北方同事家裡要的,你看看能用不?”

薛山輝小跑著去角落端來個盆。

兩顆飄著濃鬱酸味的金黃色整顆白菜躺

在盆裡,清新的酸味使人口水不停分泌,秦溪隻湊近聞聞就立刻點了點頭:“很正宗的酸菜。”

“那就好。你先忙活,我去看看外婆。”

薛山輝一走,秦濤已經點燃了兩個蜂窩煤灶,屋裡的氣溫逐漸上升。

老太太喜歡吃麵更喜歡吃水餃。

麵條隔三差五都在吃,倒是水餃還沒機會吃過,秦溪今天中午就得給老太太做頓水餃吃。

“妹,今天年夜飯咱也吃水餃吧?”

壽北人說得水餃和餛飩類似,方皮少肉,很少有人在自家擀麵和餡包餃子的。

想要吃碗正宗的水餃,隻能去有北方大師傅的國營飯店。

秦濤也是第一次見人擀麵的,秦溪就用了個汽水瓶,手上上下下幾圈就擀出了好些麵皮。

光是瞧著她拌餡就覺著這餃子味道肯定不差。

三種餡料。

白菜豬肉,酸菜豬肉,還有個韭菜雞蛋餡。

剁肉餡時來了兩個人圍觀,到包餃子時廚房裡已經站了不少人。

廚房裡凡是能放東西的台子上都已經擺滿了餃子,而秦溪還在包。

“哥,燒火吧。”

秦溪端上最後一盆白菜豬肉的餡,邊包邊開始煮。

十幾個大人加上秦濤兄妹,包了接近四百個餃子。

大家都覺著吃不完,所以最後一盆秦溪就包了小半便停手。

柴火灶煮餃子,蜂窩煤灶就做煎餃。

第一鍋熟了之後先給老太太和長輩們送去,第二鍋就是孩子們的。

“秦溪同誌,還有餃子嗎?”

第三鍋剛下鍋,李副院長就端了空碗走進廚房,身後還跟了兩個同樣沒吃夠的人。

薛山輝不好意思地忙接過煮餃子的工作,讓秦溪繼續去包。

接近五百個餃子,吃得乾乾淨淨,甚至還有人沒吃飽。

通過這頓餃子,李家人對晚上那頓北方宴席更是充滿期待。

與此同時李家客廳中。

幾個剛進門的客人脫下大衣,中年人攙扶著老人走到沙發坐到老太太身邊。

“愛姑大姐。”

“香秀妹子。”

閉眼小憩的老太太一聽到有人喚自己名字就知道等的人已經來了。

眼睛還沒睜開就先笑了起來,飽腹一頓後產生的困頓也隨即飛走。

兩位老人的雙手緊緊握到一起,隻不過是互相對望笑著,仿佛就已說儘了千言萬語。

“老唐精神頭看著不錯。”

另一個單人沙發上,頭發半白的老爺子取下圍巾,又將西服扣子解開,大馬金刀地靠坐到沙發背上。

“哪能跟你比,瞧你這容光煥發的樣兒,一頓飯能吃四十個餃子吧。”

李副院長的母親姓唐。

與剛來的老夫妻是多年老友,男人叫王達源,女人叫陳香秀。

兩家人初識於來壽北的火車,一晃認識都已經四十

多年(),剛來時這座城市連電都沒有⑤()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到如今已經用上了各種家電。

滄海桑田世事變化,快得恍如隔世。

“咱們都老囉……”王達源歎氣,目光在客廳四散的李家子孫身上劃過,更是感慨:“晚年你兒孫饒膝,比我和老陳強了不知多少。”

“你家老大老二今年過年都不回來?”唐老太太皺眉道。

她是算了王家兩個孩子都來,所以才會說邀請了幾個客人。

“老大有任務在身,請不到假,老二說是要去丈母娘家過年。”王達源說。

“老二年年都去丈母娘家過年,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入贅人女同誌家了。”

陳香秀苦澀搖頭。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李家人口不多,但家裡一盤散沙。

“老二還是怨你們當初的事?”

唐老太太問得直接,就算知道這件事是王家不能提的舊事,也不妨礙她大膽提起。

王達源擺手,麵上同樣泛起苦澀。

“老二這些年還一直在找?”唐老太太又問。

壽北這麼大,想要找一個連名字都沒起就丟失的娃娃有多難不言而喻。

縱使如此艱難,王老二還是在不知疲倦地到處尋找。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二就是個牛脾氣,一天不找到孩子他恐怕一天都不會回這個家。”陳香秀說著說著都帶上了哭腔。

“大過年的,彆說那些傷心的事。”王達源提起精神,突然吸了幾下鼻子笑:“香味都飄廚房來了。”

“為了招待你倆,我今天可是犯了回資本主義作風,專門把大廚請到了家裡來做飯。”

唐老太太連說一口氣都沒不帶半點喘,驚得李家人全都望著她繼續說笑。

“摳門老唐請客,那我可得多吃點。”

“可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誰摳,當年連玉米棒子都曬乾了磨成粉吃。”

“玉米棒子咋了!隻要能填飽肚子。”

“隻管上頭不管下頭,也不知是誰蹲茅房裡拉不出來叫喚的……”

說說笑笑,回憶往昔。

直到薛山輝跑到客廳來說菜已經準備好了。

小輩們忙去廚房端菜,打開蜂窩煤爐灶口,把最大的一口鐵鍋放上。

鍋子裡一整條燉魚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秦溪端著麵盆跟在後頭,當著眾人麵把玉米餅子貼到鍋邊,末了笑著說了句:“餅子熟就能吃了。”

“就是這味兒!”

王達源右手扇動,不停嗅著鍋蓋下冒出的香味。

“小同誌是北方人?”陳香秀好奇問道。

秦溪熟練地貼玉米餅子時,陳香秀就有這姑娘是地道北方人的感覺。

年紀輕輕手法就如此熟練,除了長輩言傳身教,還真找不到更好的說法。

“我是壽北人。”秦溪笑。

“那你這一手貼餅子的手藝哪學來的?”

“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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