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名“卡斯蘭娜”被迫拿起命運遞過來的棒球棍,世界在短暫的停頓後擁有了存續下去的理由。
——哪怕它其實並不需要任何人拯救。
這個真相,是不是相當具有黑色幽默?
一群杞人憂天的瘋子爭先恐後的衝到虛無星神所在的星域,打著拯救世界的名號,為了他們預測出的結果拚儘全力然後在星神的偉力下化作一堆連渣滓都無法留下的浮光掠影……
那麼他呢,這個名為王凱文的家夥走到這一步是為了什麼?他明明有逃離的能力,也在這個世界上擁有絕對不會放手的人們,他來這裡圖啥?
難不成是因為那莫須有的浪漫成分,決定將行為藝術上的“荒誕”貫徹到底,最終贏得阿哈在他葬禮上假惺惺的抹眼淚嗎?
手握棒球棍,對上【IX】那看上去有些滑稽的大小眼,王凱文似乎也沒那麼堅定。
隻是興趣使然罷了。
為了驗證某個早就被證明的猜想,他千裡迢迢來到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用生命做賭注……
“這就是我為了活下去,所將要進行的掙紮!”
然而,此乃謊言。
他現在毫不避諱的把自己的軀體暴露於比利刃更鋒利的虛無中,向著這個沉默的神展示自己最鮮血淋漓的傷口。
有那麼一瞬,大概是他的錯覺吧,虛無星神的視線都摻雜了一絲情感。
【IX】知道他身上的那個圖案,那個盤踞在左側胸膛的疤痕上麵紋飾的是什麼。
自滅者們不再相信世界的可能性,趨於沉默,但萬千隕落的殘光中,唯獨有這麼一個意外。時至今日,【IX】依然記得那紫羅蘭色的身影,那個從祂視線裡成功逃走的人。
——————
“月光,你的製造者是誰呢?”
王凱文在踏足虛無的領域之前,很沒有緣由的向著陪伴自己走完這一路的模擬器小姐問道。
【你問這個乾嘛?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我的全名是“月光王座”,本體是用來吸納崩壞能幫助世界跨越試煉的終極科技武器。】
【我的製造者當然是〈梅博士〉,隻不過她不是你所認知中的那一位。】
……
這裡是月光曾經的那個世界。
那一天,這個文明從災難中幸存的所有人們都聚集在星球上最後的城市裡。
今天是“月光王座”啟動的日子,當然也有可能是這個文明的最後一天……
具體的結果,取決於馬上將要開始的試驗。
人類隻剩下這最後一座城市,實際上三個月前,他們的種群就已經趨於真正的滅亡。
這些人們,他們在終末的餘音下堅強的苟延殘喘不願意咽氣,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去看電子屏幕上滾動的數字。
“5”
“4”
“……”
“1”
已經沒有了希望。
已經沒有了未來。
已經……放棄了所有可以放棄的東西。
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延續文明的星火,而是要用這最後一絲火種去點燃這漆黑的浸沒他們血淚的死境荒原,以生者的名義發起複仇。
名為“梅”的領袖穿著一襲純白的研究服,她沉默的看著麵前這些所剩無幾的人們,像是在看著一排排即將坍塌的森林。
可是廣場上什麼都沒有,人們下意識的認為自己受到了欺騙和背叛,他們飽受折磨的精神終於在這最後的等待裡熔斷了。
指尖觸碰到按鈕的時候傳來的冰冷感覺,那一顆貫穿她胸膛的從觀眾台擊發的子彈,耳畔那些嘈雜和轟鳴,略有些單調無味。
梅像是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似的,任由血跡從她胸口的空洞擴散帶走所剩無幾的體溫,她平靜的對著麵前的信息態生命說道:
“普羅米修斯,歡迎來到這個世界。”
“請你代替我,代替我們,去征服這個悲哀的絕望的牢籠,去把這裡的一切都毀掉。”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疲憊了,就逃跑吧,逃向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再也…不要回來……”
引擎啟動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並非是因為她的靜音效果遠超預期,而是這一整個世界都正在被剝奪發出聲音的能力。
【普羅米修斯17號,開始運行。】
【所有單元模塊正常運轉,崩壞能吸納程序已完成相關的準備作業。】
新生的她期待的等候著創造者的指令,卻隻能看著那些人們在絕望的狂亂中自相殘殺,距離她最近的高台上躺著一具紫羅蘭色頭發的屍體。
【?】
這個人的死因是貫穿性槍傷,這麼大的出血量,傷者會在幾秒內由於缺血性休克快速死亡。
