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陸羽開口說話,秦紅棉已是劇烈地咳了起來,看那架勢,恨不得把心肝脾胃肺都咳出來。陸羽不忍心繼續為難她,準備起身再去尋找出口。不知道秦紅棉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來,驀然坐了起來,一把攥住陸羽的手腕,嘶聲問道:“你是在懷疑我?”陸羽欲要掙脫,卻發現秦紅棉的力氣很大,一時間竟是難以掙脫。“是!”既然已經到了不得不麵對的時候,陸羽便不再猶豫,緩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想乾什麼,也不知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麼,但是用自己的身家性命來試探我,是不是有些太過淺薄了?如果你真的死了,那麼再完美的計劃,都隻會為他人作嫁衣裳,你真的甘心如此嗎?”秦紅棉直勾勾地看著陸羽,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隻知道你不該懷疑我!”“你不該懷疑我!!!”說罷,秦紅棉仿佛用儘此生的所有力氣,在陸羽的手腕上咬了一下,直到鮮血橫流的時候才慢慢鬆開。陸羽被咬的瞬間,除了肉疼以外,還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心痛,那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第一次生出這樣古怪莫名的感受。他沒有運轉真氣,更沒有躲避阻攔,就像一個普通人被咬了一樣,隻是蹙眉忍耐著。秦紅棉微抬眼眸,蒼白的嘴角掛著一抹血跡,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這是你欠我的,現在咱們兩清了,你想乾什麼就去乾什麼吧,不用管我,就算我要死,你也彆攔我!”有一種心痛,叫做哀莫大於心死!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故而一旦有了期待,就會有失望的可能。此時此刻,秦紅棉滿心失望,不僅對自己失望,也對陸羽失望。她無力地躺回滿是塵埃的地上,雙目無神地盯著石室頂壁,一副生死天定的模樣。陸羽看了眼手腕上的傷,接著又看了秦紅棉一眼,然後無聲地離開了。覺察到陸羽的離開,秦紅棉無聲地哭了起來,那是一種被拋棄的委屈,那是一種不被信任的委屈,那是一種無法發泄的委屈......陸羽遠離秦紅棉後,隻覺得滿腹牢騷難以發泄,同時又覺得自己憋悶不已,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人戲弄的傻子,忙前忙後地一通拚命,最後卻落了個如此的下場,若是自己最終走不出這間密室,那才是徹徹底底的大傻子,天下絕無僅有的大傻子!又氣又恨的陸羽隨手錘了一下牆壁,拳頭撞在了牆壁之上的凸起石痕上,讓他忍不住呲牙咧嘴。陸羽發現異常以後,再也顧不上手疼,急忙將牆壁之上的灰塵、蛛網弄了下來,看到了一副很是簡陋的四季石刻圖,每一幅圖的旁邊,都有著一句簡短到無法再簡短的話,分彆是: 春意盎然、夏日炎炎、秋風瑟瑟、冬雪皚皚!春季石刻圖隻有寥寥數道線條,卻很是傳神地刻畫了一株垂柳,嬌嫩的柳條低垂,幾乎與潺潺流動的溪水相連接,給人一種春意盎然、蓬勃生機的感覺......夏季石刻圖的線條比春季石刻圖更少,隻是刻畫了一抹殘陽,其餘的皆是留白,但即便是一抹殘陽,落在陸羽的眼眸中,依舊讓他感覺到一種炎炎夏日的燥熱之意......秋季石刻圖的線條,比春季與夏季加起來還要多,除了一座很是孤寂的孤山外,還有著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荒野,荒野上枯草淒淒,孤墳一座,墳前有著一顆枯樹,樹上停著一直昏鴉,昏鴉那黑色的羽翼被風微微吹起,給人一種秋風蕭瑟的感覺......冬季石刻圖的線條數量不多也不少,刻畫了一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大雪場景,無數山峰積滿了皚皚白雪,致使無鳥獸橫空出沒,亦無人類出現其中,給人一種清冷孤寂之意......陸羽緩緩收回目光,他總覺得這四副石刻圖似曾相識,但一直想不出來是在哪裡見過。這種想法甫一出現,他的目光便下意識地再次落在石壁上的石刻圖,想要將這四副石刻圖印在心底,然而目光掃過這些石刻之後,他的呼吸便出現了紊亂,就連體內流淌不息的連綿真氣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春日柳條、夏日殘陽、秋日淒風、冬日寒雪,這一切的一切,瞬時朝著陸羽壓了過去。他隻覺得腦袋一沉、心中一悶,下意識便閉上了雙眼。眼睛甫一合上,那些不適便立時消失,他索性閉眼思索剛剛看到的畫麵,卻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記得牆壁上到底刻了什麼內容。“怎麼會這樣?”石室中響起陸羽的喃喃自語。可惜的是,注定沒有人能夠為他解答這個問題。陸羽看了一陣四季石刻圖,隻覺得頭昏眼花,胸腹間充斥著一團無法撫平的塊壘,難以下咽、欲吐不能。福至心靈間,陸羽忽然想到了前世聽過的一句話,那句話蘊含著三個境界,第一層境界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層境界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層境界,也就是最高一層的境界,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陸羽輕輕一笑,不再盯著整幅石刻圖觀看,而是看向圖中最細微具體的地方。那柔嫩的柳枝下麵,是一條狹窄的清溪。清溪雖窄,卻有潺潺流水,經久不衰。透過清澈的溪水,水底圓潤的鵝卵石清晰可見。陸羽心意一動,春季石刻圖上的清溪之水潺潺流動,水底數不清的溪石透著一股圓潤、沉甸甸的氣息。每一道水紋的波動,都出現了陸羽之前未曾看出的石刻線條。奔流不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即便是有許多阻擋,也不會放棄,這就是清溪的真意。待石壁上透著一股水意的時候,陸羽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癡癡的看著那幅春季石刻圖,喃喃自語道:“我悟到了,我悟到了。”欣喜若狂的陸羽,欲要轉身與秦紅棉分享自己新悟出的真意,卻驀然想起自己和她之間已經發生了一場難以彌補的爭吵,再也沒了那份與人分享的心情。也就在這時,一股淡淡的天地靈氣在春季石刻圖上流淌,石壁上肉眼可見地泛出一條清溪來,將石壁上的陳年舊灰衝刷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