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怎麼哭了?”鐘煜指尖翻過,匆匆略過最後一頁,“昨天晚上,我好像沒給你講這本。”

平生搖搖頭,指尖落在最後一頁,頓在那處。

鐘煜凝神看了眼,目光忽然也停頓住了,接著,他儘可能克製地反問道:“平生,這是誰給你畫的?”

平生從鐘煜身上滑落了下來,她跳在床鋪上掀起被罩,圍在自己身上,被褥上下翩躚,好像掀起了卷上三重天的風浪,如同她身上穿的就是沈懷霜那件白袍。

她又下了地,拿起鐘煜給她的小木劍,背在身上,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平生好像還嫌不夠,指節又停留在唇邊,緩緩拉出一個弧度。那是她在學沈懷霜笑。

“先生……”滿地狼藉,鐘煜再不管房間被弄得如何淩亂,匆匆抱起地上的平生,塞到了門人手中,“照顧好平生。”

鐘煜化出白羽弓,跑到了桃源那處地界。

奔赴在寒池的路上,他就好像又回到了十幾載前的少年時。他跑得很快,好像化成了天地間的一道風,肆意、灑脫,門人匆匆回頭看他,又隻見遠去的那一道黑光。

修羅道一門內,鐘煜天生性格孤冷,教人算不得適宜,但他教人的時候會很耐心,也會很用人,所以門內師長各有所長,鐘煜教東西點撥為主,偶爾輔以心法。

他擅長用弓道,卻被重新悟出了一種劍法。

——斷愁。

斷愁一劍出手利落,來人隻見劍光,不見接招。

修真界切磋時,曾有人有幸目睹過,璿璣閣看台上,鐘煜容貌仍如青年時那般,眉宇英挺,與來人靠近時,身上殺氣頓現,好像籠罩在他陰影裡,就成了被他圍剿的獵物。

和鐘煜打起來,就注定是不要命的打法。

纏鬥、緊追,刀刀劍劍直擊要害。

鐘煜長於弓道,劍道也不輸旁人。

璿璣閣青雲榜上,他代替沈懷霜的赴約也與陸不器打過,黑水劍對上,化神期的劍客的手都要被震麻。鐘煜和陸不器打了整整三天,璿璣閣靈光乍現,時而頻頻爆發,整座山頭都在晃動。

邈遠道人在璿璣閣底下望著,抱著臂膀,竟忘記了開扇,他也不在乎這兩人有沒有把自己的鮫紗震斷。

因為修真界又一個宗師冉冉升起,而鐘煜成名時也不過與陸不器當年的年歲一樣。

沈懷霜走後三年,鐘煜在萊陽山莊已經等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親人都成了半老模樣,久到獨獨他一人保持著青年時的樣貌。

從前周琅華瘋了一樣地想要鐘煜留在大趙皇城,要昭成留在萊陽山莊,把萊陽徹底變成一個尋常江湖門派,要鐘煜登基為帝,指點江山。

可如今,大趙改國號為建元,一代女帝,征戰西羌,收西羌為國土。訂稅收、興經商、辦女學,大趙國力從未如此強盛過。

萊陽山莊名震江湖,開山劈路,鐘煜成了仙門少年口中敬仰的前輩,提起他的名字,所有人都有幾分憧憬,有幾分忌憚,他們看到他,隻敢遙遙地站在十步外低頭行禮。

蘭陵與鄒然生活完滿,膝下的子嗣都能走路了,他們卻依舊像少年時一樣,清明踏春,元宵看燈,春來又為彼此簪花。

這些年也就隻有鐘煜成為了孤家寡人。

修真界的人都說,修羅道一門的新掌門,為人孤冷卻又一身都是膽,若是赤誠待他必能得到他同樣的對待。

可他一直遲遲等著一個不可能回來的人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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