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顧先生的身影消失在兩人視線中的時候,秦紅玉慢慢收回停留在遠處的目光,神情複雜地看著陸羽。陸羽扯著嘴角笑了笑,輕聲問道:“秦老板,怎麼有空來看我?難道是放心不下我?”秦紅玉在陸羽的腿上 地踢了一腳,不知道是被揭穿心思後的惱羞成怒,還是單純地發泄自己無處安放的情緒。身形踉蹌的陸羽微微歎了口氣,很是隨意地拍了拍褲腿上的腳印,輕聲道:“等會兒怕是要你背我回去了,我沒力氣走回去了,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不等陸羽說完,秦紅玉已是輕柔地扶住他的胳膊。陸羽揉了揉有些發木的眼角,不輕不重地打了個哈欠。秦紅玉神情擔憂地看了眼北海城的方向,說道:“先彆睡,咱們倆打贏了那位白衣大俠才能回去,不然的話,這裡就是咱們兩個的葬身之地。”......呂修竹從未像現在這般倉皇失措,好似一條落水野狗一般毫無形象地逃亡,前數十年的苦心修煉,在這不到半柱香的工夫裡,竟是被一個毛頭小子打成了原形。在確認陸羽那家夥沒有繼續追殺後,呂修竹仍是一口氣掠到數裡之外,在一處高崗上停住身形,打算先穩定內息,然後再想辦法溫養傷勢。呂修竹剛剛盤膝坐下,就聽到一陣極其古怪的聲音。聲音響起的瞬間,呂修竹的身體驀然橫移了數丈,等他看清聲音的來源後,吊起的一顆心緩緩放了下來,原來是一隻體肥健碩的野雞在挪地方。對此,呂修竹輕輕舒了口氣,他何曾想到自己這輩子竟然也有成為驚弓之鳥的一天。修煉一途,越到後麵就越難,比那凡人攀爬險峻高峰更難,行百裡者半九十,築基境到洗髓境是一個門檻,資質超群、坐擁功法秘籍名師丹藥無數的豪門子弟,大多數被攔在這個門檻之外。修煉本就是一個極其吃苦的行當,既需要天賦根骨體魄,也要靠水滴石穿的毅力堅持,躋身洗髓境,成為一般意義上的真正修士後,馬上就遇到一座更高的門檻,與其說是門檻,不如說是一座大山,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洗髓境到悟道境是一座大山,高到讓不少恒心不足的天縱之才都會知難而退,四象宗身為青州的扛鼎勢力,門中子弟自然天賦出眾、恒心驚人,但即便是這樣,四象宗中悟道境修士的數量依舊不是很多,更彆提年輕一輩的悟道境修士數量有多少。呂修竹在四象宗中待了數十年,見過太多具有先天優勢的修士,在悟道境這座大山之前止步,不得其門而入,蹉跎到老,更彆提跨過這座大山,正因為知曉路途艱辛,知道攀山的痛苦,即將登頂的呂修竹才更加痛心疾首自己的跌境。恨意滔滔的呂修竹頹然坐地,雙手插入泥土地裡,好似承載萬物的大地是陸羽那張可恨可惱的臉頰,他十指成鉤,在地麵上劃出了一道道泥溝。 呂修竹在激**不已的心神緩緩趨於平穩時,從袖中掏出一個古樸小巧的檀香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開盒之後,一個古拙無華的玉瓶暴露在空氣之中。呂修竹鄭重其事地撚起玉瓶,隨即猛然縮回手指,將盒子蓋好,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做完這些以後,他猶自有些不放心,繞著山崗周圍飛掠了一圈,在確定附近確實沒人以後,這才安心返回之前所停留的那處位置。開盒,取玉瓶。玉瓶傾斜,一枚丹藥滴溜溜地滑出,掉落在呂修竹的掌心。這是一枚其貌不揚的丹藥,既沒有撲鼻藥香,也沒有奇異的色彩,反而像一顆剛剛被綿羊屙出來的糞球。可呂修竹在看到丹藥的瞬間,呼吸急促、雙眸赤紅,就連握著玉瓶的左手也開始微微地顫抖。這枚毫不起眼、黑不溜秋的丹藥有個很是大氣的名字--金髓丹,傳言脫胎於數千年前某個大宗門流傳出來的半張藥方,根據五行相生相克中‘土生金’的奧義,金髓丹自然是跟土一個屬性,至於它為什麼像一顆羊糞球,就沒有人知道了。金髓丹的賣相雖然差強人意,但它的效果是實打實的,雖然沒有悟道丹那樣可以讓人破境直入悟道境的逆天藥效,但對付呂修竹身上的傷倒是綽綽有餘。呂修竹當然清楚以他現在的狀態,服用這枚金髓丹實在是太過浪費,但他有種很是不好的預感,故而還是選擇服用金髓丹,借此消解傷勢、穩固境界。呂修竹撚起金髓丹,再次朝著四周掃視了一圈,在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後,這才盤膝而坐,準備吞下金髓丹打坐修煉。“嗬嗬...”輕輕兩字,在呂修竹的耳畔驟然響起,不亞於一記驚雷在他的耳畔炸起。......陳白衣做什麼事都很穩,跟河溪之中 身的王八相比,也差不到哪裡去,但當這個世界上急性子的人多了,想走捷徑的人多了,到頭來腳踏實地老老實實修煉的陳白衣反而成了異類,時間久了,也就慢慢地開始在這個浮躁的世道中顯露。在他剛剛開始出名的時候,隻有築基境一層的修為,他既不是最為年輕的築基境修士,也不像那些成名已久的天縱之才破境無痕,但他的腳步從未停止。陳白衣從未有過 跨境的驚豔舉動,相比那時北海城三大一流家族的那些年輕俊彥,陳白衣隻能算是大器晚成,可在他踏入洗髓境以後,就忽然有了一股北海城中他無敵的趨勢。何況誰也沒能想到這個修為進展慢、無顯赫家世、無俊朗容貌的家夥,大器晚成得如此之久,尤其是他一劍擊敗被譽為北海城百年來最有天賦的李清泉,更是讓陳白衣坐穩了北海城第一人的名頭。那以後,這位容貌不佳、喜穿白衣的陳白衣,就成了眾望所歸的白衣大俠,並且未嘗一敗。這位外號和名字相同的大俠,就這樣孤零零地矗立在北海城中,冷眼俯瞰全城,蕭、李、紀三家子弟明爭暗鬥,趙、王、宋、孟、林五家分分合合。時間久了,眾人也開始慢慢習慣罩在自己頭頂的這片天,開始理所當然地覺得這是自己的保護傘。隻是這樣的北海城,不是陳白衣喜歡的北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