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雲離開沉家村,即獨自向西南方向行去。中原共分九州之地,分彆是乾州、雲州、燕州、景州、太州、古州、紫州、天州、蠻州。其中乾州最為繁華,是整個雲蒙帝國的政治、軍事中心,紫州最為富庶,是經濟中心。沉家村則處於中原南方臨海的太州,往西南方向去就是蠻州。蠻州地處偏遠,山高勢險,叢林野獸眾多,各種奇物異寶也是層出不窮,的確是個曆練的好地方。不過蠻州與其餘八州頗有不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常居者既不是元蒙族人,也不是華族人,而是許許多多的蠻夷各族,他們名義上臣服於元蒙帝國,實際上卻是各自據霸一方,成了大大小小的諸侯國。他們蠻夷各族之間,也是為了爭搶地盤、沃土水源等而紛爭不斷,元蒙帝國的中央勢力倒是樂得看他們彼此削弱,好增加對蠻州實際上的控製力度,故而也不加以乾涉阻止,外族人稍不小心,就會卷入這些爭鬥當中,以致難以脫身。所以說揚雲此次前往蠻州,算得上是危險與機遇並存。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若不冒著風險,來儘可能地提高自己實力,又何以在三年後去與沉風一爭高低?“曆史上天資卓越之人數不勝數,可最終能真正成為劍道強者的又有幾人?清霽劍派的掌門,也是少年時在外闖蕩了好幾年的。拜入大門派中靜心修煉,雖然無憂無慮,資源豐富,可終究還是磨練不出強者來!”揚雲這次棄清霽劍派而不入,並不完全是一時興起之故,此時一邊走著,心裡便一邊琢磨著今後的打算。如此行了三個多時辰,日漸西斜,揚雲也感覺到了肚中饑餓之感,便加快不法,直往前急行。“咦!這兒怎麼會有個落魄老頭?”前方不遠處,即是一個岔路口,平常人跡罕至的地方,此時卻有一老者橫臥在路中央。隻見他神情抑鬱,麵如金紙,花白的胡須直垂到了胸腹之間,其上還有些許紅綠之物,似是吃剩下的菜渣;身穿藍色長衫,不過衣服上麵已經破了好幾個大小不一的孔洞;腳上掛著兩隻草鞋,黑色的泥漿未落,竟還有幾隻蒼蠅繞著飛來飛去,揚雲距離他尚有十餘丈之遠,也是隱約聞道了淡淡的臭腳丫子味兒。白須老者右手邊上,放著一根綠油油的竹棍,差不多三尺,和一柄劍的長度相仿,卻是潔淨光滑無比。“這往前去有兩條路,往西邊的那條是通往蠻州,途中有著一片極大的密林,可謂方圓數百裡沒有人煙;往北邊的那條是沉家村外出的必經之路,途中因為要繞過潛龍山,中間也是有著極長的一段是荒蕪無人。正因為如此,沉家村才數年來幾乎沒有外人來訪,而眼前這老頭又怎麼會跑這兒來了?” 揚雲心裡納悶,感覺這人太過奇怪,不過他完全沒有上去和他打交道的理由,便隻斜瞥了一眼,繼續前行。“魔非魔、道非道,善惡在人心;欲非欲、情非情,姻緣由天定。”揚雲剛走了幾步,便聽得這白須老者似吟非吟,似唱非唱地道出這句話來。“姻緣由天定……由天定……”不自覺地駐足停步,揚雲立時想起沉沁俏麗的身影,心中忽然一疼,口中更是著了魔般重複著“由天定”三個字。“放屁!世間事情皆由人為,如何說得上是由天定!?”揚雲突然對著那老者怒斥道,“自己的東西一定要自己來追求、保護!自己的姻緣也是要由自己來決定!”“哦?英雄少年,花豈堪折!曲高和寡,知音難覓!”老者本黯淡無光的眼眸裡,此時竟閃現出幾分異樣的神彩來,不過身子仍是躺在地上,連正眼也不瞧揚雲一下,“暫且不說這個,我問你,人生在世,遇事紛繁蕪雜,該如何對待?”“依真性情而為,問心無愧即可!”揚雲慨然答道,眼睛眺望遠方,一臉向往之情。“對待金銀珍寶、錢財玩物,該當如何?”老者神情一動,抑鬱之色儘掃,取而代之的是絲絲欣喜之情。“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隻要符合道義,取之又何妨?”“對待強權,又該當如何?”“若是彆人有強權,我自然是於權重者不媚,於勢盛者不附,於傾城者不奉!對我自己來說,強權並非我所想要的,我更向往的是——自由!執利劍一柄,恣意遨遊於天地之間,求吾所求,棄吾所棄!”“那又如何看待男女間的‘情愛’呢?”老者神情此時頗有些激動,不知何時身子已經站起,眼睛死死盯著揚雲。“這……”揚雲略微沉吟一番,才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時做些衝冠一怒為紅顏之事,卻也未嘗不可。”“哈哈哈……”白須老者聽罷,仰天長笑數聲,竟震得一旁的樹葉簌簌直抖,笑罷,便又躺在了地上,作閉目養神之狀。“沒想到這數年來儘憋在內心最深處的話語,不是對她傾訴而說,卻是講給了眼前素不相識的邋遢老頭所聽……”揚雲心中暗歎一句,搖頭苦笑著離開。這條路因為常年少有人行走的緣故,僅有半丈來寬,兩旁便是極其茂密的荊棘野草,毫無踏足之處。而現在那白須老者橫臥在路中央,揚雲若想過去,就隻能從他身上跨過,而此舉根據禮法,便是對那老者的莫大侮辱。“他既然已經知曉我要過去,卻仍然橫臥在路中央,自然是對此事毫不介意了。”揚雲心下這般思量著,腳下也就不再遲緩,照常前行幾步,待到了那老者麵前,即輕輕從他腿腳上方一躍而過。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揚雲擇了往西邊的那條路,繼續前行。與此同時,白須老者嘴角處,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噠噠噠……”差不多才走了十餘丈遠,揚雲便又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北邊的路上傳來。“這是……清霽劍派的人來了?嘿嘿,馬上就有好戲看咯!”揚雲心念及此,立即躡手躡腳地站到一旁的樹叢中,再饒有興趣地微笑著望向小路中央。隻聽得馬蹄聲越來越清晰入耳,過了不到半柱香時分,兩人兩馬即進入了眼簾之中。馬匹的額頭寬,眼睛亮而有神,毛發皆是光滑柔順、呈雪白色,無半點雜毛,蹄子大而端正,且配有銀色的馬蹬,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良駒。乘馬者則是一男一女,男子麵目清秀,衣飾華麗,差不多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女子容貌亦是頗美,比之沉沁,也隻是稍遜一分而已,揚雲估摸著她十七八歲上下,但觀其神色,竟隱約自有些雍容華貴之意。來清霽劍派派來的弟子,年年儘皆不同,若不是看到兩人右手中各自執著一柄長劍,揚雲真會以為他們是夫妻攜手出遊。“籲~”見到路中央的老者,兩人同時勒馬停住,男子臉上露出一絲厭惡之色,但也是一閃即逝。隻見他躍下馬來,動作極其飄逸瀟灑,幾步行至那白須老者旁邊,微微躬身,有禮有節地道:“眼下路途狹窄,還請勞煩老伯屈移尊體,容我二人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