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述忍不住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答應她。
那折磨不嚳於經曆了一場酷刑。
他甚至很想捂住她的嘴。
而梁寶意此時莫名想起很多年前,那時候還在上小學,她剛換牙,說話還漏風,笑起來十分滑稽,但她依舊很愛笑,唯獨見了他,會閉上嘴。
兩個人比劃了一周的手語,互相沉默得父母都開始焦急起來,他問她:最近不開心?
寶意搖頭,但過了會兒,還是沒忍住,問:我變醜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周嘉述:……
寶意追問:會不會?
他答:會。
她終於笑了下:我們要永遠做好朋友。
周嘉述:嗯。
因為長輩總說,男孩和女孩不會一直做朋友,而小孩開始換牙,就是要長大了。
那時寶意一點都不想長大。
現在想起來才覺得有那麼點好笑,小小年紀就有容貌焦慮了。
回過神,寶意忍不住問了句:“你覺得我好看嗎?”
周嘉述哪知道她一瞬間腦子拐了幾個彎,隻覺得莫名其妙,雖然她平時偶爾也發發神經抽抽風,十分自戀,但他這會兒還是恨不得抽她,大腦那根弦算是徹底斷了,他深呼吸了一下,近乎破防地閉了閉眼,倆人這姿勢,也沒法對話,他低著頭,認真塗藥,順便拍了她一下,意思是:閉嘴。
寶意很生氣,哼哼唧唧說:“你最近越來越奇怪了,你對我越來越不好了,你是不是變心了。”
我變你個頭。周嘉述如果能說話,早就罵她了。
好不容易塗完,寶意殺人的心都有了,一邊吐槽他心狠手黑,一邊把他往外趕,自己開了窗通風,趴在床上等藥吸收,順便看了一眼手機。
朋友圈跳出來很多消息,是那條她拍小孩的朋友圈的,都在調侃她可真有活力,大周末不睡覺演小品。
包括周嘉述的一條:?
原來是看到她發朋友圈才下樓的。
寶意歎了口氣,後知後覺地有點傷心,今天其實挺倒黴的,而且真的疼,好疼!
沒多會兒,媽媽叫她吃飯,她這才從床上爬下來,換了衣服,重新梳了頭發。沒精打采地出臥室門,坐到餐桌前。
“去叫小述一起吃飯,他爸媽昨晚沒回家。”
“啊?靜姨和周叔叔這麼忙啊。”寶意微微擰起眉,嘟囔道,“小述他一天到晚都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多可憐。”
“可惜,你要是個小子,我就乾脆讓你住隔壁去算了。看把你操心的。小述都那麼大了,有什麼事?”申卉笑道,“你靜姨和周叔能不心疼兒子嗎?輪得到你瞎操心。”
“反正……反正出事就晚了。萬一家裡起火了被困在房間呢,他連救命都喊不了……”
話剛說完,就挨了申卉一巴掌:“呸呸,說什麼呢。這不是叫你去叫他吃飯嗎?你靜姨和周叔不在,我跟你爸不是在呢,這不還有你呢。”
寶意還是覺得悶悶的,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就覺得很不開心,好像那個被迫每天自己待在家裡的人是自己一樣。
可如果自己一個人在家,其實還是很開心的。
為什麼會覺得他一個人待著孤單呢?這倒是個問題。
寶意一臉深沉地歎了口氣,但懶懶的不想起身。
梁文山說了句:“你靜姨和周叔還不是想多賺點錢,這年頭沒錢可是寸步難行,小述又……”他停頓了一下,但誰都知道他是說他不能說話,“小述又那樣,將來需要錢的地方多著呢。等將來娶老婆了,人家女孩子看著家裡條件好,也能少點疑慮不是。你個小孩子家家,少操大人心。”
申卉總覺得孩子還小,於是嗔怪老公一句:“你跟她說這些乾什麼。”
梁文山笑了笑:“她不小了。”
寶意張大的嘴巴還沒合上。
她想起二舅媽說的話了,周嘉述這種尖子生,考個好大學應該是很容易的,但找個好工作……
儘管在寶意眼裡他乾什麼都會成功的,美貌和智慧共存的怪物,但也不禁為他的未來輕輕捏一把汗,萬一人家嫌棄他失語,可怎麼辦啊。
寶意第一次感覺到成人世界的殘酷。
還有娶老婆,這麼漂亮一個生物,是個人都會喜歡的吧,不說話也不影響什麼啊!他會手語還會寫字,科技又這麼發達……而且、而且他還有恢複的可能的,說不定哪天就恢複了。
但寶意忍不住想起過往一些不好的瞬間,其實不能說話還是有很多不便的,萬一人家女孩子就是嫌棄呢。
寶意越想越難過。
不是難過他會找不到工作和女朋友,隻是想到他那麼驕傲的人,如果將來頻頻碰壁,真的是件很殘忍的事。
她唰一下站起身:“那他不要結婚了,她有我呢!”
