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北海城中其他人險死還生後的喜悅莫名，站在玉虛老頭兒身旁數人的反應就有點兒奇怪了，其中以陸羽的神情最為耐人尋味。許久以後，陸羽長長舒了口氣，輕聲笑道：“我一直都知道前輩您很強，但沒想到您竟然這麼強，隻是出了一劍，就斬殺了天人，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不等陸羽說完，玉虛老頭兒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輕聲嗬斥道：“你小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陸羽撓了撓頭，很是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不是完美地錯過了一個抱大腿的機會？”玉虛老頭兒嘿嘿一笑，沒好氣地說道：“小子，現在想明白了？告訴你，晚了！相當老夫的徒弟，你還不夠資格！”陸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地說道：“前輩說的沒錯，確實是我癡心妄想了，不過我也隻是想想，實在是沒勇氣拜入您的門下，省得給您丟臉了。”聽到這樣的回答，玉虛老頭兒的神情很是複雜精彩，眉宇間的得意之色與嘴角的失望之情糾纏在一起，一副哭笑不得的古怪模樣。“臭小子，是不是在拿老夫開涮？”陸羽連連擺手，“哪兒能啊，我是真的覺得自己沒資格做您的徒弟，就我這千古難尋的廢柴資質，除了給您丟臉外，還能做些什麼？”玉虛老頭兒神情複雜地看著陸羽，沒好氣地嗬斥道：“臭小子，一味地自謙可不是什麼好事，過分自謙的模樣，比驕傲自得的模樣更惹人討厭。”不知想到了什麼，玉虛老頭兒的情緒忽然有些低落，他對著天際的某個方向笑了笑，輕聲說道：“離開那麼久了，也該回去看看她了，省得她在地下埋怨我，埋怨我是個不解風情的呆子。”玉虛老頭兒緩緩收回目光，視線落在陸羽的身上，繼續說道：“她馬上就要重生了，你有沒有話要跟她說？如果沒有的話，我就讓她走了。”陸羽一念起，似有千言萬語盤旋在胸腹之間，可等到真要開口說的時候，卻隻是憋出了乾巴巴的兩個字，“沒有。”玉虛老頭兒微微點了下頭，然後虛握的右手緩緩攤開。無暇靈魂毫無留戀之意地飛出玉虛老頭兒的右手，朝著天邊飛去。隻是一眨眼的工夫，無暇靈魂就消失在天際。直到這個時候，街巷中的其他人才剛剛反應過來，皆是以一種驚如天人的模樣看著玉虛老頭兒。其中以剛剛來到街巷沒多久的秦紅玉最為誇張。陸羽瞅了秦紅玉一眼，輕聲說道：“你撿到寶了，再也沒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命運了，從今天開始，你可以過你想過的日子，做你想做的事情。”秦紅玉對著陸羽笑了笑，用僅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那你為什麼不拜入師父他老人家門下？難道你的身份背景真的深不可測？難道你真的不在意這份從天而降的機緣運勢？” 陸羽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秦紅玉，輕聲嘀咕道：“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你，除了權衡利弊以外，還是權衡利弊，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什麼？”隻聽到了隻言片語的秦紅玉，忍不住輕聲問道。陸羽笑著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沒什麼，不過是一句無甚意義的牢騷而已，就不勞煩秦小姐惦記了。”雖然秦紅玉聽到的隻是隻言片語，但加上陸羽的古怪反應，以她的聰慧過人，自然是毫不費力地猜到了陸羽的心思。秦紅玉苦笑一聲，語意苦澀地說道：“看來在陸公子的心裡，紅玉隻是一個不堪入目的市儈女子，怪不得你會選她，而不是選了彆人。”陸羽自然知道秦紅玉口中的她是誰，但他沒有接過這個斬不斷理還亂的話茬，隻是意味深長地說道：“我不知道從前的秦小姐是什麼樣的人，但我知道，今日之後的秦小姐是什麼樣的人。”“哦？那你說說今日之後的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秦紅玉語氣微嘲地說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陸羽的回答很是簡潔明了，但也相當出彩且意義深遠。尋常魚兒，基本上都生活在池塘裡，偶有幸運之魚，能夠棲息在較為寬闊且自由的溪水裡。隻是看似自由且空間寬闊的溪水生活，並不比狹窄單調的池塘生活更好，反而多了幾分危險。到了這種時候，尋常魚兒的心裡就多了幾分想法，或是渴望回到池塘裡安度餘生，或是渴望在溪水中安家立業，或是渴望魚遊大海自由翱翔。當這些想法在魚兒心中滋生出來的那一刻，所有的魚兒都分成了三類。前兩類的魚兒數不勝數，唯獨第三類，少之又少，甚至稱得上萬裡挑一。但隻有這一類數量極為稀少的魚兒，才有可能在青天之下、碧海之上憑空而躍，欣賞人間的美好。尋常飛鳥，基本上都生活在樹枝屋簷上，偶有心向自由的飛鳥，會遠離人煙，在人跡稀疏的地方生活。隻是再脫離人跡的地方，也總有被人類開發占領的時候，而到了那個時候，這些飛鳥便麵臨著選擇，是選擇成為人類屋簷上的飛鳥，還是繼續逃亡流徙，隻為追求心中的自由。可不管是選擇成為人類屋簷上的飛鳥，還是選擇繼續逃亡流徙，這兩類飛鳥都不過是目光短淺、胸無大誌的代表。真正的飛鳥，是敢於把高聳入雲的雪山之巔作為起點，將一望無際的蒼穹作為自己的畢生目標。唯有這種具有大勇氣、大誌向的飛鳥，才有可能在雲端飛翔，才有可能追逐朝陽晚霞，俯瞰大好河山。而想要成為這樣的魚兒，想要成為這樣的飛鳥，都要割舍掉一些東西，都要擁有非凡的勇氣。當然了，並不是每一個這樣的魚兒和飛鳥都能夠成功，畢竟很多時候，想要成功還是需要一點點的運氣。在陸羽看來，此時此刻的秦紅玉，顯然沒有割舍過往一切的勇氣，更沒有做好過上全新生活的準備，所以他才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看似簡單卻蘊含深意的話。秦紅玉的神情變幻了數次，最終定格在蹙眉沉思上。許久以後，秦紅玉深吸一口氣，對著陸羽深深施了一禮，誠懇真摯地說道：“不管何時何地，紅玉一定不會忘記陸公子的贈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