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有一月沒見過沈懷霜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壓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彷徨,像站在滿是行人的街上,卻無處可走。
張永望:“你和師叔到底怎麼了?”
鐘煜實在無法弄清楚這太多雜亂的東西,隻道:“齟齬。”
張永望下巴都快掉了,皺了臉道:“如果你真的和師叔鬨了彆扭,和師叔認個錯不就好了?”
道歉二字聽得鐘煜眉間蹙了下,麵上卻有一絲困頓和無措。
他真的要去找沈懷霜麼?
沈懷霜……他會和自己說什麼?
張永望捏著那對符咒,幾步上了他的床,發帶纏繞過少年的背後,指尖滑動不斷:“師弟你想不明白,不如先幫我看看這個?”
鐘煜目光挪了過去。
床上展開一本嶄新而厚重的符咒書,鐘煜挪了些心神在那本符咒書上,指尖點動,拉回了飛到天外的神思,放低呼吸。
書上正是一個化形符咒。
這符咒不難,刻完之後,能俯身在獸類上,飛禽走獸皆可。
隻是符咒的化形時間不長。
鐘煜拿過了刻符籙的咒石,取下自己腰間的銅黃刀筆,對照著書上,一筆一劃地刻了起來。
鐘煜也是第一次嘗試刻這東西。
他聚心凝神,收筆之後。
張永望眼睛瞪大了些許:“啊啊啊,師弟你太神了!我這折騰了大半個月。”
張永望聽鐘煜講授了一遍,教會之後,抱著一堆石頭滾回他床上歡歡喜喜研究去了。
鐘煜站在居所的窗台外。
明月高掛,落了一地清冷。庭院四方,空空蕩蕩,崐侖其餘弟子都去預備這論道大會,冷風灌入,卻沒什麼來人。
風涼得心驚,灌過衣袖,貼上了肌膚。
風越冷卻讓人清醒。
掌心貼著才刻過的符咒,膈到了他的掌心,勾勒出石塊邊緣。
他該去看看沈懷霜麼?
崐侖宴席。
長席上,明日黃山就要來崐侖論道,崐侖幾位長老開了一大壇梨花酒。
清酒徐徐斟入青瓷杯中,宴酣之餘,橘貓係統趁機在宴席上揩油。
橘貓係統在宴席上踩來踩去,頭埋在梨花酒中,咕咕咕地大飲了一番。它砸吧砸吧嘴,嘗出了清淡的味道,揉了揉肚子,心滿意足地朝沈懷霜看去。
席上沒什麼話,沈懷霜要問的宋劍心當下有事,他飲下幾盞酒,向眾人告辭,獨身上了高山。
目光所及之處,冷月高掛,鬆木蒼翠。
天青色衣衫染上了墨色,廣袖飄蕩,他一路踏過山階幾重,影子在地上明明滅滅。
窸窣、窸窣。
草叢裡,有小獸跳動聲。
沈懷霜側首看去,半人高的灌木叢裡,藏了隻灰色的狼崽。
它與沈懷霜帶回的狼崽不同,眸子澄澈,明黃如琥珀,像火焰在眼中燃燒。狼崽踟躕地看著他,收起尾巴,啪嗒啪嗒地在地上敲了兩下。
沈懷霜與它對視了一眼,一眼看到了小狼背後的符咒。
沈懷霜收回目光,背過身,輕不可聞地笑了聲。
長長影子落在山階上,沈懷霜的背影卻不像二十年前。
他站在崐侖山階上,身側影子旁落了一隻小狼的影子。獨身走在山階上,群山鬆濤,天夜蒼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