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來什麼都得到了。
可真正想要的,卻一件都得不到。
……
鐘煜眼眶發紅,汗水涔涔從額頭滴落,眼前一片漆黑,像墜落了一個久不見底的深淵。
鐘煜死死抓緊了手裡的劍,力道之大,幾乎要掰斷自己的手指。
他卻被一隻手捏住,一根一根地掰開指節。這手觸之即暖,一股氣流裹挾著冷意而來。
一聲劍鳴,如仙鶴長鳴,清音繚繞,退卻詛咒之音。
“子淵,心魔亂耳,彆再想。”
沈懷霜呼喝持劍,衣襟前落了一片黑紅的印記,像開了朵搖曳妖冶的黑牡丹,一道血痕淌過嘴角,喘了幾口氣,忍住了再咯一口血的衝動。
最初被下禁製,他就開始衝破禁製。
禁製需循序漸進地衝,他卻怕來不及,自損修為,加速了這衝破的時間。身處芥子空間,他還要破第二回,鏡況急迫,乾脆以暴靈灌入闖出。
沈懷橫劍屈指,劍光寒冽,照得麵如霜雪。抬指,錚地彈了一下,一層氣浪激出,滌蕩室內。
禁製紛紛解下,他卻棄了劍,守在鐘煜身邊。
“鐘煜。”
“子淵!”
這一聲攪碎了鐘煜原本紛亂的思緒,他腦內的那些念頭未清,停頓後,身體本能地抗拒。
鐘煜抬起頭,帶著咬穿的力道,偏頭,猛然咬住了那隻手的虎口,
這力道穿透手掌,沈懷霜眉心一皺,悶哼一聲。刺痛從臂上傳來,腕上溫熱一片。
殷紅血跡從他手腕上流下,像是彼岸花的絲瓣,凝聚在一起,又浸濕了天青色衣袍。
他任由鐘煜咬著,掰開他的嘴,塞入了三顆丸藥,血跡淌開,順著手腕流下,熱意幾乎麻痹了痛感。
鐘煜似乎什麼也看不清,水透般的紅蔓延在下瞼,汗水涔涔淌下,滑過脖頸。
又一道清心符拍了下去。
沈懷霜盯著身下的人,喊了一聲:“鐘煜。”
話音落下的刹那,鐘煜眼下紅得染開一片。眼眸中晃著如鴿血石般的水光,神情茫然又收緊,徘徊在醒與不醒的邊緣。
沈懷霜低頭看去,發絲亂了少許,眼底難得染了分焦灼。他姿態如舊,衣冠亂了,束冠後的垂墜晃動。
他沒抽開手,忍著疼,又喚了一聲:“阿淵。”
第48章 他是無儘夜色中的雪光
“阿淵。”
這一聲之後,又無回應。
身下的少年忽然睜開眼睛。
那雙眸子裡像染了化不開的墨。
沈懷霜曾見過無數凶刀,其中有一把渾身同黑,仿佛無窮無儘的黑夜。那把刀的名字加“不嗔”卻是犯儘了嗔怨,屠戮滿城,那種凶光,隻一眼,就無法讓人忘記。
與鐘煜對視不過刹那,那目光太凶、太過鋒利,正像那把染了血的凶刀。
鐘煜陡然欺身上前像躍起的黑豹,像隨時要把誰的血管咬穿。他撲過去時,把沈懷霜攫取在自己懷裡。
沈懷霜朝後倒去,失重的感覺是令人恐慌的。
他由鐘煜抓著自己,墜了下去。可墜落之前,他反拉住了鐘煜。
噗通——
岸上,弟子的驚叫聲被頭頂上的水流覆蓋,水流汩汩從頭上湧來,四麵八方,滿是壓迫感。
耳道裡。
眼皮上。
清透的水流沉沉覆壓,冰冷地躥在四肢百骸。
水壓大到耳膜都是抽絲般的痛。
他們抓著彼此,無儘地跌落時,拚死地依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