父母頓時齊齊轉過頭,表情驚愕地看著她。
寶意義正辭嚴說:“人又不是非要結婚,和好朋友待在一起也很開心啊。”
申卉:“……”
她扒拉她一下:“行行行,快點,去喊小述吃飯。”
寶意一溜煙出門了。
同樣,她也有隔壁門的指紋和密碼,不過她一般還是會先按門鈴,除非提前打過招呼,不會直接進去的。
今天是知道他一個人在家,所以寶意按了下門鈴提醒,就直接開門進去了。
客廳很暗,大陽台的窗簾緊閉,屋裡黑漆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於是寶意直接穿過客廳去他臥室了。
她一把把門推開的時候,周嘉述正在背對她穿衣服,頭發濕漉漉的還在滴水,他的背呈現一種男人而非男生的形態,肩寬,腰窄,背部肌肉線條明晰,利落地收束進褲腰。
他轉過頭,擰著眉看她,無聲歎出一口氣。
如果他能開口這會兒一定會說一句出去,但可惜他隻能揮一下手。
寶意根本沒讀懂,但難得有點不好意思,手撐在門邊,說一句:“我媽讓我喊你吃飯。你一大早就洗澡啊!”
周嘉述迅速把上衣套上,轉頭朝著她走過來,走近了,一把揪住她衣領,把她往外一推,順便關上門。
寶意還是第一次吃閉門羹,頓時那種關係起了微妙變化的不滿再次蔓延上來,她憤憤說了句:“你就是變了。”
隔著一扇門,周嘉述冷哼一聲,就該開了門讓她看他換褲子,一天天沒有一點數。
五分鐘後,周嘉述才出來,寶意還沒回去,站在他門口當門神,抬頭看了他一眼,沒頭沒腦說:“述,你孤獨嗎?”
周嘉述比劃:嗯,我孤獨。所以呢?
“你要是個女生就好了,這樣就可以跟我一起睡了,乾脆住我家,我的床很大的,可以分你一半。”她滿臉遺憾。
周嘉述:……
好個屁。
他比劃一句: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寶意拉住他的手臂,完全忘了剛剛被他拒之門外的不爽,突然又興衝衝起來:“沒事,你將來娶老婆,你老婆可以跟我睡。”
周嘉述想錘死她。
他冷著臉:我老婆為什麼要跟你睡。
寶意:“看你小氣的。”
她就是……就是覺得將來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是好朋友,他的老婆也是她的老……哦不,好朋友。
周嘉述冷酷道:不。
寶意齜牙片刻。
“絕交吧!”寶意一進門就追在後麵喊一句。
梁文山正幫老婆擺筷子,聞言樂了聲,抬頭說:“梁寶意,你一年說365次絕交,跟你媽一年說八百次的不過了有什麼區彆,撒嬌不能這麼撒,傷感情。”
申卉“嘖”一聲,忍不住過去踹他一腳,說的什麼胡話。
寶意瞪大眼:“我……誰撒嬌!”
周嘉述笑了下,陰鬱的心情這才好了那麼一點。
寶意本來還想瞞著爸媽,但不是很巧,他們吃完飯還沒出發去姥姥家,小孩的家屬就拎了水果禮物在物業人員的陪同下上門感謝加道歉了。
並且想要賠付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
爸媽一五一十全知道了,禮物收下了,錢沒收。客客氣氣把人送走了,寶意的傷還是沒瞞住,申女士等人走了,把寶意上上下下又看一遍,掀開衣服看到傷的時候,眼淚都差點掉出來。
“都腫成這樣了,下手怎麼這麼狠呐。”申卉剛還客客氣氣說孩子樂於助人是好事,這會兒恨不得把人拽回來罵一句,怎麼看老人看孩子的,把人家的孩子都傷成這樣。
寶意忙說了句:“沒事媽媽,一點點皮肉傷,但我做了個好事呢!我這養兩天就好了,那小孩那麼小,要是出點事,她爸媽該多傷心。”
事已至此,申卉也不好再數落她,隻是彈了她一個腦瓜崩:“誰家的孩子誰心疼,我都沒舍得碰過你一根手指頭。”
申卉又忍不住去看,整個背三分之一都是腫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太太練了鐵砂掌。
其實這會兒後背火辣辣的疼,又熱又燙又痛,但怕老媽更受不了,隻能故作堅強:“沒事,一點都不疼,小述已經幫我塗過藥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申卉聞著她滿身藥味,突然才反應過來:“小述給你塗的藥?”
這麼大一片,怎麼塗,得脫了塗……
這孩子……
寶意愣了一下,後知後覺覺得有點不對勁,突然岔開話題:“昂,就……塗了。哎呀不是要去看姥姥,我們走吧!都快中午了。”
一家人在臨近中午的時候,終於出門了。
周嘉述也跟著,換了一身新衣服,純白衛衣加牛仔褲,乾淨清爽還有點……小小的……不是,大大的帥氣,寶意上了車後座,挨著周嘉述,突然湊過去,小聲說:“述,我覺得讓你給我塗藥確實不大合適。”
那你反射弧可真長。周嘉述腹誹。
“因為你一點耐心都沒有,很用力,我感覺我背更腫了。”寶意其實想到了那一層,但潛意識裡似乎一直覺得承認男女有彆就要承認兩個人的關係始終要走向疏遠,那種隱約的不安讓她下意識忽視那一點怪異。
而且因為後背火辣辣的疼,她確實感覺到異常的煩躁,忍不住埋怨他對她一點都不愛惜。
周嘉述沉默了足足十幾秒,偏過了頭,決定跟她絕交五分鐘。
寶意覺得有什麼情緒在不斷地蔓延,可她怎麼努力都抓不住。
這會兒手機突然響了,是微信消息。
吳澤問她:寶意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單獨見一麵吧~[愛心][愛心][愛心
然後發了個貓貓比心的可愛表情包。
寶意:“……”
還沒看完,周嘉述就已經搶了過去,擰著眉沉默回複:我是周嘉述。
【她沒空。】
【想說什麼,過來跟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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