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時候,那些躲在暗處繼續觀戰的修士們,也開始慢慢懂了中郎將常守靜話裡的意思,陸羽這個白頭少年,在最終的決戰之前,就失了天時地利人和,他的贏麵已是小的不能再小。“但這些都不重要。”常守靜又開口了。陸羽道:“哦?那什麼最重要?”常守靜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是儘忠職守的帝國將軍,你是殺人盈野的逆賊,我代表正義,你代表邪惡,正義注定長存人間,而邪惡,注定煙消雲散。”圍觀的修士再無彆的心思,隻覺得帝國將軍常守靜必勝無疑,一定會將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白頭小子斬殺掉。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誰都想不到的事情。陸羽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恨不能坐在地上,以雙手捶打青石板宣泄自己的情緒。眾人都傻了,他們不知道陸羽在笑什麼,隻以為這個身穿血衣手提長刀的白頭少年受不了注定要落在自己身上的失敗與死亡,得了失心瘋。直到陸羽笑夠了,才緩緩收起臉上的多餘情緒,語氣冰冷地說道:“其實剛才的話你不該說的。”常守靜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道:“哦?”陸羽笑了笑,道:“你若是真的有把握擊敗我,甚至是殺死我,就不會說出剛才那番話弱化我的鬥誌,所以你根本沒有把握擊敗我,更沒有把握殺死我。”常守靜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心臟也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下,這種被人當麵揭穿心思的感覺很是不好受,就仿佛是被迫在人前褪去了自己身上的盔甲, 地接受著彆人的審視觀看。即便常守靜的心理素質很好,即便他很善於掩藏自己的情緒,即便他已經經曆過許許多多的風雨,但他還是未能徹底地控製好自己的情緒,臉色早已變得很是難看。陸羽看著神情很不自然的帝國將軍常守靜,朗聲說道:“你沒有把握擊敗我,但我有把握擊敗你,信不信!?”這話說出來,圍觀的修士裡,有九成九的人不信,陸羽的修為境界雖然很是古怪,但到底已是經曆了一場大戰,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累的,更何況,常守靜可是三千青州軍卒的指揮官,就算再不濟,也不至於敗在一個疲憊不堪且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手裡。常守靜冷冷一笑,道:“真的嗎?”陸羽笑了,笑得那叫一個放肆,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飛揚跋扈的感覺。等笑聲停下,陸羽老神在在地說道:“你不信嗎?”常守靜冷冷哼了一聲,語氣微嘲地說道:“這件事隻有你自己相信,你問問在場的諸位朋友,有誰相信?”陸羽笑得更厲害了,語不驚人死不休地說道:“你信不信我隻需要出三招,就能將你擊敗?若三招之後你未敗,我棄刀認輸,自戕在這永安巷中。” 說這話的時候,滿身血汙的陸羽的身上洋溢著一股強烈的自信,將那些認為他必敗的人的心誌慢慢撬動,留下了一絲絲肉眼看不見的裂縫。望著豪氣乾雲自信莫名的陸羽,常守靜悄悄移動了一下手中的製式長刀,將長刀護在了胸前,一副小心防禦的姿態。隻這一個動作就出賣了常守靜內心的真實想法,他雖是沒有露怯,但外強中乾的意誌已是顯露無疑。原本常守靜占據天時地利人和,贏麵極大,可是陸羽三言兩語便扭轉了局勢,讓他在氣勢上失了先手,再無優勢可言。客觀來說,常守靜的修為還算不錯,就算修為境界是築基境圓滿的修士與他對戰,也不見得能在三招之內將他擊敗,更彆提強弩之箭的陸羽了。可有時候人的心理就是很矛盾,常守靜明明知道陸羽已是三而竭的匹夫,卻依然忍不住去想陸羽的自信,忍不住去想陸羽的豪言,忍不住去想陸羽的大話,忍不住去想這個本該承受千刀萬剮之痛苦而死的白頭少年,到底會留著什麼樣的後手,所以常守靜下意識地做出了防禦的動作。臨場對敵,最忌諱三心二意,顯然常守靜已是犯了在戰場上的最大忌諱。讓諸人意外的第二件事發生了。在眾目睽睽之下,陸羽很是隨意地揮出了第一刀,隻是這一刀好似故意去劈砍空氣一般,隻是在帝國將軍常守靜的身前劃過,不過是最普通的‘橫掃千軍’。“這是第一招。”陸羽微微笑道,好似全不在意比試的結果,好似全不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好似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成敗。在場的所有人,皆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兀自微笑的陸羽,都覺得他忽然得了失心瘋。刀身如秋水般清亮冷冽的白露刀緩緩劃出,然後在空氣中畫出了一道大大的弧度。與此同時,陸羽笑道:“這是第二招。”招字還未說完,長刀在空中劃過的痕跡忽然變成了一輪還算圓滿的明月。明明是陽光遍布的白晝,眾人的眼前卻忽然亮了一下,與此同時,北海城永安巷的上空,忽然出現了一輪本不該出現在此的明月。月亮的光芒有多快?無人得知。當眾人勉強能夠看清眼前事物的時候,明月已是攜帶著萬千月光,直奔常守靜的頭顱而去。常守靜猜中了故事的開頭--陸羽這個滿身血汙的白頭少年確實是藏有絕招,可是他沒有猜到故事的結尾--因為這一刀來得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他躲不開。微風拂過永安巷,未能躲過這一刀的常守靜,永遠地留在了北海城中。直到自己被月光埋沒的瞬間,常守靜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陸羽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家夥,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真氣與體力,自己若是跟他正常對決,不給他施展精妙刀法的機會,那麼最後站在永安巷中的人,一定是自己,而不是這個修為超俗、刀法絕妙、謀算頗深的白頭少年。可惜的是,他上了他的大當,輸了這場戰鬥,丟了卿卿性命。在常守靜摔倒在地的時候,陸羽的身體忽然劇烈地顫抖了數下,然後,他再也難以壓下那股很是惱人的咳意,吐出一口帶有深色塊狀物體的鮮血來。而就在這時,有風穿行於剛剛多了幾分秋意的北海城上空,呼嘯低鳴,像是有幽魂鬼怪在嗚聲哭泣。怪風嗚咽裡的那絲雜音終於顯現出了真相,一枝羽箭閃電般自遠處的高樓上襲來,嗚嗚淒嘯,射向拄刀而立的陸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