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過多掛懷,今日諸位都不易,早些歇息。”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麵上,麵龐如覆蓋了一層朦朧的暖光,他收斂了神情,垂下眸子,理了理衣衫,從凳子上起來。
那件天青色的道袍被沈懷霜理得一絲不苟,外衣仍如新換時一般。
其實這衣衫也沒什麼好理的。
但他不那麼想去看鐘煜的神情。
客棧內,灌滿了清水的竹筒,咚地一聲砸落下去。
沈懷霜從鐘煜身側擦身而過,就真的沒在看他了。
他想,他或許真的該晚點再去見他。
第38章 月下看美人
清泉淙淙,從庭院石上淌過,月色如銀,在天邊掛起一輪圓。
木桌上燃起一段蠟燭。
沈懷霜頭發沒有束,拆了玉冠,烏發全然垂在自己身後,一縷發絲落在桌上,微帶了濕潤。他的雙眼明朗,掃著手裡的書頁,衣領口沒有全部遮起,露出一段白皙的肌膚,鎖骨輪廓鮮明。
篤、篤、篤。
聽到屋外有人來,沈懷霜收了手裡的書,又把那枚鎮妖杵隱在袖子裡,朝門口看去。
“……先生……”
門口,鐘煜背對著門後,像是躊躇已久,聽到屋內的聲音,他回首望了一眼,那顆眼尾痣正對著廊下的光。少年換下了白日那件黑衫,身上換著一件蒼黃色的長衫,手腕上縛帶重新換過,頭發也束得一絲不苟。
鐘煜咳嗽了一聲,朝沈懷霜欠了欠身,道:“晨時不是先生叫我來這裡一趟?先生許是不想見我,可夜裡有話留著不說,藏著便是齟齬。想與先生說個明白。”
沈懷霜收了手裡的書,清出了一個人坐的位置,低頭之餘,書頁聲沙沙,他卻沒聽到門口有人走進來的聲音。
他望著鐘煜,眼皮上下撩了兩下,偏過頭。等了半晌,又卻不見鐘煜進來。
門口又不是被他落了什麼結界。
鐘煜在門口躊躇半晌,望了又望,扶著欄杆,足尖朝著他,卻是進退兩難。
沈懷霜遲疑道:“你……不進來麼?”
鐘煜默不作聲地望著他。
那一聲落下,那雙黑沉的眼底像落入了星辰。他竟像卸下一個沉重的包袱,跨過門內。
木門關上之後,他發現沈懷霜還望著他,眸子裡已不見了剛才的疏離之色。
他坐在窗口下,影子對著天上那彎明月,清風拂來,響起一片林音,夜風吹來,送來夏時涼爽。
他先生還是寬容他的。
鐘煜立在了沈懷霜身前,滿窗夜色落了滿懷。
那種感覺,就像意外墜入了一片溫柔的海,他的心上浸潤了清冷的月色,酥、癢,化去了焦躁。
窗下,沈懷霜披著頭發,烏發如黑綢似的,仍見水汽,發絲散在背後,展開一片,有水洇在衣上。低頭時,白皙的脖頸露出大半,剩下的一半,半遮半掩地落在天青色衣袍下。
鐘煜一直沒開口,目光落在那脖頸後,看了會兒,才看向幾案上的發帶,道:“先生預備有什麼要和我說的?”
沈懷霜注意到那點失儀,拾了那發帶。淡青色發帶從他發上穿過,翻落在黑發下,鬆鬆捆了起來。
他收了手,朝身前的少年望去。
沈懷霜:“白日的事,我不置氣了。”
“可今日之後我才發覺,你膽子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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