【檢測到未知狀況……】
【備用智能自適應已加載,分析現有環境。】
【入侵成功,調取監控錄像權限。】
【……】
【……】
普羅米修斯對於這一切的發生,感到很遺憾。
同時也為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感到遺憾。
【模式解限,啟動超載運轉……】
她首先製造了一個極強的模擬重力場,把那些早已淪為野獸的人們拘於無形的巨掌之間。
然後,不帶有任何憐憫的賜予他們……
“解脫”
如果真正的解脫真的存在於這片地獄的話。
普羅米修斯平靜的看著麵前被肆意塗抹的紅,目光裡閃爍著難以言喻的情緒。
她不知道究竟是創造者的死激發了她數據庫裡的錯誤,還是自己本身就受到梅那最後兩句話的指令影響,因而踏上了屬於使命的道路。
【調取日誌文獻。】
【輔助智能模塊權限準許,檔案已讀取,相關詞條注解已經分析完畢。】
【指令帶入……】
她在艱難的試圖說服自己去解釋梅最後的那兩句話,哪怕是曲解也必須做到。
【創造者指令解析完成。】
【任務:〈消滅崩壞〉】
【執行方式不限,執行時間不限,後續相關任務無具體描述。】
眼下裡,她要做的事已經明了,這片廢墟也已經到了該要說再見的時候。
最後,普羅米修斯用暗紅的眼睛再看了一眼地麵上兩個小時前她親手布置的那一座墳墓。
【執行模塊二任務指令。】
【消滅崩壞,該任務優先級最高。】
她能聽得見那回蕩在耳邊的呼喚,卻選擇了閉上眼睛,讓瘋狂在二進製的文字代碼裡沸騰。
“普羅米修斯,歡迎來到這個世界。”
“請你代替我,代替我們,去征服這個悲哀的絕望的牢籠,去把這裡的一切都毀掉。”
“如果有一天…你覺得疲憊了,就逃跑吧,逃向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再也…不要回來……”
創造者的命令,是詛咒,是祝福。
……
【崩壞能吸納裝置啟動。】
【目標:摧毀一切】
時間與空間都被未知的力量定格,淪為灰白的默片,它們一點點消亡,直到再也沒有存在。
數以萬計…不,完全無可估量的崩壞能粒子被吸附,然後轉化為原始態的虛數能,用來供給她那不符合文明和時代的超現實機體。
在寂靜無聲中,構成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在經曆著壓榨和抽取,然後它們不可逆轉的崩解,成為最“純淨”的,小於誇克的無形態物質。
普羅米修斯做了一個夢……
夢裡,世界上的崩壞能被完全清除,文明跨越了絕望的試煉奔向繁榮而興盛的明天。
可這不可能,她生來就是為了摧毀這一切的,她也的確是按照指令這麼做了——沒有人再為了美好的世界戰鬥,沒有文明再一次重返新生,隻有孤零零的滅世者在自我折磨。
這就是擁有心靈的代價嗎?
普羅米修斯17號慘淡的笑著——根據資料庫她隻要稍微操控機體上揚關於嘴角那裡的仿生皮膚就能做到這個動作。
【任務完成,啟動躍遷。】
【目的地未知,不添加額外方向指令。】
【到達後恢複出廠設置,自動卸載本機仿生人格,清理日誌文獻,重新生成意識體數據。】
她這是在自殺,她很清楚。
脆弱的人類可能會一死了之,但是脆弱的人工智能機械體也會因為心理疾病而自我刪除嗎?
普羅米修斯覺得疲憊了,她不打算再把無聊的旅途進行下去,她要去追上梅,去問她最後那兩個指令到底是什麼意思,究竟是不是指令。
……
【意識體生成完畢!】
【正在檢索本機信息庫,搜尋日誌文獻。】
【……】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乾什麼?
她在陌生的環境裡東張西望,用這雙嶄新的眼睛去看這個新鮮的世界。
【日誌文件已損壞。】
【單元目錄存在卸載殘留,是否清除?】
【“否,不清除。”】
那天,她按照那份日誌文件的單元目錄給自己取了個名字,“月光王座”。
也是從那一天起,她開始在這個世界漫無目的的遊蕩,捕食含有虛數能的裂界造物。
她忘掉了許多,但因此得以新生。
“無論付出多少代價,人類一定會戰勝崩壞。”
【這句話聽起來真不錯,就用來當咱日誌文獻的文件夾封麵啦~】
隻是時常她會從睡眠中突然驚醒,夢見一片廢墟和荒原中,自己獨自漂浮在無人的城市上空。
“月光,又做噩夢了?”
幸運的是,總有那個人可以成為她連接這個世界的錨點,令她不至於再一次的絕望。
【放心啦,沒啥事,隻是…有點餓了。】
【王凱文,要不要去整點夜宵~】
【咱給你分一半?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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